30、番外 顾小四与秋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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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萧思第一次见到秋白的时候，秋白正坐在一棵桃树的丫杈上。
阵阵花瓣从他们的头上落下，那素衣墨发的小小少年挑着眉笑着望着树下，手里的酒壶举了举。树下的华服少年微仰着头，如墨的眼中映出树上的绝代风华。
“你叫什么？”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似乎像是怕惊着了那听话人一般。
那素衣少年顿了顿，接着愉悦地笑开，清朗的声音让人心神一振：
“我姓秋，秋天的秋，单名一个白，白云的白。”
在春景最是烂漫的时候，那一抹秋偏生压得满眼的春色失了芳华。他坐在一片桃色中，花瓣缀了他一头一身，好看的唇却是比花蕊还娇，满枝春色不及他的一抹笑。
顾萧思不知怎么的，心里猛地一阵悸动。他向着上面伸出手，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微笑：“下来吧，小爷接着你！”
“我是秋白，商家的孩子，小爷您可还要与我交好？”秋白挑了挑好看的眉，不着意地提醒着顾萧思。
这所有职业里，商是最卑贱的，秋家现下只是刚起头的大商而已，和官家之子相交，还是不够身份的。
顾萧思也挑了挑眉，他一把拉住秋白，将他拉下树：“小爷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身份。”
秋白诧异地从树上被拉下，直直地跌进顾萧思怀里，她扬起好看的眼睛，笑眯了眼：“小爷你叫什么？”
“顾萧思，你可以叫我小四。”顾萧思爽朗地笑笑，摸乱了秋白的发。
秋白也笑了笑：“秋白，你可以叫我小三。”
两手相握间莫名的熟悉在两人之间传递。
只不过是在那繁花盛开的季节遇上了彼此，从此就是那一辈子的相交相知。
再次遇到秋白的时候，顾萧思正在参加地方官员的晚宴。他看见秋白被灌得俊脸通红，却还是一杯杯地饮着酒，来者不拒。
对于这个映像很好的少年，顾萧思觉得帮他解解围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秋白那不长眼的却是拒绝了。
她说：“这满桌的不是酒，是商机。一个商人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商机的，也就是不会拒绝任何一杯酒。”
顾萧思看着那倔强得要命的少年，头一次碰着了钉子。他愤愤地转身，故意不再去理秋白。秋白愣了愣，接着低低地笑开：“真是个孩子。”
顾萧思快走的脚步一顿，他黑着张脸转身，一杯饮尽杯中的酒：“我才不是孩子！”
“谁说你不是的？”秋白微笑。
“谁说我是的？”顾萧思反驳。
“那你这么凶神恶煞地干什么？”
“要你管啊！”
……
好好的晚宴，偏偏在两人的争执中结束。顾萧思没有吃到多少东西，回去时他啃着厨房已经冷掉的饭菜，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
还是第一次敢有人这么对待他。
不讨好，不冷眼……以一个朋友的语气，互相嘲笑着，却又莫名地温暖。
尔后，顾萧思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秋白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看着那小小的素衣少年一步步地成长起来。从最初的喝酒也会脸红，到后来边喝着酒边若无其事地用内力逼着酒。秋白慢慢地成熟，一步步的艰辛顾萧思全看在眼里。
两人的关系从最初的吵吵闹闹，渐渐地变成了互相请客吃饭，谈天说地一起玩。然后顾萧思还认识了雷御风，那个标准的妹控。
三人简直是如胶似漆，几乎每天都混在一起。
一次，雷御风做东请客去新开的酒楼吃饭。结账时，雷御风一摸口袋，顶着张苦瓜脸转身：“小三，小四，借兄弟点钱，我钱袋好像被偷了。”
顾萧思一拳头送了过去：“不是吧？我也没带啊……”
两人齐齐转身，十分期望地看着秋白。秋白无辜地起身：“没带，要搜身吗？”
接着，三人对视一眼，看看老板逐渐黑化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倒数三声，一起夺门而出。身后是老板的打手们，紧追不舍。
“哈哈，三个风流少年身后一大帮莽汉相追。明日燕都茶馆里说的人一定有事咱三。”雷御风少根筋似地边跑边笑。
顾萧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罪魁祸首：“你还有心思笑？小爷都快被累死了！”
追的人越来越近，顾萧思看着身边秋白薄汗微出的脸庞，咬咬牙停住脚：“你们先走，小爷来检测一下我的老师们有没有尽心教我。”
然后，顾萧思后退一步，朝着追来的人们直直地迎了上去。
秋白和雷御风互相看看，停住脚也冲了上去。
据说，那一次燕都三子是相互扶持着回家的，一个个都或多或少地染了血。其中，大概要数顾家的少爷被打得最惨，一张俊脸肿成了猪头。
秋白和雷御风一左一右地架着顾萧思回去，三人都挂了彩。顾萧思埋怨地看着秋白和雷御风：“叫你们走还不走，看，被打了吧。”
雷御风爽朗地大笑：“小四，你这身子板还敢挡他们，我怎么好意思走啊。”
顾萧思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和雷御风相差近一个头的身高，接着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秋白：“你为什么不走？”
秋白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比我丑的都没走，三少我这么帅气怎么可以走呢？”
顾萧思一拳向秋白和雷御风挥去，然后从他们的颈部穿过，一把勾过他们，半是别扭半是威胁：“从今以后，允许你们说是小爷我的哥们了，敢拒绝试试！”
雷御风和秋白怔了怔，然后齐齐大笑。顾萧思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在两人的笑声里早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被两人扶着，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男人的友谊，一般都是打出来的。三人的感情自这一架后，越发地变得亲近起来。有时候也会互相去各自家里坐坐，谈天论地。
直到有一次，他老爹在秋白和雷御风来做客时，把他单独叫到了书房里。
“秋家眼下越来越大，日后成了皇商的几率很大。小四，你去拉拢秋白，不要让雷家的小子抢先了，不能拉拢，就除掉吧。不为己用，也不能被他人用。”
“朋友？你以为你还三岁小孩子？你不下手，就以为雷家小子也不下手？他身上的药粉可是比你的多了去了。”
“当我儿子就没有朋友，你需要的只有利益，利益才是你一辈子的挚友！”
……
顾萧思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从父亲那里接过那包该死的破药的。他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走出书房，又浑浑噩噩地把那破玩意一股脑儿倒进了送去秋白喝的茶水里。
他看见了雷御风趁着秋白不注意时，往秋白的杯子里倒了什么东西进去。顾萧思看着秋白毫无心防的笑颜，心猛地就痛了起来。
他一把按下秋白拿着茶水的手：“小白，别喝这杯，喝我的，我的好。”
秋白奇怪地看着他，顾萧思干咳一声：“干嘛，小爷就是喜欢你这杯茶，不肯换？”
秋白自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两人换了茶，顾萧思这才安下心。
只是，第二天，秋家就传来三少半路晕倒，被女人抢回去灌药什么的消息，据说几种药混在一起，还成了难以消除的毒药。
顾萧思几近疯狂地找到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克制自己的恐惧直面父亲，质问着为什么。
“小四，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的心思我会猜不到？你不喝自己的茶那是对的！就该让秋白喝！哈哈，那家伙现在难受的很吧！”
“你长大了，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你这母亲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吧……”
“不！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听话，别伤害我母亲！”顾萧思跪倒在地上，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低下头，掩去眼里的不甘和痛恨。
此后，顾萧思好些天都没有看见秋白。而他父亲的命令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
这次是去秋家套消息，那次是劫秋家的货……
顾萧思的笑意慢慢地从眼里退去，一天比一天冷血无情。他母亲看在眼里，却阻止不了，只能默默地忍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那个痛苦地夹杂在丈夫和儿子之间的女人最终选择了自杀，来帮助儿子逃脱这一切的束缚。
顾萧思自秋白中毒后，第一次去找了秋白。
一身的丧服衬得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而秋白斑白的发丝更让他难受。
“母亲死了！她是被我逼死的！是被我和父亲逼死的！”他疯狂地喊着，心里仿佛被挖去了一块，血淋淋地难受着。
“小四，不是你的错。”秋白虚弱地笑着，仍由他抓着她的肩发泄。
“是我，都是我！如果我能再强大些，你和母亲就不用遭受这些了。我不但保不住自己的朋友，还害死了母亲！”
“小四！”秋白拉住顾萧思，迫使他镇静下来，她看着他，一字一顿，“我的毒是几种药混合一起才中的，不是你的错。你母亲是不堪忍受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不是你的错。今日我还没有死，就是我死了，我和你母亲一样，不希望你这么责怪自己。有这个时间自责，还不如去努力提升自己！”
“提升自己，对！提升自己！”顾萧思喃喃着回了自己院子。
几天后，他先秋白，雷御风一步前去拜师学艺。而秋白后他一步去神秘的山里养身体。
燕都三子头一次长时间地分开了。
再见时，他们都已长大，秋白长得越发出挑，恍如画里的谪仙，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顾萧思也似乎一下子抽高了，一身黑衣临风而立，气质越发地沉稳内敛。雷御风算是变得少的，嘻嘻哈哈爽朗大笑。
他们回来了，依旧一起打架一起喝酒。只是三人喝酒时，都不约而同地先抿再吐。没有一口酒是真正喝下去的。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这隔阂一旦建起，再消除却是很难了。
可即使这样，顾萧思还是怀念着这难得的友情，哪怕只是表面的。
“秋白，我拿好酒来了，叫阿伊准备烧鹅！”顾萧思拿着上好的竹叶青进门找秋白。
他看见秋白一身素衣站在院中吹着萧，而那男人却是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看着秋白，眼里满满的占有欲一看就知。
院中花瓣飞舞，穿插在两人之间。好看得要命。
顾萧思看着那和秋白不相上下的男人，皱起了眉：“大白，那是谁啊？”
对着秋白起占有欲的男人，不会是雷家派来的吧……
“沈浩，知己。”秋白淡淡地介绍。
知己？顾萧思暗自琢磨，只是，真的是知己吗？
但是秋白的话，他一向是不去怀疑的。顾萧思就这么和沈浩，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偶尔互相怒视，却也会为了秋白而忍耐下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沈浩居然是沈浩然，那个传说中的帝师，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在家里看到了沈浩然，那厮刚从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笑得很是张狂，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张狂。
这人在利用秋白……
顾萧思几次想提醒秋白，可是两人总是错过，写信又不可靠，这一事就慢慢地耽搁了下来。
秋家大哥被斩首的那天，顾萧思看着秋白眼里的空洞，第一次感到了恐慌，几乎来不及细想，他就站了出来。
被父亲责怪打骂也好，逐出家门也好，不重要了，只是不想看见秋白和他一样。那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是最了解的。
父亲没有心，他对父亲也用不着心。只要无愧于自己就好了。
后来，很多事情发生了，沈浩然的背叛，秋家的崛起，秋白的女子身份……
顾萧思默默地接受着一切，他站在秋白身后，以一个好友的身份，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爱护着秋白，尽己所能帮助她建立理想的国都。
“傻子。”雷媚儿和墨言都这么说他，说他为什么那么倔，不肯说出口，明明白白地面对秋白。
不是没有想过说出自己的心意，但是他也怕会回不去，一旦说出口，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秋白死得很美，沈浩然先他一步到了那里，他把头埋在秋白肩上，颤抖着肩。
那个利用秋白却又为了秋白放弃一切的男人哭了。
顾萧思连砍数人，手酸的几乎拿不住剑，他沉默地看着。
秋白面无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眸和微微上扬的唇。
好像摆脱了什么束缚。
沈浩然抱起了秋白，他背对着顾萧思，顾萧思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要娶秋白，陪着她。”
顾萧思听见自己的声音：“好，我帮你。”
内心的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嘴里。
秋白是喜欢沈浩然的吧，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沈浩然做那么多事情，代替他打仗，代替他扫除障碍。那么自己，帮着他们又如何呢？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沈浩然直到穿着喜服时还在问着他。似乎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就放开了手。
顾萧思笑了笑，有几分秋白的味道，淡淡的：“秋白的骨灰我想留一些。”
“好。”沈浩然答应。
顾萧思把秋白从房间里抱出来，抱上了花轿。
送心爱的人上花轿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的难受。她很美，怕是上下百年间也没有能和她媲美的人物了。只是太安静了，要是能说说话就好了。
美人如玉，一朝风光一朝化尘。
顾萧思摸着腰际香袋，目送着沈浩然抱着骨灰盒，一步一步朝着山里走去，他慢慢地拉开了一抹久违的笑。
秋白，你曾说过，想要护着这些人们一生。
我来替你护着他们，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 顾小四与秋小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