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弦+死神]银色高音谱号》季水禅

4、Chapter 4

　　精致的晚餐却吃的无比痛苦，咬在嘴里的上等牛排肉像是把会切割舌苔的刀子，扯的她生生的疼，血腥味都冒了出来。而导致她这等如坐针毡的原因，是她对坐的母亲大人始终在抬高别人贬低自己，赞美与数落交叠的适当，却又处处暗透着讥讽和挖苦。加藤早苗想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样，这般热爱音乐的女子，又怎可能是心地歹毒呢？

　　或许也是戴着面具存活的吧，一周目的时光仍旧历历在眼前，彼时她母亲虽对她高要求，除去音乐方面，生活里也是处处维护百般溺爱的。最好吃的最好喝的永远放在她的面前，想要什么说一声就可以得到，零花钱的数目也是可观的，所以哪怕自己是取代了加藤早苗的身体，与她没有育之恩，但养的恩德却大过天，她仍是该好好孝顺这个女子，替真正的加藤早苗完成任务。

　　只不过越是大的期待就会带来愈大的压力，这一点加藤早苗觉得月森莲就是很好的例子的，当然，她自己本身也是，所以一周目的她非常没出息的逃避了母亲为她铺设好的音乐生涯。她实在是怕极了那种吃了吃饭睡觉就是练琴的生活，练不好还得看眼泪，听指责，她又没有说自己多热爱音乐，与月森莲又不同，她无非是在担负必须承担的责任罢了。

　　“小静真的是个太优秀的孩子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加藤千雅，她的母亲大人，在前夫与现任妻子的家庭聚会上，妆容衣着完美到无懈可击。与她一样的浅栗色头发高高盘起，哪怕是吃着面包沾浓汤这样的料理，唇膏也不会被弄晕一丝。

　　只是她的内心恐怕是千疮百孔，随随便便一个小缺口被看穿，也能置她于死地。加藤早苗太知道了。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我和你父亲离婚，我不能否认，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音乐，也最能理解我的人。”

　　“我认得你父亲的时候才十九岁，刚高中毕业去往维也纳留学。他来看我们学校的演出，在后台因为我们同是日本人的关系有了交集，然后顺利的恋爱，结婚，生下了你。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继续完成我的梦想，我所谓的梦想早就被抛在了琐碎的杂事之中，我不希望这样的人生。所以，我跟你父亲才和平的离婚了，就因为他太尊重我的梦想，也知道梦想对我的重要。”

　　所以眼下加藤早苗看出了她实际是后悔了，她的梦想完成的不算顺利，因为她出发点就搞错了方向，走偏移了。生活里装满了平凡普通的大事小事，必须去经历才可能成长，又怎么永远生活在美好的城堡里头呢？梦想是需要跌跌撞撞的阻碍去施压后，才能够完成的东西。

　　她的母亲亲手丢掉了那个最懂她，也最尊重她的男人，把他拱手让人，再看着她让手的幸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不痛苦才怪呢。加藤早苗难以理解，既然如此何必来让自己出洋相，就算收到邀请，不来显得她很没风度而必须来，这自尊是不是也太强了一些。

　　“哪里，早苗也很好啊。”天宫百合子礼尚往来，话的水分略重。

　　拜托，加藤早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何况二周目的现在，他们眼中的自己，应该还是原先那个任性不讲理的大小姐不是吗？

　　看来真是有的辛苦了，从前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的，现在又必须重新来一次。

　　加藤千雅莞尔，在方巾上擦了擦手指，“早苗能考上普普通通的大学我就很满意了，小静将来可是要出国留学，做大音乐家的人呢。是不是呀？”

　　她说着，温和地看向还在与鸡肉奋战的小男生，天宫静害羞地埋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加藤早苗接过话，只是想转移母亲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攻击无辜的小孩子了，“是呀是呀，小静以后的钢琴弹的可好了。”

　　说完所有人都一愣，却又很快都笑了起来，加藤早苗的父亲欣慰地说，“看来我女儿和我儿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姐弟的关系调试好了呢。”说着撕下面包看向王琦老头，“原本啊，我还担心我这女儿的坏脾气，心说再下去可怎么办哟，现在好啦，哈哈哈。”

　　王琦老头也爽朗大笑，举起酒杯与她父亲碰杯。

　　一顿饭吃下来，加藤早苗的胃都快给折腾坏了，人在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情况下就算再饿，也会瞬间掉了胃口的，她觉得自己没当场呕出来已经很好了，实在是被她那母亲盯的……如果那眼神是红外线，她八成早烧起来几百回了。

　　揉着脆弱的小胃送客人出门，加藤千雅的车停在院子外的小型停车场里，而其他人则是在大门外头。加藤早苗自然是跟着老妈走，到了车旁边，突然被非常严肃的叫了声名字。加藤早苗头皮一麻，站挺直了看向她的母亲，幽幽的光线下，对面的女子真是显得非常有气质，事实上原先那一位加藤早苗也不差，可惜灵魂被换了，气质也一并消失，眼下的这个人别说气质，时不时还分散发出一股死宅的气味。毕竟，穿越前，实在算宅的惊天动地了吧，这点就算是经历了一周目也没法扭转。

　　“早苗，我过几天就回维也纳去了。”

　　“哎？”预料外的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纳尼？”

　　就算剧情变，也不用变得这么离奇夸张吧？一周目的时候她母亲可是为了她的抚养权，为了调教她，而放弃了某个特别牛逼的乐团的邀请啊。难不成二周目世界的人，是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思想，考虑问题的方式都会不同？阿列？这么说来，好像说的通……

　　加藤千雅表情里隐藏着一丝窘迫，犹豫片刻后说，“妈妈还是想要留在维也纳继续为乐团表演，至于你……你的父亲已经跟我保证，会好好培养你，不亏待你的，然后，也答应让你惯我的姓，反正你今后嫁人，也是不会姓天宫的……”

　　她走过来抱住加藤早苗的身体，“就算妈妈真的想要好好保护你，让你比我更优秀，也真的分身乏术了。你能理解妈妈的是吗？”似乎是掉眼泪了，鼻音有些重，“之前答应你的事真的很抱歉，说好一定带你一起去维也纳。”

　　妈妈原来你是玛丽苏吗？为何一周目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呢？还有明明是为了这种伟大却又不负责任的事还真是要别人骂也骂不得夸也夸不起来啊。

　　“哦，没关系的，妈……母亲你继续去完成梦想好了，事实上我觉得一个人生活比较自在来的。”

　　“哎？一个人生活？是……”

　　“就是你们两个我或许谁都不会跟，我也不算小了，少爷小姐什么的也当腻歪了，何况我今后有留学的打算，培养独立生活的能力是必要的。”

　　加藤早苗轻轻推开依旧抱着她的女子，“我会跟父亲好好说的，我希望住校。”

　　也许是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去否则她的决定，加藤早苗的母亲犹豫片刻就擦干眼泪说，“妈妈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但是你必须去音乐系，如果你不答应，我一定会跟你父亲说不允许你去住校。咱们一人退一步，算是很公平。”

　　公平你……咳咳……加藤早苗见好就收，反正自己生活后谁也管不到她，练不练琴看自己的心情，就点点头说，“好吧。”

　　老妈开着她那辆死贵死贵的车走后，有人继续缩在院子的大树下想心事。不多时，气温降了下来，加藤早苗搓搓胳膊，不想被冻死只好进了屋子。推开门就听见流泻出来的钢琴声，虽弹的还是有些稚嫩的曲子，但就儿童的水平来说，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加藤早苗想自己在原世界刚练小提琴那会儿，也是跟天宫静差不多大，六七岁，每天晚上拉电锯似的声音整的她父母都能疯了，后来还听说隔壁的奶奶扛不住压力心绞痛住进了医院。她受打击的不行，几度打死不愿意重练。

　　说起学的原因，也是她那土大款爷爷一头热，她爷爷有个多年的老朋友，孙子得了钢琴的幼儿组冠军，爷爷不开心了，直接丢出一摞草票说，“给我学点东西去……那老贼的孙子学的啥？钢琴……哦，那你就学别的，看小提琴啊大提琴啊都行。”

　　爷爷殊不知自己的攀比心，害的一个正常的少年儿童过的有多么的残缺。

　　加藤早苗想的过程里已经来到家里的琴室，天宫百合子抱着手臂在一边盯着自家儿子，表情里有着满足。天宫静更像是机械娃娃，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舞动手指，小身体还随之前后摆动。加藤早苗觉得这基本功已经扎实的可怕了，但说实在的，没什么的感情，平淡的像是一杯白开水，能解渴，却无法带来快感。

　　是的，天宫静致命的毛病，就是曲子里，毫无感情。从小就形成了，也难怪三代的剧情里，他抓着女主就求她陪自己找恋之音。

　　“早苗？要不要跟静合奏一下？就当陪他练习。”

　　“嗯，好啊。”陪这个苦逼的娃娃，他也不至于一脸无聊的快睡着了。

　　加藤早苗回房间去找自己的小提琴盒子，回来时天宫静在做暂时的休息，抱着一杯白牛奶喝的咕嘟咕嘟。天宫百合子翻阅着谱子，明明看不懂却有认真的表情，还真是难以形容的要面子啊。加藤早苗走到天宫静的钢琴边，摆好架势，对他使了个眼色，“这样，我们来拉喜欢的曲子好了，比赛曲练久了，也要找点别的来平衡下才行。你先弹，我来跟。”

　　天宫静乐呵的点点脑袋，坐正了身体，小手做出抓苹果的姿势，开始在键盘上飞舞。加藤早苗刚听了两三个音符心里就卧槽了一声，才八岁的娃娃竟然能将《克罗地亚狂想曲》弹到如此境界。所以刚才练习的曲子，是在搞笑吗？天宫百合子你绝对会扼杀他的才气的！

　　正想着，天宫静奇怪的朝她看过来，加藤早苗一抖，反映过来赶紧欲哭无泪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