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惠]天使奏鸣》最帅的神

1、One

　　000.
　　2003.5.12
　　我憎恶这里已经很久了。
　　苍白得可怕的色调不断叠加循环，像教堂巨窗上争先倒映出的白色梦魇，侵蚀你的意志消磨你的精神，逐渐沦为单薄的傀儡。常年沉睡于此的灵魂早已麻木，他们不再会欢笑不再会悲伤，他们锁住躯壳瞪着眼珠看窗外浮云日复一日地被驱散又聚拢，他们整天无意识地望着对面不带色彩的墙壁，日经月久，不似人心。
　　生者等待死亡，死者乞求重生。

　　001.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透气窗下，阳光被过滤成石灰色将地面切割成规则的矩形，她低着头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病态苍白的皮肤裸露在充斥透明粉尘的空气里，恍惚间我以为我看见的是孤独沉默的天使，在古老的琴音的共鸣下悲伤咏叹。
　　你可曾听说过耶路撒冷的堕天使？给予了光辉和信仰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落魄，我还你救赎，你给我灵魂，物抵一物等价循环，在丢失了善恶分明的殿堂。
　　大约是一百年前，我曾周游世界途经传闻中的宗教圣地，在哪里我遇见了我此生唯一的信仰，她不带情感的目光掠过我的头顶，巨大的黑翼以睥睨万物的姿态阻断阳光的博爱，衣角的逆十字肆意张狂将教皇的尊严粉碎。
　　她眯起惺红的瞳仁，她说：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媒介。

　　媒介，广义上是赋予力量于动力的存在，人偶失去了媒介就相当于失去了游戏的筹码，失去筹码的人偶不曾拥有赌博的资本。可我知道她不同，我知道她的筹码只是她自己，赌得起，输不起。
　　因此在我得知她定下了契约时我对此致以着不置可否的态度。无故牵扯上一个人一条命一个病怏怏的累赘，我知道这不会是她的作风。

　　我注视光影下安静的少女，直到她有所察觉倏地转身，如瀑般的漂亮黑发勾画出柔软的曲线，她有些慌乱地抚平自己的忧伤神态，随后给了我一个勉强的静谧微笑：你好。
　　你好。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柿崎惠，告诉我她被束缚于此的理由，却唯独对她的天使避之不谈。
　　天使在她的心目中占据了最神圣也最隐蔽的一角，就行孤独和寂寞托起的地平，那之上最明亮的一粒星辰，即使它实质上是无声窒息的星球但在万物虚无的世界它便成了美丽的童话。
　　童话之所以被称之为童话就在于它的幻灭美好，如同水中彩色的幻影，你不知道下一瞬间它是否破碎。
　　于是我突然对她说：我曾经遇见过黑色的天使。
　　我看见她受惊般的愣住，瞳孔中有着一份不知所措，但又迅速被矜持的微笑所掩盖。我说我所看见的天使是强大而美丽的，她注视你的时候瞳孔中满是冷艳不屑，在漆黑寂寂的墓地里你看不见一丝光，而她的存在则使你窒息，我说她不会是你心中圣洁的天使，她不会是你的天使。我注视她的瞳孔直至她伪装的弧度逐渐剥落，她异常认真地摇摇头，说：不对，你错了。

　　小惠固执地认为她的天使能赐予她幸福解脱，就像神的孩子固执地以为上天眷恋，但她并未着急于向我证明如此，那天后来我注目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她的躯体在宽大的病服下显得如此单薄羸弱。
　　后来医院里的护士告诉我，柿崎惠是个太过于别扭的病人，她喜欢开着窗轻轻吟唱，会在没有人的夜里独自步入附近的旧教堂。我知道她这是在等待她的天使，如同受伤的鸟雀在挣扎中寻求唯一的解脱。难道她无法理解吗，她的天使及我的信仰并不如她理想的博爱的神明光辉灿烂，恰恰相反，她只是个最终将被永无止境的黑暗笼罩着无力倒下在自由和寂寞宝座的骄傲角色。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成为我的信仰。
　　是的，物抵一物等价循环，她只有付出全部理智贞洁，才能获得重生洗脱罪恶。而这样的她不会是天使。
　　我轻叩苍白的病房门，等待里面传来肯定的声音。

　　啊，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