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日》慕尘

1、第一章

　　孟斐拉用力抽了马一鞭，追上正在山间小路飞奔的希瓦，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一上路就走这么快，马会在半途累死的，到那时可很难买到这么好的马了。”

　　希瓦瞥了孟斐拉一眼，气鼓鼓地说：“有你们跟着，还愁买不到好马？”

　　孟斐拉垂下眼睛：“这也是国王和王后担心您的安危……”

　　“我的安危？有谁伤得了我？你倒是说说。”

　　“这……”

　　希瓦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算了，你们也是被逼无奈。不如这样，你们就在这儿原地休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汇合了一起回去，他们也不会责罚你们了。”

　　孟斐拉忍不住笑了：“在圣扎迦利大陆，有什么事情是瞒得过他们的？”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希瓦终于放慢了速度。

　　孟斐拉继续劝慰道：“公主虽然法术高强，可终究从未离开过城堡。外面人心险恶，我等不敢说能帮上多大的忙，但多些人防范总是好的。况且……将来公主是要统领全国的，才这么几个人跟着就受不了了，将来被更多人簇拥的时候要怎么办？”

　　“好了，我投降还不行吗？说不过你。”希瓦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跟大家说，我们在前面的村庄休整一下，包括后面偷偷跟着的那二十三个人。”

　　“您发现了？”孟斐拉有些尴尬地一笑。

　　希瓦得意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扬鞭继续前行。

　　此时正是圣扎迦利大陆的盛夏，森林的树木极为茂密，如果不是附近的居民猎户时常清理小路上多余的植物，恐怕不消三五日就会被藤蔓植物所覆盖，看不见一点痕迹。

　　希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紧跟着是孟斐拉，之后是独角兽和飞马的队伍，骑在它们上面的是盎格鲁王国射术最强的近百个木精灵。

　　日已偏西，却依旧灼热。希瓦擦掉额上的汗珠，看着山谷中村庄那一缕缕上升的炊烟，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空气中夹杂着松脂和野丁香混合的香气，希瓦用力吸了几口，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说起来还并没离家多远，回头望去，仍然看得见云层中露出的城堡尖顶。

　　“公主殿下，看见门口有水车的那座房子了吗？”孟斐拉的话打断了希瓦的思绪。

　　“嗯。”希瓦微微点头。

　　“那里做的烤鹿肉很好吃，您一定要尝尝。”

　　“是吗？你什么时候吃过？”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我父亲随国王狩猎，也带着我，经过了这里。”

　　“真好，那么早就可以出来走走……”希瓦轻声说道，有点像是自言自语，随即又提高了音调，“好，今天我们的晚饭就是鹿肉了！”

　　孟斐拉吩咐队伍在村外驻扎，独角兽和飞马只要吃草就可以了，而木精灵则是以树叶为食，所以实际走进村子里的只有希瓦和孟斐拉两人。

　　希瓦跳下马，将马交给门口的一位十几岁的少年，然后便推门进去了。

　　小饭馆并不大，里面只摆着五六张桌子，每个桌旁都有人。希瓦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好。

　　孟斐拉对希瓦耳语道：“在外不比皇宫，只能将就坐在一起了。”

　　“也好，可以顺便交点朋友。”

　　“公主殿下最好不要随便交友，人心险恶，谁知道是不是敌国事先安排的人？”

　　“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吗？记住，以后就称呼我希瓦，至少在外人面前要这样。”说完，希瓦径自向角落里的那张桌子走去。

　　桌旁已经坐着一个人，小麦色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由于那人低着头在吃饭，头发垂在脸前，看不清楚长相。

　　孟斐拉一把拉住希瓦的手腕，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看桌旁立着的长剑，那剑发着寒光，一看就是把好剑。

　　希瓦明白孟斐拉的意思，是告诉她最好不要接近这人。不过希瓦还是走到了那张桌旁，问道：“打扰一下，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人抬起头，看了希瓦一眼，简单地答道：“随便。”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就是抬头的这一下，让希瓦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跟希瓦的年龄差不多，棕色的眼眸，清秀的面容，然而表情冷峻得让人无法逼近。她的裙子有些破旧，但是精致的胸甲、护肩，以及雕刻着十余个不同种类宝石的黄金臂环却显示出此人绝非普通百姓家的女儿。

　　如果是平时，希瓦一定会用某种方式灭灭眼前之人的傲气。可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希瓦的气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只是“哦”了一声便坐在了那人身边的长凳上。

　　见希瓦坐下，孟斐拉只好也坐在了另一边。

　　“老板，来两碟烤鹿肉，一碟蓝纹奶酪，一小篮面包。”孟斐拉叫道。

　　希瓦始终心有不甘，静静地坐着还不到两分钟，又对那个女孩搭话：“你是从哪里来的？看样子不像我们盎格鲁人。”

　　这回，那个女孩甚至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就像是没有听见希瓦的问题一样。

　　孟斐拉皱起眉头，想要起身呵斥她，却被希瓦按住了。

　　希瓦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继续说道：“我叫希瓦，请问你怎么称呼？或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心里想的却是：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么个高傲的人求饶是什么样子。你敢报名字吗？不说也无所谓，我一样能把你揪出来。

　　“塔里斯。”女孩终于开口了，依旧面无表情。

　　希瓦感到有些无趣，恰好这时店主把吃的端了上来，她便一边吃饭一边跟孟斐拉聊天。

　　“嗯，真的很好吃。”希瓦开心地说道，美味的鹿肉让她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孟斐拉点头道：“走的时候我们可以带一些路上吃，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好吃的东西，有时走好多天也见不到一个村庄。”说到这里，孟斐拉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塔里斯。

　　然而塔里斯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任何表示。

　　忽然，店主嘿嘿一笑，脱去了伪装，露出了原本青绿色的肌肤以及如蜥蜴般的面孔，其他几桌的“农夫”也纷纷效仿。

　　希瓦猛地起身，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畜生，敢在我面前撒野？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如果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就动手，岂不是太冒失了？”店主笑道，笑声有些尖利，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怕我把你们的脑袋挂在盎格鲁的城墙外展览？”

　　“怕，当然怕。可是公主殿下，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这样东西？”店主将一个棕色熠熠发光的球体托在手中玩弄着说。

　　希瓦猛地一惊：“土灵球？怎么会在你这里？”额角顿时冒出冷汗，这是他们土系魔法师的天敌，有土灵球的地方，方圆几里内都无法施展魔法。用肉身对抗能够使用魔法的怪物，无异于以卵击石。倘若魔法在身，再多几倍的人希瓦都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在……真没想到才刚离开家一天的时间就落入了陷阱。

　　孟斐拉则相对镇定，笑道：“公主殿下别担心，我们的近百木精灵可不受土灵球的限制。他们出不了这个村子的，一定会被射成刺猬。”

　　“没错，我们斗不过木精灵，但有公主当盾牌他们敢射吗？”

　　孟斐拉低声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只要黄金，公主跟我们走，你回去让国王准备好一千袋黄金，到时候我们自然会放了公主。不算贪婪吧？这些对于她父亲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说着，蜥蜴人首领手中的皮鞭已经朝希瓦飞来。

　　孟斐拉身手去挡，可是暂时失去魔法的她又怎么挡得住？

　　就在这时，塔里斯一拍桌子，长剑擦着希瓦的身子飞出，割断了皮鞭，十余个蜥蜴人瞬间倒地，一个个捂着胸口痛苦地嚎叫着。

　　“还不快滚？”塔里斯冷冷地说道。长剑又回到了原位。

　　蜥蜴人面面相觑，忽然一起涌出了房门。

　　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希瓦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脸上顿时烧得滚烫。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一个敌手的她，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受挫，在卑微的蜥蜴人面前竟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如果不是塔里斯出手，她被蜥蜴人绑架的事情一定会顷刻间传遍全国，到那时她这个王位的继承人哪还有颜面回去？

　　“刚才……谢谢了……”希瓦很感激地说道。谢谢这个词从她的口中说出是那样的生硬，希瓦忽然意识到，似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说出这个词。

　　不料塔里斯却道：“我只是想安静吃完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