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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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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禁在咸安宫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虽然皇玛法没有过多减少原来太子府内仆人和各种生活必须供给的数量,但毕竟是和往日不能比的。而且所有人都只能在咸安宫内走动,不许和外面联系,当然更不许出去;外面的人不奉旨也不得入内,宫门口还有诸多侍卫监视看守。若是在现代也就罢了,有电视有电脑有电话有游戏机,可是在古代被幽禁起来,那对不起,要么你看书,要么你就睡觉,实在不行只能人看人,大眼对小眼了。
紫禁城内本就处处都有规矩,哪里都是眼睛耳朵,阿玛做太子时也是不得随意放肆,更何况现在是一无所有的阶下之囚。
唉,这咸安宫的空气,怎么老是有种让人不安的腐败的气息,哪里像那观音保的别院,清爽舒适还有大自然的味道;唉,这咸安宫里的阳光,怎么总让我感觉带着凉意,哪里像那观音保的别院,灿烂明媚,像是仙女的舞步……唉,不知道保儿回到草原没有,那里的阳光是不是更胜过别院几筹?几乎每日我都会坐在窗前,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柄弯刀,对比着,回忆着,沉默着。一天又一天。
我只去怀念那些快乐的日子,例如和二哥一起背书得到皇玛法的赞赏;和额娘姐姐去御花园放风筝;偷偷爬上玉兰树看风景;和保儿一起到湖边遛马……
我刻意的回避保儿的不告而别,也不会把他的那句“一定回来找我”当作是一个承诺,当作生活的动力。毕竟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我于他,只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个童年被他捡到的玩伴,仅此而已。
每一年,只有一天,可以算是快乐的,那就是元旦宗亲宴那天。按照传统,每年的大年初一,皇上在保和殿举行盛宴,邀请所有爱新觉罗家族的人。或许是皇玛法念及先皇后的情份,即使幽禁了阿玛,却还是特别允许阿玛带着家人参加,虽然我们的位子被放在了最边上最不起眼的地方。可是能出来透透气,已经算得上是皇恩浩荡了。想我可怜的十三叔和大伯,被圈禁起来以后,皇玛法不闻不问啊。
那天一早,全家会早早的起来,洗漱穿戴一新,然后静静的等着,等着皇恩浩荡的圣旨一到,然后侍卫打开咸安宫的厚重宫门,陪着阿玛这个废太子及我们这些家眷来到乾请宫外候旨待宣。待后妃嫔妾、其他皇子公主、王公贵族全部向皇上恭祝完,在众人入席后,我们被带到指定好的席前,远远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每当这个时候,阿玛的眼睛里总有掩饰不了的痛楚和落寞。我不忍心看,总是想偷偷溜走,一个人静一静,只不过,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两个丫头却总是甩不掉。
哦,忘记说了,这两个妮子啊,都是十七岁,一个叫金夏,一个叫金秋,以前从来都没有在府里见过他们,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性格嘛,金夏寡言又死板,不论我说什么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句“格格,爷吩咐过……”,金秋还稍微活络些,有时候受不了我的软磨硬泡,也会由着我的性子,跟着我疯一会。所以比较之后,我更愿意亲近金秋多些。
今天是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初一,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自从阿玛被废,幽禁咸安宫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我庆生了,只有额娘会差人给我做碗面条,一定要我吃下。我就要8岁了,身为废太子胤礽的女儿,有谁会在意呢?我嘴角飘过一丝冷笑。众人都围着皇玛珐,相互祝酒赞美,闲聊吹牛,看上去一派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可我知道,叔叔们为了皇位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因为一代圣主已经老态毕露了。
我悄悄起身,试图偷跑出殿。而金夏和金秋在和我的长期斗争中,已经失败,只能步步紧跟。顺利出了保和殿,长舒一口气,仰头望天,没有月亮的夜,很黑。只有几颗星星,闪闪烁烁的发出清冷的光芒。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我怕被人瞧见,只得躲在拐角的阴影处。一个太监掌灯照路,身后跟随一人,啊,我睁大眼睛,是四叔。
“四叔,”我顾不得被责罚,从阴影处冲出,扑向四叔怀里。
他一愣,随即明了。便开口对那太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奴才叫何柱儿。”
“哦,何柱儿,”四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说,本王现在何处?所遇何人哪?”
那太监扑嗵下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恩?”四叔冷冷的发出一个音节。
“奴,奴,奴才,”何柱儿话都说不利索了,“奴才,……求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本王要你的狗命,何用?”四叔的话显然是让这个叫何柱儿的太监很不理解。他只顾直挺挺的跪着,牙齿也发出咯咯的声音。
四叔微微皱眉,“下去吧,自个儿琢磨琢磨。”
何柱儿连滚带爬的起身,踉跄着退下去。
四叔看似什么威胁恐吓的话也没说,但却能让人感到彻骨的清冷寒意,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不愧是现在的冷面王爷,将来的铁腕皇帝。
我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七字方针——巴结讨好装乖巧。
四叔蹲下来,看着我,我开始哽咽,“四叔,咸安宫里好可怕啊,静的可怕。大家都不笑,也不陪我玩,额娘老哭,……呜呜,大家都不喜欢淑儿,不要淑儿了。呜呜呜呜……”
“淑儿,淑儿”四叔扳起我的脑袋,轻轻擦着我脸上的泪水,“淑儿不哭。”
我用袖口胡乱在脸上抹着,哽咽着说:“四叔都不来看淑儿,四叔也不要淑儿了,淑儿天天等,四叔总也不来!”这些话一出口,我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忒嗲了吧?!妈的,一定是在冷宫待久了受刺激,怎么连这么恶心的话也能脱口而出?罪过罪过。
四叔倒是受用的很,一把搂着我,轻轻拍打我的后背,生怕我憋过气儿去。
“淑儿不哭,乖啊,”他对我笑笑,用手仔细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四叔最疼你了,怎么会不要你?”我止住泪,但还是小声抽噎着,抬眼看着他,心里猜测他怎么说下去。“四叔会想办法的。你也知道,此时不同往日了。嗯?”他的眼神,透着温情,宠溺,全然没有往日的冷漠。好吧,事儿是我挑的,恶心就干脆做全套了吧。
“那拉勾!”我嚷嚷着,翘着小指伸出手去。依稀记得以前,咳咳,成人躯体的时候,我的小侄女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一愣,我抓着他的小指,勾住,“那!这下可是四叔答应了淑儿的,可不能不算数啊!我会等着四叔的。”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
“哈哈,”他点点我的鼻子, “好,但是,淑儿要乖,以后可不能这样偷偷乱跑,万一惹了你皇玛法生气怎么办?平日让人多教你识点字,看看书。虽说女子无才是德,可好歹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也是要礼仪天下的典范啊。”
“是,淑儿遵命。淑儿一定会乖乖的习字看书的,二哥常说四叔的字写的好,以后我会照着四叔的字临帖学习的。定不会让四叔失望。”我低头恭顺的说。唉,天哪,虽然我承认你基因好,长的帅,可是你真是很龟毛啊,罗索的很。要不是我知道你以后要当皇帝,我干么现在站这儿听你教训,装幼稚,装无知,装崇拜的讨好巴结你。哼~骨子里自以为是的男人。
四叔满意的颔首微笑,沉溺于我这个幼女对他的崇拜和乖巧中,却没有留心我眼里闪过的一丝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