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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外之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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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圣地天音
人有奇想,天有奇造,天造人设,尤育圣物。
却说秦巴山间,纵纵横横,闭闭合合,千峰蜿蜒,回环绕缠,峰回路转,呼吸自然。中有一山,破群山淡雅平装,矗于天空,似要与天竞高,直挺得腰杆如椿,不折不扣,石壁峭拔,险峻生姿。千层峰林星罗棋布,万重云雾如带如缕,缠绕其上。每当鸟儿飞过,风迎串串啼鸣,山之灵气,之生气,之静气,顿然显然,妙趣自不一般。朝曦薄明之时,伫立远峰,长眺其景,莫不惊叹世人,敢赛五岳何?
于是便有些许文人墨客,欲步其上,无非想触景生情,墨溅妙文,以惊后世;亦有探险家,欲进其中,无非想觅得奇珍异宝,抑或多些新鲜掌故,以获后人仰慕……
然而,万里间路,荆棘丛生,所有欲近观者,竟无一人有此福望。传闻所去之人,不是迷路,就是跌进深谷,生死不明,或传闻神怪之说亦未可知。只是很久以来无人再敢涉入,千百之事,无人能够予以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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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二十年前,无名山中便有了人迹,只是世人并不知道罢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雨夜,骤雨如泼,雷声轰鸣,低沉而又闷重地驱赶着条条金蛇在天空狂窜,一个闪亮,天空便被撕裂成无数碎块……
无名山下,就在此时跌跌撞撞过来一人。从劈空的电光之中可见,此人身材高挑,一身素衣,脸色灰苍而又不减萧逸。从那抽搐的脸面上显示的痛苦神色便可知道,他正在经受着极大的□□折磨。
他的脸颊上时而有珠粒滚落,是汗水?还是雨水?抑或是泪水?
在他的怀中,定然放着个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对他来讲一定十分重要吧。瞧他,在如此跌撞的艰难之中,每前行一步,仍然忘不了看一眼怀中,而且,左手一直放在胸前,始终没有放下来。
他的身上显然已经是伤痕累累,因为,如果不是右手拄地撑身的一柄乌黑铮亮的宝剑,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会站稳的,尤其是在这风雨交加时刻。
已经到了山根,这里有一个不大的平地。上面却丑石满地。
又一道闪电扑来,紧跟着一声闷雷,他浑身一颤,右手已酸麻无比。借着亮光,他忽然觉得不远处的空地上白光一闪,乃是一个筛子般大小的镜子般的东西。可能是一个水洼吧,他实在太困了,他多想睡在一个平软舒适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啊。
想时,他猛地紧吸一口气,纵身摔将过去。
未料想,就在他身体触及“镜面”的时候,但闻“咔嚓”一声脆响,他便粹然跌了下去。
居然是一个地窖?
冷森森的一股寒流迅速席卷过来,原来是一个冰窖!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在外面适值暮夏的时节,这里竟然有这样一个所在。思维电转间,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疾然出足,点向洞壁,欲要奋力借刀,拔起身形,以逃脱这会导致他于死地的寒冰洞穴!
然而,脚尖触及洞壁之时,他立即感到了一种绝望。奇滑无比的洞壁,锐利无比的绝望,刀也似地插向了他迅速下落的身体和内心……
也就在他跌落的身体在冰窟口微微震荡的片刻里,他的剑,以后我们才知道这是他从未离身半步,杀死过无数敌人的威力无比的宝剑,而今却出乎意料地撒落在了这个陌生的无名山中,冰窟口边。闪电依然肆无忌惮地拍面而来,乌剑顿生毫光,剑身赫然古篆:丧魂剑。
难道跌入冰窟之中的就是江湖之上风云叱咤的“丧魂剑圣”胡须?
其时,武林之中莫不胜传此剑的威名,况且不仅仅此剑威风八面,使剑之人更是八面威风。却不知今日他又为何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少无人迹的无名山中?是被何人追杀?难道至此之后,要让这柄丧魂宝剑埋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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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展颜了,就在胡须跌入冰窟的第二天,雨便住了。
外面正值夏秋之交的林木,虽然有枯叶,但整体上依然青郁繁盛,然而,在这不协调的冰窟周围四十丈见方之内,竟无一草一木,尽皆顽石。细看那冰窟,此时此刻,又有一层如镜薄冰封住了窟口。
丧魂剑就斜躺在那里。虽然没有了傲视群魔的主人在旁,但是它古老的墨色依然骄傲地站立在那里,在饱览别人看不到的景色之后,便在静谧之中安然休憩了,一时一刻地,古老着岁月。
然而,人是不安分的。自从这儿有了人迹,无名山便注定要饱受一番折腾了。山外一往如常,孰不知山内却正在孕育着崭新的生命哩。
难道胡须没有死?不,他死了。
只是,他的死,却神奇地换得了另一个人的活。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错,一个小男孩,仅仅出生两个多月的小生命。
他在哪儿?就在胡须的怀中。
原来,当、胡须跌落冰窟之后,顿时失去了知觉。隐隐之间,他只感到跌落处距地面约有二十余丈之高,可是摔下去,并不觉得疼痛。原来窟底尽皆液体。奇寒无比的液体!幸亏赶上了三天三夜的路程,雨水淋漓的他,正发着高烧。遇此情形,他只有收摄心神,凝体热于怀。因为怀中才是他的希望,他的未来。
好容易维持到天亮。他的体热已经完全耗尽。一种离死不远的预兆感顿掠心头。只见他努力地正开眼,无神的眼睛展现着无韵的俊美;他颤抖着苍灰色的双手从怀中捧出一个黄绸裹身的婴儿来。可怜的孩子!父亲当初一定是心急如焚吧衣服也没有给他穿上一件,胡乱拉了一匹黄绸包裹着心爱的孩子,便只身逃难了。
大概是忽然感到了寒冷的缘故。孩子一个激灵便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啊,这是一双多么清澈明亮聪灵可人的眼睛啊,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新奇。胡须的眼光一亮骤暗,还未放好孩子,身子便倒了下去。
他就这样去了,永远地去了,怀着对世事的遗憾和对孩子的担忧绝望地去了。
孩子没有哭。以为父亲太累了?
但是,没有过多么久,寒冷却撬开他的嘴巴:“啊哇!”
无人答应,只有空窟的回音 ,一波一波地附和着传来“啊哇”声。
孩子接连哭了几声,都得到了戏弄般的学腔声。于是恼了,怒了,他便开始用脚蹬,用手抓。口里仍然“哇呀”乱叫,只是比以前更加凶猛和尖利,仿佛是一个生灵向世界发泄天大的不满。
胡须的尸体动了,孩子却并未滚下身去,因为胡须的手仍然抓着孩子的“衣襟”,不忍,不忍就此诀别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他们身下竟然是粘稠的白色的液体,不因寒冷而冻结的液体,而且,它们的密度竟然是如此之大,人漂浮在上面居然不会被淹没其中!
孩子的脚在冰液里乱踏,像船桨一般,竟然将胡须的身体悄然划动了。
由于无人理睬,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踏得便更厉害,渐渐地,他的耳畔竟有了“叮咚”微响。
孩子听到了,以为是父亲平时逗自己玩的拨浪鼓呢,他又大哭起来了。刚才是为独自一人的寂寞与恐惧而哭,现在却是纯情的撒娇式哭泣。
忽而,“滴答”一声,已经有什么东西滴进了张开的嘴巴里了。孩子一迟疑,尸体不动了,“叮咚”之声不见了,只有那如乳汁一般的甜蜜的液体自上而下滴进了孩子的嘴里。一定是父亲耐不住烦躁而生自己的气了,而让妈妈来洪他了吧。他吃着几口,清香溢喉,还是妈妈好呢。他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了。但是,妈妈呢?妈妈到哪里去了呢?孩子眨巴着眼睛,向上看着乳汁滴下的地方,并没有妈妈的笑脸啊。妈妈是在和自己做迷藏而用白布蒙住了自己的脸容吗?上面好亮啊。但是,头发却没有遮住,我还能看见哩,黑黑的,油亮油亮的。
孩子在心里似懂非懂地原地揣摩着,舒心时笑笑,朝着上面的“妈妈”。已经吃得够饱了,但是妈妈还让吃,便摆摆头,于是,他又听到“叮咚”、“叮咚”的拨浪鼓声了。
这次他听着便觉得非常悦耳,非常动听,不知不觉地,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且,感到饥饿时便醒,醒后又吃,如此循环着吃住在这寂寞的寒洞里,一晃竟是五年。只是他不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