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之时》苏莫末

2、二.再见（2）

　　赵梓尧匆忙跑进就会大厅，想要寻找Lisa的影子，手机却在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李坦在电话那端笑得意味深长，说是马上到楼下让她在电梯处候着他，这大爷的，每次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就喜欢摆谱。

　　她肚子有点闹腾，中午吃的虾米馄饨不熟，害得横冲直撞地只想快点蹲马桶，好好拉上一番。女洗手间里人多，都排到门口处了，她抱怨，这酒会怕是城里有头有脸之人都聚齐了吧！不就是一顾晟震么？

　　肚子又在咕噜噜叫唤，赵梓尧实在忍不住，惨然地溜进了对面的洗手间，只求佛祖保佑，里面没有人才好，否则，一定丢死人了！

　　果然，空空如也，她窃喜不已，锁好门，做好防备措施之后，她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蹲在马桶上，眼睛一闭，解决肠胃问题去了。

　　呼啦啦~~~声音太过响动，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无人耳闻，还得瑟的哼起了小曲。

　　随着马桶的声响她的肚子也跟着畅通起来，她忍不住叫唤，“啊，真爽！”

　　拉开门的刹那，赵梓尧恨不得自己能学孙大圣七十二变，幻化成鼹鼠打个深洞逃出去，就算是从马桶空流下去她也认了。

　　顾晟震抱着肩膀，靠在洗手台上，还是冷着脸，却能从他的嘴角扑捉到一丝嘲笑的意味。

　　他耸肩，“小姐，我可以开门了么？”

　　赵梓尧双颊绯红，这样尴尬的场景她能说些什么，她想去死的心都有，拉肚子就拉肚子吧，为何还要应景地大呼“爽”。还没等顾晟震走到门边，她就飞快地拉开门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赵梓尧，你丢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李坦已经在电梯处等了十分钟了，才看见赵梓尧聋拉着脑袋出现。李坦打趣她，“哎哟喂，被谁糟蹋了？”

　　她没好气，送他无数白眼，恶狠狠地说，“李坦，你给我滚过来！”

　　他好脾气地送上自己，正准备慰问她因升职无望而受伤的心灵，却没想到她抓起她的左手就直往嘴里送，动作迅速得连他想抽回手的念头都没了。她这一咬让他吃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皱眉抱怨，“赵梓尧，你属狗啊！”

　　她半眯着眼看他，问，“很疼么？”

　　李坦自认倒霉，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赵梓尧这么个姑娘，咬了他，还不能咬回去，不能打，甚至连责怪都不敢，深怕哪天她会不理他。

　　他委屈地点头，双眸饱含泪水望着她，“疼死了！怎么了你？”

　　她默不作声，然后挽上他的手，懊恼不已，轻捂上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又自言自语地说，“果然不是做梦啊！”

　　李坦是好奇，可她不说，他便不好询问。他了解赵梓尧，除非是她想要倾诉，否则是很难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的。

　　酒会已经开始，Lisa正在寻她。

　　等她和李坦出现，Lisa才终于松了口气，来到他们面前，抱怨，“姑奶奶，你可出现了，顾总正说要见你呢！”

　　她嘀咕，有什么好见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Lisa发完牢骚，才注意到赵梓尧身边的李坦，她笑，“师兄，好！”

　　赵梓尧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又不是在学校，喊什么师兄，怎么就没见你喊过我师姐！”

　　Lisa哑言，她见到李坦总还错觉是在学校。

　　赵梓尧挽上李坦跟在Lisa身后，在酒会绕了一大圈，才站定在一欣长挺拔的背影身后，那人正在与人交谈。Lisa轻声说，“顾总，赵副总到了！”

　　那人优雅转身。

　　是在楼下碰到的那人，是跟林翔长得相似的那人，也是在男洗手间撞见的那人……

　　尴尬，无地自容，找洞变鼹鼠……

　　赵梓尧忍不住在李坦胳膊上掐了一把，看他皱眉的样子，果然又不是做梦！

　　她心里早翻江倒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却还是伸出手，露出六颗洁白小牙，“顾总，你好！”

　　顾晟震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同她一样，伸出手，淡漠的口吻，“赵副总好，以后还请多关照！”

　　赵梓尧尴尬地笑，双颊肌肉都快麻木，“哪里，哪里……”

　　李坦在旁边察言观色，原来赵梓尧的反常都是跟这位顾总有关，莫不是他姓“顾”，他也差点直呼出“林翔”来。

　　赵梓尧客气地说，“顾总，请随意！”

　　剩下的流程走得是老套路，无非是跟自己相识的客户打打招呼，碰碰酒杯，枯燥，无聊！

　　和李坦穿梭在人群之中，赵梓尧还是没忍不住要偷瞄顾晟震，他衣冠楚楚，儒雅微笑，要是不说话的话，跟林翔不差毫厘。

　　她又摇了好几次头，警醒自己别做梦，别做梦。李坦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没有心情应酬下去了，搂着她肩就朝出口走去。

　　赵梓尧与李坦相偕而去，顾晟震站在远处瞅见这一幕，举杯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他们是一对？

　　还未出门口，李坦就按耐不住，附到赵梓尧耳边，低语，“原来，是因为他！”

　　两人在这么多年的相交下，早已默契得不许更多言语。她问他，“你也觉得很像？”

　　李坦叹息，“像是像，可总归不是！”

　　也倒是，林翔在她离开加拿大之前就已过世，他的身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他甚至不让她见他最后一面，选择以毁掉自己的方式来报复她，他怨她，恨她，可又何尝不是爱她！

　　往事来访，若不是见到顾晟震，她是不愿意去打开回忆的闸门，让自己幸福一次，同时又让心被撕裂一次。

　　挽着李坦的手渐渐收回，赵梓尧无力地蹲到角落里，几欲痛哭，最终却还是将眼中的氤氲给逼了回去，坚强心硬如她，早就忘掉眼泪是什么滋味了。

　　李坦很少看到这样脆弱的赵梓尧，想将她捞进怀里为她撑起一片天，可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不屑于他的。

　　也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她就已经完全整理好心情，她是谁啊，她是曾经在同学的白眼中度过整个高中生活的赵梓尧，是经历了至爱之死依然活在蓝天下没心没肺的赵梓尧……短暂的悲伤回忆能禁锢打击她什么，她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起身笑，撒娇，“李坦，酒会没意思，咱们出去喝酒吧！”

　　他点头，牵起她的手朝电梯走去。

　　把剩下的摊子撂倒Lisa身上，希望她明早别骂赵梓尧才好。

　　和李坦在酒吧喝到十一点，赵梓尧才昏昏然回了家，她的酒量好，曾经是喝遍翔置无敌手的，老映曾经送给她“窖女“的称号，意指从酒窖里泡出来的女子。

　　李坦知道她是有意买醉，也不加阻挠，可没想着她是越喝越清醒，索性，各自回家。赵梓尧回到家冷静之后细想，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可笑，早已过了借酒浇愁的年纪，又是何必呢？

　　她的家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78楼，很好的位置，可以将全城多数的美景都能吸收眼底，7和8是她和林翔最喜欢的数字，为了怀念，她才选了这里。

　　赵梓尧很难摸清自己真正的想法，她排斥回忆，却又贪念回忆里和林翔的那些小美好，地地道道的矛盾综合体。

　　想到林翔的音容样貌，她自然想到了新来的上司。她撞见顾晟震的开头不好，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能和平共事。

　　希望他能间歇性失忆，忘掉洗手间之事。

　　一夜又是无眠。

　　赵梓尧起身爬到窗前的沙发上，静观着城市的繁华。这城市已很难见到星光，璀璨的霓虹灯覆盖了了城区的大部分地区，耀眼夺目，却让她寻不得一点美感。

　　她心想，在尧山，怕还是能看见自然的星光吧，北斗七星，织女，牛郎……给她这么一次机会，她想她是一定不会认错的。

　　高一的那个暑假，痛苦而美好。

　　白日林翔变着花的折磨她，督促她燃烧身体的脂肪。晚上，他则主动地搬上凉椅邀她赏月数星星，在林翔孜孜不悔的教导下，让她这个天文文盲恶补了不少知识。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林翔是天文小神童。

　　迷迷糊糊地，直到三点左右，赵梓尧才睡过去。第二天醒来，两眼泛青光，还好，女人有化妆品为伴，不然到了公司必定又是遭受Lisa一顿炮轰：女人啊，你怎么就不要命呢！

　　在电梯里碰见顾晟震，才七点，看来，他也是工作狂。

　　因为是专属电梯，又早，电梯里只有赵梓尧和顾晟震两人，难免又让她觉得尴尬。

　　她礼貌的招呼，“顾总，早！”

　　他点头算是回应。

　　空气冷得窒息，她很想告诉他，顾总，笑一笑，十年少，大早上的扑克脸，任谁见了都会心情不舒畅。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顾晟震察觉，他盯着前面的镜子，问她，“副总，有话要说？”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还是没道出所以然，最终放弃，他摆什么脸，笑与不笑，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梓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又是如死水一般的静默。

　　她左右张望，电梯里能见的除了他，便是自己的影子。哎，时间似乎也太慢了点！

　　她无聊，所幸仰起头，盯着顾晟震的后脑勺数起他的头发来。本是无心，却没想到在镜子里瞟见他正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一阵慌张，他莫不是想到洗手间里的事，在心底嘲笑自己吧！

　　迅速地垂下眼眸，却还是清晰的瞧见了顾晟震白色衬衣领口上的口红印，因为在后面，他应该是没察觉的吧。

　　稍微生得一点好皮囊，有点资本的男的都喜欢流连花丛中，这顾晟震也不过如此。

　　她想提醒他，可转念想到洗手间他带点嘲笑的样子，她便选择了缄默不语。他瞧见她出糗，她预见他即将的出糗，一人一次，很公平！

　　电梯停在64楼，顾晟震已经大步跨了出去。赵梓尧跟在身后偷笑，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真的没看见。

　　顾晟震耳尖听到她的低笑声，忍不住回了头。可他只说，“咖啡，不加糖，送到我办公室！”

　　他竟当她作小秘使唤，想她也是翔置堂堂副总，怎会做泡咖啡端茶之类的下贱活。她装作没听见，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去。

　　十分钟的功夫，顾晟震还没等到自己的咖啡，坐不住，走了出去，直接推门进了赵梓尧的办公室。

　　他背着手，重复了起先说的话，她不可能会没听见。

　　却没有见到赵梓尧起身，他明白了，她是故意如此。

　　赵梓尧从一堆文件里抬头，微笑，“顾总，茶水间在您的办公室右转。”

　　第一天上班，就有下属跟他杠上，他不立威怎么再混下去。

　　他双手抱肩，靠在玻璃门上，并不打算离去。

　　“赵小姐，我想作为翔置的总经理，开除一个区区副总，这个权力我还是有的！”

　　赵梓尧哑言，“你……”

　　Lisa刚进来一会，正要问好，却没想到撞见总经理和副总因为泡咖啡的事儿起了冲突。她立即打圆场，“顾总，咖啡马上送到你办公室！”

　　哪知，顾晟震并不领情，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却只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咖啡，不加糖，我想赵小姐不会因为一杯区区的咖啡而想丢掉工作吧！”

　　他这样的话说出口，Lisa想插话也不敢了。

　　在翔置跟了赵梓尧这么多年她怎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哪里见过她做过泡咖啡这类小事，Lisa祈祷，这新顾总也不是好惹的主，赵梓尧你可不要蛮横地给杠上才好。

　　万幸，最终的结果是，赵梓尧亲手泡好了咖啡，亲手送到了顾晟震面前，临末，居然还听见他夸，“很好！”

　　他这句“很好！”，不知道是在夸奖咖啡很好，还是夸奖赵梓尧听话很好，Lisa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顾总和赵总的梁子是结下了。

　　下午两点，翔置旗下的部分公司要到总公司开报告大会，意图也无非是想让顾晟震和分公司经理相互熟悉。

　　在会上顾晟震很有自信地讲说了他对公司今年的总规划，说到最后愈发激动，头脑发热，他就脱掉西装，挽起双袖，惹得底下一众女职员春心不已。

　　只有赵梓尧偷笑，顾晟震，到你丢脸的时刻了！

　　眼尖的人一眼就瞧见了他领口的那抹鲜红，在下面不由得窃窃私语。

　　他不明所以，将资料扔到桌上，询问的眼光扫视下来，却没有一人敢开口挑破。

　　赵梓尧抓住时机，“顾总，怎就带着姑娘的口红来上班呢？您这不是要昭告众人您今早是从温柔乡里来嘛？这要是给外人瞧见了多损咱们公司的形象啊！”

　　顾晟震冷眼射杀过来，她却不敢示弱，迎面顶上他的敌视。

　　他想到早上在电梯里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她是早就知晓的，故意让他在下属面前丢脸。赵梓尧，睚眦必报的德行，还没改！

　　会议室一阵沉默，静得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Lisa在心底为赵梓尧捏了一把冷汗，她这不是故意往枪口上撞么？顾晟震的行事作风她又不是不曾听晓，忍下早日那口气能包以后的安平日子，赵梓尧啊，你还真是……

　　赵梓尧以为顾晟震会下不了台，哪想会听见他爽朗的笑声，还夸她，“赵副总，为了公司，你想得可真是长远…让顾某深佩不已啊。”

　　不知是那个部门的经理，多管闲事给顾晟震打台阶，也跟着他笑，将话题引到赵梓尧为公司尽心尽力这个点上来了。她想看他的好戏，终究成了泡影。

　　临散会，众人簇拥着顾晟震向门口走去，难免又是一顿马屁。

　　赵梓尧想趁乱逃回自己的办公室，却被顾晟震抓了个现行，他亦有仇报仇，“赵副总的咖啡泡得极好，以后顾某的咖啡就由你负责了！”

　　她气得牙痒痒，心中腹诽，弄点泻药进去拉死你。

　　他走到门口又绕了回来，像是早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说，“忘了提醒赵副总，我对泻药是有免疫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