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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二章 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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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乔木飘下阔叶,还带着些许对树的眷恋,翩翩落在亭子里手谈的两人身畔。执棋对弈的两人,一个是魏休音,而另一个,竟然是林沐修。
而两人虽然是一人一个棋篓,桌上却摆着两张木刻棋盘,林沐修下一子,魏休音才下一子。
杨泽端着一盘点心跨过月牙门,瞧见庭中的情形,不觉诧异。魏休音和林沐修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络的?
他还没走到亭子,魏休音便笑着说:“阿泽,你去哪里了,我睡醒以后就找不到你了。”手中黑子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闲着无聊,幸好林贤弟在,否则我就要闷死了。”
杨泽走到石桌前,看着两个一模一样棋局摆设的棋盘,疑惑道:“你们这是在下棋?”
林沐修道:“休音兄看不到,我本不想欺他的,只是他坚持,所以……”
“我是看不到,可听得到啊,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练习,明天保证我就可以和你对弈了。”魏休音把手一摊,对林沐修微笑道:“好了,现在你把我的棋局弄乱,我可以再将他们重归原样。”
杨泽这才明白他们两个为何要这样下棋,魏休音在练习记棋,他看不见,但只要脑中有棋局,记得住每一步变化,也一样可以与对手对弈
林沐修起身,伸手在魏休音的棋盘中一揉,棋局登时乱成散沙。抬眼看到杨泽手中捧着的精致糕点,不由笑道:“杨兄怎么知道我们饿了,还专门带着糕点回来。”
杨泽正眼中含笑地看着魏休音整理棋局,听到林沐修一说才想起自己手中端着的东西,坐下道:“这是莲子糕,用莲子做的,甜而不腻,酥软可口,现在还没到饭点,我怕你们饿了才到厨房拿的。快吃一些垫肚子。”
林沐修也不客气,取了盘中半透明的一块来吃。杨泽捻了一块递倒魏休音唇边,催促道:“先别弄这个棋子了,快吃吧。”
魏休音没吃,而是把头略低了一些,嗅了嗅他滑下去的衣袖,温热的气息洒在手腕上,杨泽觉着一痒,差点手滑拿不住糕点。
魏休音这才张了口,让莲子糕进了嘴。林沐修那边已经开始称赞:“这莲子糕的确如杨兄所言,又香甜绵软,又不腻人。好吃!”
“真是谬赞了,难不成比你家做的都好吃?”
林沐修道:“我妹妹喜欢吃点心,每次等轮到我的时候基本上都只剩渣了,后来一连好些年我都没再吃糕点。再说有时候练武看书入了神连饭都不记得吃,哪里还记得糕点。不过我不是胡说,这个莲子糕真的很好吃。”
杨泽微微笑,眼中带着得意,转而看向魏休音,带着期待的语气问:“休音,你觉得怎么样?”
魏休音咽下去后,却没有评价,而是说:“阿泽,这莲子糕是你做的吧?你身上有面粉油糖的味道。”
杨泽举起袖子闻了一下,没闻到什么,本能地蹙眉道:“有么?我明明是换了衣裳才……”倏忽住了口,果不其然看到魏休音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冷哼了一声,“原来是诈我,我说我分明换了衣裳做的,怎么会染上味道。”
林沐修更觉诧异:“原来这莲子糕竟然是杨兄做的,看不出来杨兄还有这么一手。”
杨泽反问:“为何这么说,除非是真的没有烹饪天赋的人,只要多练习,自然可以做得好菜。”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杨兄这君子,倒是庖厨中的君子。”
杨泽嗤笑道:“吾等平民百姓,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再说休音看不见,我要是不入庖厨,等着全家饿死么?”
林沐修叹了一声:“杨兄这般气度的人,看着一点不像平民百姓。我曾随父亲出入诗书大家,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成日里诗书礼乐的,也没见有几个能养出如杨兄这般的人物来。”
魏休音继续摆弄着棋子,轻笑道:“贤弟你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知道他在家里,多么贤惠。”
杨泽想要瞪他一眼,却看到他嘴角的笑温温柔柔,想着家常,件件桩桩情意绵绵不觉看痴。
林沐修看他们二人笑意相对,如同置身于三春暖阳之中,情不自禁地:“你们二人虽不是亲兄弟,可这感情却比亲兄弟还要好,真是难得。”
“我们的感情……”杨泽感到脸上有些灼热,忙撇过头去,装作去看庭中落叶,唇边喃喃:“自然比亲兄弟还要好。”
亭中静默下来,只有魏休音一下一下落下棋子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过了一会儿,林沐修像是想起什么,忽而道:“对了杨兄,你今日可去看过孙老爷的病了?”
杨泽点了点头,他自然去看过,就算不去看,孙凤柔也是要在他耳边叨的。
“东家他的病倒是有些起色,只是他之前身体一阵亏损,大夫说要好好调理一阵子才行,我今天下了课才去探望过,见东家一直不放心钱庄的账目,为了让他安心养病,我下午才过去帮他处理账目的。”
魏休音落下最后一子,让林沐修检查对比有无错漏,却对杨泽道:“他倒是很信任你,将账目都归你管。”
杨泽瞥了一眼专注棋盘的林沐修,偷偷将魏休音的手拉在石桌下相握着,悄声道:“那可是东家,我要是不帮他,哪里有银子拿。”
魏休音情知他是因为视孙满庭为好友才这般帮助,却又怕自己吃醋才这样说,将他手拂去,端正脸色道:“你道我不知道你的性情,帮就帮了,我会拦着你?还这样说,搞得我好像很小心眼一样。”
杨泽刚待说什么,那边林沐修抚掌叹道:“休音兄真是厉害之极,竟然无一个错漏之处。”
魏休音道:“那你我就在一个棋盘上真正手谈一局吧。”
林沐修正想应是,杨泽忙拦住他们:“先别下棋了,我才想起来有件事没和你们商量。先论了这桩再说吧。”
林沐修坐定,问道:“是什么事?”
杨泽道:“是有关玉簪的事情。”说着他看向林沐修,“林贤弟,你能不能把那位海棠女侠的身份说一说,我娘信中说,那玉簪虽然是我舅舅的遗物,可舅舅很早就被外祖逐出家门,我娘甚至连舅舅是什么时候过世的都不知道。”
林沐修低沉着声音问:“你确定这玉簪是你舅舅的遗物?”
杨泽点了点头:“自然,这是在我舅舅住处找到的,还保存在暗格里,藏得隐秘,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林沐修奇道:“这玉簪当真是出自杨兄舅舅的住所?”
“当然,我和休音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我舅舅生前的最后居所。”
林沐修不由哑然,沉思时眸中的目光隐隐透着些奇怪,魏休音把手洗了才捧着那盘点心独霸起来,听林沐修那边没有声响,杨泽揪了揪他的衣袖,分明心中纠结,他朗朗一笑,点破这一层:“林贤弟不必踌躇,我二人都在猜测这玉簪是阿泽舅舅的情人送给阿泽舅舅的定情之物。而那位海棠女侠的母亲也有同样的玉簪,真相已经不言而喻,我们只是想将过往的事情了解得更清楚一些而已。”
林沐修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海棠的母亲,我习惯了称呼她为江伯母,毕竟无论江伯父心中所爱究竟是谁,他的夫人都是江伯母。江伯母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出名的女侠,以轻功和出神入化的水中功夫出名,甚至在海里也能出敌致胜,人称‘海妖’。后来她遇到了江伯父,江伯父全名江晨,和我父亲是金兰兄弟,他们二人的订婚礼还是我父亲做的见证。”
“为何不直接成亲,还要先订婚?”
林沐修道:“当年龙泉一代海寇肆虐,父亲和江伯父联合江南大小帮派前去平乱。可是江伯父在于贼寇的打斗中被击沉栖身小船,父亲派人搜索了数个月都不见他的踪影,本来大家都以为他过世了,却没想到,一年以后,他又回来了,还说要和江伯母解除婚约。原因是,他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还是个男子。”
他正唏嘘,杨泽却倏忽笑了,只是那笑容却透着讥诮:“先负婚在前,又负心在后,这种人,竟然还称得上一个大侠,你们武林人士的眼睛都瞎了么?”
林沐修讶然:“杨兄为何这么说?”
杨泽道:“难道我没说对么?他先与他人结婚约却又移情到我舅舅身上,后来又负情于我舅舅,害得我舅舅郁瘁成疾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两根玉簪,还祸害休音受伤……”
杨泽话还未说完,只见林沐修从座位上跳了出去,一掌轰开了门,门外站着黑衣女子不由倒退两步。
海棠怒道:“林沐修,我又没干什么,你至于一上来就打么?”
林沐修抬了抬下巴,淡淡地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海棠,你现在也知道,被你无缘无故伤的那些人的感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