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正（女尊）》华山云

34、再逢故人

　　听了文若然的话，史行正站起身来，静静站立着看了一会儿越来越紧张的文若然，叹口气说：“遇上你之前，能让我感觉到无奈的事情少之又少，而遇上你之后，我却总是唉声叹气，你说，我该不该揪着你不放？”

　　故作轻松的语气，在文若然看来却似极大的讽刺。为什么在自己说出那么能够令人震惊的话语之后，她却依旧可以如此淡然？难道说所有的一切尽在她心中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文若然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表演拙劣的小丑，明明对方都已经把一切看透而自己却依旧独自表演得津津有味。只是现在的心里还分明甜丝丝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甜蜜的上头又压着一层沉重的罪恶感，令他无法抬起头来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若然？”看文若然痛苦的样子，史行正是真的有些无力感了。难道说，只有和自己斗争起来他才乐在其中，而其实自己付出的感情，文若然根本就不屑一顾？想及此，史行正的内心像是被沉重地敲击了一下似的，闷闷作痛。

　　“群英阁，凌驭门，群英阁，凌驭门……”文若然喃喃念叨着。猛地，他重新望着史行正，轻声问：“你说，你要把我风风光光地接进史府里去做正夫？”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听到心爱的人问这句话也就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了。可是偏偏她是能够将一切都看得透彻的史行正，明明白白看到文若然那眼睛里分明摆满了不相信与讽刺。她终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见了史行正的迟疑，却也看到了史行正眼中的纠结。文若然轻轻一笑：“你以为我还和平常的男子一样在乎这些东西？我已经是一个青楼男子，根本没有资格再进你们那样大门大户，而且，你以为，谁都一定会爱上你么？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看上眼的人就一定会看得上你？我岂是李琪雅那般的人！”文若然抬起手，指着自己眉心的那点朱砂，讽刺地笑着说：“你不经我同意就给我点上了如此这般的痕迹，你以为我就一定要感恩戴德吗？我有的只是恨！我拜托你不要在这样折磨我了，从此不要再涉足我的生活！”

　　文若然的话语一句一句敲痛着史行正的神经，令她渐渐不敢再抬头面对。是，她高傲，自大，自以为是，自以为她给他的就是最好的，却从没有想过文若然是否想要这些。这一次，她彻底错了。

　　沉重的一声叹息过后，史行正转身离开，再不多说一句话。

　　若是史行正再回一下头，便可以看到身后无力跌倒在地的文若然。

　　文若然一直望着史行正离开的身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影子。他苦笑，为何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偏偏遇上了自己？而自己为何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的真心，一再辜负？否则现在也不至于，无颜面对。

　　文若然手脚并用爬到床头，对上了床头摆放着的一面铜镜，看到了自己眉间那点鲜艳得似要滴血的朱砂，和自己那张颓废的脸庞。文若然扯动嘴角，却无法勾勒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无力地垮下身子，把脑袋枕在胳膊上，将脸庞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喃喃轻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要知道，那是我无法背负的……”

　　几个时辰过后，朱漆大门打开，站在大家面前的是容光焕发满面笑容的文若然。墨影和红灼一脸愤怒地分立两旁，面含怨恨却又满腔无奈地瞪视着他淡若浮云般缓缓从醉仙留深处直至门口然后再毫无留恋地走出，内心深处均为主子大叫不值。

　　文若然走出醉仙留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他走在大街上，看到到处都是忙忙碌碌一片繁荣景象。他尽力地把心情放松，平生第一次以一种十分平和的心态漫步，第一次以一种非常欣赏的目光来看待世间的所有事物，感觉到所有一切的一切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非常美好。原来这个世界，是存在另一面的。

　　“看，那不是文若然吗？”

　　“就是，怎么又看到他了，见到他准没好事！”

　　“唉，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赶快收摊？要不然他又要过来收钱……”

　　“等等！今天的文若然眼睛里好像少了一些戾气，你确定是他吗？”

　　“又是他耍的什么把戏吧？还是快走的好！”

　　说话间，几个新来不久的摆摊子的小贩推着各自的东西向着和文若然相反的方向跑开了。文若然淡淡微笑着注视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情格外平和。昨日种下的因结成了今日的果，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愿意留下来的小贩还是比较多的，因为收了钱之后，自己可以给他们保护。

　　转过拐角，是一条贩卖布匹的小道。文若然左顾右盼，目光散漫在每个挑选布匹的人身上，那些普通老百姓家的小儿子成群结队聚在一块儿出来逛悠，有的是有妻主陪同漫步，还有的挺着大肚子身后跟着一群陪护。

　　热闹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文若然突然就感到孤独。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化，麻木跟随着人流穿行在各个角落里。

　　“呦，没想到文若然也会来这里买布？”

　　“还是一个人？哈哈。”

　　声音极端刺耳。文若然转头，看到临近身边便是一向和他作对着的另一帮混混，也就是所谓和他争夺地盘的人。那个带头的彪满肥胖女子，双手环抱胸前，一脸的戏谑的笑。

　　文若然站定脚步，轻眯凤眼，迥异于平日的是没有争斗敛去锋芒的淡然面色：“好久不见，老千。”

　　叫老千的女子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先的表情：“好久不见。不过，你好像最近长本事了。”

　　文若然眉峰上挑：“我从来都不弱，你要不要试试？”

　　“我是指，那方面。”老千回头看了一下，随即嘴巴凑近文若然耳边轻声说道：“勾引得女子倒是不少。”

　　本来文若然正在拼命压抑住因为史行正的真心而给他带来的罪恶感，结果老千一句话正中文若然心事，使得他不由目光一暗，而这个小细节正看在老千眼里，只道是自己戳中了要害，于是站直身子，表情语气开始变得不屑：“只可惜，却没有人真正愿意把你娶走，不过是玩玩而已。”

　　文若然轻叹一声，压下心中的些许烦闷，上下打量了老千一眼，挑眉傲然说道：“在我面前你总是自以为得意，这就是你的最大缺点，你永远斗不过我。”

　　“是么？”老千猛地后退两步，将身后的两个人撞翻在地，造成一大片的混乱。她扫视了周围一眼，恶狠狠地说：“不要以为硬拼我打不过你你便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现在你周围一个自己人也没有，这周围附近都是你的地盘吧？如果我在这里搞了乱，你一个人能护得过来么？！”

　　周围来买布匹的人群听老千这么说纷纷退开几步。她们只知道这些人都是混混，却并不知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地盘，按店面收取着费用，此时方才明了。

　　文若然不咸不淡地慢慢吐出几个字来：“我不需要许多人手，擒贼擒王便可。”

　　“你以为我怕你？”老千回头扫视一眼自己旁边跟随着的众姐妹们，大喝一声：“给我砸烂这条街！”

　　文若然平静地看着她，轻轻一笑：“就算是砸了这条街，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老千咬牙切齿地说：“坏了你的面子，断了你的财路就是好处！”

　　文若然一翻白眼：“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么一点点儿塞牙缝的钱？”

　　“那……”老千想了想，觉得文若然若是不在乎这点儿钱的话，砸了这条街似乎对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好处。但心中又实在想要对着平时一直压她一头的文若然出口气，思来想去只觉得男儿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嫁一个好人家，刚才文若然目光中的暗淡就是证明，只不过后来被他三言两语把话题扯开了。于是乎老千觉得自己有了十分胜算，得意着说：“呵呵，文若然，不妨我们来打一个赌，若是有人肯站出来说愿意娶你回家，那么我就不再砸这条街，你看如何？”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映现在文若然脑海里的只有这句话。他紧握了双拳，随时都准备爆发。

　　看到文若然的表情，老千更觉得可以借此出口气了，得意洋洋地准备继续把话说下去，这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围观的人群外急急响起：“公子，我愿意娶你回家！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