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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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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四叔每日总是抽空到我的绛雪轩来坐坐,哪怕只是半柱香的功夫。有时跟我说些听来的趣事,有时话些家常忆往昔,更多的时候,他坐那还没说两句就开始打盹儿,虽然往往不久又自己惊醒。
我知道历史对他的评价是个勤劳的君王。但是真正面对了,心下还是不禁一次次的感叹,这皇位,他坐的可真是辛苦啊。就似那寒冬里热乎乎的烤山芋,得不到时,谁都想拿着暖手,谁都觉得是个美味;可真得到了呢?揣在怀里,别人都惦记着想抢,吃了吧,又不能大快朵颐因为太烫。
今日四叔又睡着了。他斜斜的靠在榻上,已睡熟,微微发出一些鼾声,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前些年的洒脱,没有了被称作“天下第一闲人”的自在,眉毛紧紧锁着,面容坚毅又带有不忍,我转过视线,拿起一件斗篷,盖在他身上,转身出了屋子。
一出了屋子,就见园子里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的张望。我定睛一看,何栓儿!我一个箭步冲出去,何栓儿吓了一跳,见我怒气冲冲的,忙垂着脑袋向我打千。我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你说,珠花儿的事,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赏给你了,怎么到了皇阿玛手里?你这死奴才,胆子还真大啊!敢假传!”
何栓儿一脸任打任骂的表情,看上去无辜的紧,却又是不说话。
我看着那样,更是郁闷气极,一脚踹了过去,“好啊,不说话是吧。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仔细了你身上那张皮!”
“哟,这奴才怎么惹了淑格格了?这么下死劲的踹啊?”一个优雅的女音带着刺儿的飘了过来。年妃娘娘挺着大肚子,由两个丫头扶着,慢吞吞的走过来。
我忙福下身子道安,“淑儿给年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别这么大礼了,你现在可是皇上身边最疼爱的格格。皇上成天介的来你这绛雪轩看望你,你这大礼折煞了我没关系,只怕这肚子里的皇子受不起呀。”年妃的话让我听的不爽。靠,原来是嫉妒四叔来我这。
“年妃娘娘说笑了,淑儿惶恐。”我忙跪下,心里直把年妃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惶恐?”年妃在我面前停下,身后一个丫头忙把一把椅子塞在她屁股底下。什么啊这是,出来还背着把椅子,累不累啊。我不屑的诅咒了下封建阶级的陋习。
而年妃已仪态万千的坐下。轻笑一声,“你对着皇上的近侍,又是踢又是踹的,惶的哪门子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也太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啊!哼,这规矩难道在咸安宫里,没人教你吗?”
妈的,这叫怎么回事啊?我一肚子的火还没处撒呢,怎么莫名其妙又被人教育了一顿。顿时一股火冲向脑门,想也不想,抬头回道,“淑儿把皇阿玛放在心里,没放在眼里,淑儿不敢亵渎圣颜。”
年妃似是没有料到我居然敢回嘴,气的手指着我直发抖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轻笑一声,“娘娘这姿势,倒是跟以前咸安宫里洗衣裳的徐嬷嬷有几分相似。她骂女儿也是这样指着的。但皇阿玛最喜斯文得体,不知见了娘娘这般架势,会怎么想呢?”
年妃恨恨的将手一甩,磕到了椅子边,丫头忙上来捧着手吹着,年妃一把把那丫头推开,站起身,“好,好你个伶牙俐齿没规矩的丫头。哼,今儿这事本宫记住了!” 说罢一甩手,也不要人扶,大步走了。
我心中暗笑,丫头片子,我前世活了28岁,今生也已15岁了,算起来,都43了,也不知道谁是丫头片子。哼,何栓儿,这事儿,还真没完。
年妃娘娘带着人出了我的小花园,走得看不见了影。我这才起身,进院门。“城主,”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大惊,惨了,年妃是他最宠爱的女人,我刚才……真该忍住。
“朕倒是从没见过年妃吃这么大的哑巴亏,淑儿,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他的话语,我也听不出是什么想法,瞪大了眼睛,盯着地面。“她毕竟怀着朕的孩子,让让她。”声音很轻,在我耳边,我下意识的转头,唇碰到他的耳垂,脑袋霎时空空如也,“忍字心头一把刀。”我喃喃出声。
“忍字心头一把刀?”他直起身,喃喃重复道。
“呃,城主什么时候醒的?”我又转换话题,历史上说我面前的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是因为我这句话吧?如果是,我念一生一世的阿弥陀佛也没有用了!
他轻笑一声,“就在你说把我放在心里的时候……”
……他,他居然没有用“朕”。
我坐在秋千上,却愣愣的想着心事。怎么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似乎和我的初衷不一样了啊!唉,进了这宫门,叹气倒是不用学,自然就会了。我牵起嘴角,也不理睬金夏金秋,往御花园走去。
这院子里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心情也轻松了不少,“金夏金秋,我要放纸鹞,把我房里的纸鹞拿来。”我拣了块石头坐下,金夏应声去了,金秋还陪在我身边,我斜了她一眼,搞什么啊?我都已经不被幽禁了,还这么看罪犯似的看着我。
金夏举着纸鹞,一溜小跑的过来。“格格,”她上气不接下气,“您的纸鹞。”我接过来,嗯,这纸鹞还是小保儿留给我的呢,只有胳膊那么长,十分精致。想想城主对我还当真是不错,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从咸安宫弄过来了,包括保儿送我的纸鹞和弯刀,只是那字条……我摇摇头,不要再想这些怅然的事情。
“我举着纸鹞,你们拉着绳子,我数到三就撒手,你们就赶紧跑,纸鹞就放起来了。听明白没?”两个小妮子频频点头,其实他们也不小了,二十四五了,我寻思着,等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城主心情好,就放她们出宫吧。我收回思绪,高举着纸鹞,指挥她们走得远些,叫着:“一……二……三……”我撒手,两个小妮子跑起来,可纸鹞却转了几个圈,一头栽下来。
“停!”我大叫,可惜还是晚了,我捧起纸鹞,这只小鹰左边翅膀上,破了一个好大的口子。我的眼泪刷的掉落下来,大颗大颗的。
金夏金秋都跪下了,一脸惶恐。我不忍心骂她们,只自己捧着纸鹞,伤感的悼念着儿时的梦的破碎。
“不羞,不羞”,我泪眼朦胧的抬头,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正站在我面前,我抹了两下眼泪,尽力忍住哭泣,他把他手上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也是一只破了的纸鹞。“我的纸鹞也破了,都没哭,你也不许哭。”
这叫什么话,能在这御花园里乱窜的孩子,肯定是某位黄带子阿哥,破了一只纸鹞,差人重作就是了,怎么会体会我的难过。
只有看到这纸鹞,我才确定自己真的曾经离自由那么亲近,真的有过这样一个不利用我而真心关心我的朋友。
“这只纸鹞,是额娘以前亲手做的。”小娃儿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额娘现在只顾着肚子里的弟弟,都好些日子不来看我了。”肚子里?我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这孩子的额娘,不会是,年妃吧?!忙拉住他的手,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额娘,是,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小娃儿像背书似的,“我额娘是年妃,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是我舅舅。”
“那,那你叫什么?”
“我是八阿哥福惠,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不行礼?”得,这小屁孩,话还说不利索呢,威风倒是丝毫不减。不对,我怕什么,我也是主子不是。
“八阿哥,八阿哥”远处终于有两个嬷嬷捂着肚子急吼吼的跑过来,脖子上的扣子也散了,手上的绢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旗头歪歪的斜在一边,就连鞋子,也满是泥土。我皱皱眉,起身不愿意招惹她们。
“八阿哥,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奴婢们好找啊。”两个嬷嬷拉过八阿哥,上下打量着。
我转身想走,她们倒是看见我了,“奴婢给淑格格请安,淑格格吉祥。”我脚下一停,挥挥手,大步走了。
福惠,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额娘,我不想惹,也只好不交你这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