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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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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 111
伴随着我的敲击,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谁呀?”
我站在门口提了一口气才回答,“我是来送药的。”接下来的是雷霆还是阳光,只能静静等待。然而奇怪的是那声音却自此没有了下文,我静候了片刻后,终于伸出手去,轻触那扇紧关的房门,意料当中的房门只是虚掩。外面的明亮和里面的昏暗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时间看不清里面的形势,只能茫然的站在当地。
昏沉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含混的气息,说不上多难闻,可是总让人感到有些混沌和眩晕。这个房间的窗户大概很久很久没有被打开了,才会有这样的气味。无论是我在燕安王府那四壁透风的马棚隔壁,还是被囚禁的这段路途上,总要出来透口气的,然而这里,却充满不清洁的沆瀣之气。
当眼睛大致熟悉了这里的黑暗,才发现在昏暗正堂的东侧还有一个内门,门口用一幅布帘虚掩着,环顾四周不见一丝声响,黑暗和空虚似乎正在静静吞食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我用力提了一下手中的盒子,挑开布帘走了进去。内堂所有的窗户都用布条粘死了,隔着厚厚的陈旧的窗纸,昏沉的光线透了过来。在那窗下的矮塌上,有一个人静静的靠坐在那里。
我缓缓的走过去,稳稳的放下盒子,拿出药碗,小心的捧了起来。低头说,“大人,您的药。”那人还是不说话,只能继续低声重复了一遍,“请您进药。”
这次的问候有了回音,“你是新来的?”语音苍老谙哑。我低声回答,“是。”
那人不再说话,只把手伸了出来,在空中半举着,我连忙小心的把药往前送上,然而送到那人手边之后,却没有了回应,我奇怪的抬头,却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干涸紧闭,竟然已经是盲的。心惊之余忙把药碗进一步送到伸出的手上。
就在递送药碗的一瞬,一碗又浓又苦又冷的药汁全都泼在我的脸上,涓滴未曾浪费。我只本能的闭了下眼睛,又滑又湿的药汁顺着面颊直滑到衣服里面去了,惊恐之余我“啊”的叫了出来,用力向后挣脱。
这个人抛下药碗,转身面孔朝里的倒了下去,“滚。”
退后的我低头看着自己衣衫淋漓,再看看床铺里面静卧的人,只能胡乱用袖子擦擦脸颊,收拾了一地残局,提起箱子闷闷离去,出门之前,我不曾忘记小心的把门掩好。
走出院子,南珓正在无聊的看着蚂蚁爬,瞧到我出来,立时眼睛发亮,目光炯炯的围绕着我的头颈打量,濡湿的领口不仅颜色难看,而且在这料峭的风中,渐渐冷了起来。仿佛得了什么肯定一般,南珓把双手拍拍,“走吧。”沿着原路返回,一路无话。狭巷风急,硬冷的风吹得湿领口越发冰寒,用力的勾起肩膀缩起脖子,不仅在走路的时候变得探头探脑的猥琐,而且一丝丝凉气狡猾的从那些缝隙里钻进来,冰得全身都开始寒战起来。
一面走我一面思量,南珓的举动不难理解,屋子中的人一定是又重要又难搞的,所以他才会把新来的人推到前面去当炮灰。好在当炮灰这样的工种我经过多年训练,已经游刃有余。真正让我好奇的,是那屋子中的人,会是谁呢?
一路快走,已然是掌灯时分,总感到北晋的夜晚要比天朝来的早,时辰早早的就挪过一天,枉顾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之意,不遂人愿。好容易挨到门口,却见院门紧锁,百巧上苑的侍郎工匠们都已退宫,然而院门口却依旧有护卫在,等着送我回到那个小院落,南珓见有人接手了我,转身离去,临走不忘记嘱咐我,“明天要早点来,才好把今天的药汁按方子煎好,还是要你去送的哦。”
跟随着禁卫们回到那个幽闭的小院,却发现院落门口站的人数比往日要多些,难道又有人来了?!想到此处不禁头痛,从搬到这个院子里开始,无论期待与否,总有“意外”在等着你,一方小小的院落,居然人客频繁,川流不息。举步进门,只见这个王朝最高位的大人,金刀大马的坐在屋子当中。鞠躬行礼,内心中微微叹息一下,能劳王者久侯,真可以滔滔然一下了。
禹天自然的接受我的鞠躬行礼,似乎漫不在意,然而眉宇间总露出一股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感到战栗,“今日辛苦了,小凤公子。”
不知禹天意味何指,我皱眉站立一旁,不回答。
“小凤公子今日操劳,早上被阿檀郎所冲撞,是本王教化的不力,倒让公子受惊。阿檀郎年少冲动,今日是他的鲁莽了,公子雅量,不要放在心上才好。”禹天态度和蔼的徐徐而言。
见过禹天几次,有的时候他机警睿智,有的时候他粗放自信,而这样细腻文雅的说话,倒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平白的,北晋的王不会贸然对一个阶下囚温言以对,可是我又有什么可图谋的,让他如此做为?!想不出所以,只能淡然回复,“王爷过虑了,北晋的子弟多热血莽直,大有古风。再说以在下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立场计较。”
禹天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沉吟半晌,方才问,“听说小凤公子今天去了枕箪堂?”
枕箪堂,那是什么所在,我一时不解,疑惑的抬眼望向禹天,却发现他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的衣襟,顺着他的眼光低头,正看见自己衣襟上斑驳药汤的痕迹。啊,枕箪堂就是那个挂满纱衣窗幔的院子,我点头,“是跟着上院里的人去送药。”
“卢巴娜大妃还好么?”貌似不经意的一句问话,语气清淡。然而多年的内廷生涯告诉我,这个已经盲目的老妇不会那么简单,这其中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宫廷的秘辛,我立刻敛神屏息,“这个不曾得知,我仅仅是进去送了一碗汤药而已,大妃不曾饮用,都洒泼了。”
听了我的话,禹天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依你看,卢巴娜大妃的身体,可还算好?”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大把的内廷医正不去问,偏偏来问我这个“外人”,这么想来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后脊逐寸蔓延,因此回答的更加谨慎,“我并未曾给大妃请脉,只是在送药之时感觉房间幽闭昏沉,气息沆瀣,实非通息安居之所。”
禹天点点头,却把话题一转,“小凤公子,听说你在西蜀的名气很大,凤栖草堂专医疑难杂症,擅疗将死之人,故有阎王夺的称号,是不是?”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忙摇头否认,可是禹天根本没有给我推辞的机会,“如果可能,本王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凤公子能出手诊疗卢巴娜大妃,如能诸事妥帖,当日行刺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