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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次相见 ...

  •   现在,他舒适地躺在甲板上,让五月温暖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赤裸着的、古铜色的背。海风温暖而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坚实的手臂伸在前面,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是个晶莹而滑润的白玉美人。
      他却似已在海洋的怀抱里入睡。
      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生命是多彩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海天辽阔,远处的地平线已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这里是他自己的世界,绝不会有他厌恶的访客。船舱的门是开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她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露出双晶莹、修长的玉腿,赤着纤秀的,完美无疵的双足,轻盈地走过甲板,走到他身旁,轻轻用足趾去搔他的脚心。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里开放。
      他缩起腿,轻叹道:“甜儿,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儿么”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她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终于猜错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阳光,便照在他脸上。

      他双眉浓而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征着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了,目中闪动着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他眨着眼睛笑道:“李红袖姑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莫要也变得如此调皮好么,有了个宋甜儿,我难道还不够受?”

      李红袖笑得弯了腰,却忍住笑道:“楚留香大少爷,除了宋甜儿外,别人就不能顽皮一下么?”

      楚留香拍着身旁的甲板,道:“乖乖的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讲个故事给我听,要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够多了。”

      李红袖咬着嘴唇,道:“我偏不坐下来,偏不讲故事,我也不要晒太阳……这见鬼的太阳,晒得人头晕,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喜欢太阳?”

      她说“偏不坐下来”时,人已坐了下来,她说“不要晒太阳”,却已在阳光下伸展了双腿。

      楚留香笑道:“晒太阳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不会做卑鄙无耻的事,无论是谁,在这么可爱的阳光下,都想不出坏主意来的。”

      李红袖眼波流转,道:“我现在就正在想个坏主意。”

      楚留香道:“你正在想该使个什么法子让我爬起来去做事,是么?”

      李红袖格格娇笑道:“你真是个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笑声渐渐停止又道:“但你也真该起来做做事了,自从京城回来后,你就连动都不想动,再这样懒下去,你就要变成流氓了。”

      楚留香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真像我小时读书的老师,只少了两撇胡子。”

      李红袖狠狠瞪了他一眼,楚留香展颜一笑,又道:“这次在京城,我可真见识了不少那些所谓成名英雄的嘴脸,除了秃鹰那老头还有两下外,别人全是饭桶,那生死判据说武功不弱,手中一对判官笔,据说能打遍人身二百一十八处穴道,但我就从他身旁掠过,他却依然在做梦似的。”

      李红袖撇着嘴道:“楚大少爷的轻功天下无双,江湖中人谁不知道。
      楚留香微笑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突然展现了一个春风似的笑容。“不过我这次出去,倒还真见了一个有趣的人。”
      李红袖好奇道:“又有什么人能让你楚留香感兴趣?”
      楚留香摇了摇头,说道:“让我感兴趣的人多着呢,比如武功高强的女魔头石观音,比如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不过这个倒真的挺特别。”
      他这么说,却让李红袖更好奇了。李红袖道:“你快说,怎么个特别法?”楚留香眯起双眼,望向远方的天空,悠悠地说:“首先,他还只是个少年,看起来绝对不满十八岁。其次,他长的真的很好看。
      让见惯美人的楚留香都说好看的人到底能多好看,李红袖道:“怎么个好看法。让香帅都念念不忘,莫不是绝色?”
      楚留香又摇了摇头,“绝色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他,没见过他的人,绝对想不到他的美丽。”
      李红袖笑道:“听你那么说,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那位小兄弟的美貌。”
      楚留香无奈地说:“可惜人家连名字都不愿告诉我,等了我大半夜却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李红袖惊奇道:“那个场面一定很有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楚留香大笑道:“他说我是个老男人,不知检点到处勾三引四。”随将当晚段小希骂他的话告诉了李红袖。
      李红袖听了,笑得前仰后和。“咱们大名鼎鼎的楚香帅也竟有这一天,这当真是很有趣,是个奇人,不愧你对他感兴趣。”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此人身份不俗,穿的是极品冰蚕丝做的衣服。看起来也十分单纯,应该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李红袖刚想在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了宋甜儿娇柔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呢?我的饭都做好了。”
      说着,她从船舱上下来。这少女也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衣裳,却是鹅黄色的,也露出一双淡褐色的,均匀美丽、线条柔和的玉腿。她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长长的辫子随着玲珑的娇躯不住荡来荡去,淡褐色的瓜子脸,配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又妩媚,又俏皮。
      李红袖回头冲她一笑,“我们在聊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哦?什么有趣的人,让我也来听听好不好。”一个温柔的女声笑道。一个窈窕的人影,随着语声飘飘走了上来。她穿着件柔软而宽大的长袍,长长地拖在甲板上,盖住了她的脚,满天夕阳,映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也映着她那温柔的笑容,她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久已不食人间烟火。
      李红袖便将她与楚留香的对话说了出来,惹得两女均娇笑不已。楚留香面上却不见丝毫尴尬,休闲地望向大海。
      突然他脸色一变,因为离他们的大船不远处有5具死尸。宋甜儿大叫一声返回船舱,其余二女帮楚留香捞上死尸。
      这几人分别为“七星夺魄”左又铮,“杀手书生”西门千,海南三剑之一的灵鹫子,“无影神刀”札木合,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美人。除了那个美人以外,其余四人全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正色道:“我要查明事情真相。”苏蓉蓉叹了口气,帮楚留香整理易容工具去了。
      ……………………………………………….
      “快意堂”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正是济南城里最大的赌场。

      此刻,华灯初上,快意堂中呼雉喝芦,已热闹得很,三间宽阔的厅房里,到处弥漫着酒气、烟草气,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气……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起了红油油的汗光。

      只是,有的人春光满面,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神情镇定,有的人却已紧张的发抖。

      最外面的一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品流也最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几个腰束着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必须站在桌子旁,无论谁赢了一注,他就要抽去一成。

      里面一间花厅,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三张桌子旁,坐着的大都是脑满肠肥的大富贾,整堆整堆的花花银子,在一双双流着汗的手里转来转去,桌子旁有香茗美酒,十几个满头珠翠的少女,媚笑着在人丛中穿梭来去,就像是一只穿花的蝴蝶,从这里摸一把银子,那里拈两锭金锭。

      赌钱的大爷们谁在乎这些。于是,输钱的人钱固然空了,赢钱的人钱袋也未见得增加了多少。

      眼看那积少成多的金银都已从少女们戴着戒指的纤手中,流人赌场老板的口袋,这赌场,正是朱砂帮开的。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

      这房子里一共只有七八个赌客,但却有十几个少女在陪着,有的在端茶,有的在倒酒,有的只是依偎在别人怀里。一粒粒剥着的瓜子,轻巧地送进那豪客的嘴,她们的手指有如春笋,她们的眼波甜如蜜。

      赌桌上,看不见金银,只有几张纸条在流动,但每张纸上的数目,都已够普通人舒服地过一辈子。

      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翠绿长衫的少年,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含笑道:“您老手气不好,叫珠儿陪您去躺躺再来吧!”

      那回答一定是大笑道:“急什么,还不到五万两哩!”

      于是少年就缩回手,含笑抚摸自己刚长出来的胡碴子——他用的这只手,一定是左手。

      他的右手一直都藏在衣袖里。

      这就是“快意堂”的主管,也正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
      段小希睁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不住地好奇张望。进这里可不容易,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的呢。况且这种地方,不论是前世还是原主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头一次来到还挺新鲜的。
      冷秋魂瞅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毕竟这种有钱出来找新鲜的小公子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指不定就惹上哪尊大神了。
      突然,一个衣着虽华丽,但却生得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闪缩着走了进来,远远便打躬赔笑道:“少庄主好。”

      冷秋魂沉下了面色,负手踱了过来,皱眉叱道:“程三,这地方也是你来的么?”

      那程三弯下腰去,道:“小人怎敢随意进来,只是……”

      他眯着眼睛一笑,悄声道:“昨天晚上有位豪客,一晚上就在小翠那里花了三万,小人一听说他手也就发痒,所以就替少爷带来了。”

      冷秋魂道:“哦!是什么人?”

      程三道:“姓张,叫张啸林。”

      冷秋魂沉吟道:“张啸林,这名子陌生得很。”

      程三道:“听说他平时很少入关,所以……”

      冷秋魂沉声道:“在这地方赌钱的都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没有来历的人就算想来输钱,别人也是不答应的。”

      程三赔笑道:“少爷放心,没有来历的,小人怎敢随意带来……这位张客人,乃是长白山一带最大的参药商,这次到济南,就是为了花钱寻乐来的。”

      冷秋魂笑了笑,道:“原来是采参客,我先瞧瞧……”
      段小希内力深厚,耳里远胜常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喜楚留香终于来了,也不枉自己一番辛苦从北京跑到济南,又在这守株待兔,赶剧情的同时顺便报上次的初见之仇。
      他随冷秋魂探头,只见一个紫面短髯,相貌堂皇的大汉,负手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两个大铁球,不断地“叮当”作响。

      他虽然站在那里不动,但气派看来果然不小,一屋子人和他比起来,都像是变成了仙鹤旁的母鸡。
      段小希不由目瞪口呆,这苏蓉蓉的易容术果然厉害。硬生生的把一个翩翩佳公子给整成了汉子,不愧是婷婷的姐姐呀。
      这边,楚留香也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遇故人,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不正是上次在北京城见过的嘛。“真是有缘啊”楚留香心中感慨。

      冷秋魂霍然掀开门帘,大步迎了出去,抱拳笑道:“张兄远来,小弟待客不周,千万恕罪。”

      大笑着拉起这“张啸林”的手,像是一见如故。

      这“张啸林”果然是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豪客,桌上正赌着牌九,他押了几把,就输了五万两。

      少女们都围了过来,争着要替他倒酒,争着要为他看牌。张啸林哈哈大笑,左拥右抱,突然自怀中摸出叠银票,道:“等俺来推几庄如何?”段小希看他这副德行,心中微微不屑,“连这种女孩子都不放过,楚留香啊楚留香,你还真是个色中饿鬼。”
      冷秋魂斜着眼角一瞧,只见那厚厚一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已是“纹银十万两”,立刻笑道:“张兄若推庄,小弟等也来奉陪。”

      此刻推庄的乃是济南城四十来家联号米庄的东主,他已捞了十几万,正想收手,立刻笑着将牌一推,道:“张兄请,小弟押天门。”

      张啸林将两只铁球在银票上一压,大笑道:“小宝贝,好好替俺压住它们,莫要跑了一张。”

      将两只袖子往上一卷,露出了雪白的纺绸褂子。

      这一庄果然推得生龙活虎,只杀得人人汗流浃背,那米庄的老板刚赢来的钱吐出去一大半,就拉着他相好去睡了,另两个人听说是有名的怕老婆,

      虽然还想翻本,也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过了子夜,屋子里赌客已只剩下四五个。

      张啸林嘴里吸着他身旁少女递过来的旱烟,手里洗着牌,眼睛却向冷秋魂一瞟,大笑道:“老弟怎地不来送两文?”

      冷秋魂微微笑道:“小弟正已想送了。”

      他手里也摸出叠银票,一双眼睛,猎犬般四下转动,突然将银票全都押在天门,微笑道:“三十万两,孤注,无论输赢,只此一注。”

      他一注竟下了三十万,屋子里虽都是豪客也不禁俱都为之失色,竟没一个再敢下注的。

      张啸林大笑道:“好,待俺来和你对赌!”

      骰子摊出,是七点,冷秋魂拿了第一副牌,张啸林拿的是第三副,冷秋魂瞧也不瞧,轻轻将牌一翻——一张天,一张人,竟是天帛。

      大家都不禁发出了羡慕的嘘声,少女们更娇笑拍起手来。

      只见张啸林一抱拳,将两牌拢在手里,一拍一推,淡淡瞧了一眼,啪的将牌扣在桌上。

      大家瞧得紧张,都忍不住问道:“如何?”

      张啸林面不改色,数出了三十万两,送到冷秋魂面前,笑道:“板凳遇见短命老三,俺输了。” 。

      冷秋魂眼珠子一转,笑道:“今天各位想来都已过足瘾了,他日再来如何?”

      于是大家唏嘘议论着,嘴里安慰着张啸林,肚子里却都在幸灾乐祸:“我究竟输得比他少。”

      于是大家都很开心,拥着娇美的少女寻好梦。
      段小希在旁看着很是好奇,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连忙说道:“还有我呢,我也要玩。”
      张啸林笑道:“小兄弟毛都没长齐还想学大人玩赌博,快回家睡觉去吧。”段小希瞪了他一眼,可惜隔着面纱没什么威胁力。拿出了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望着冷秋魂道:“可以玩吗?一百万,孤注,比大小。”
      他虽然表情和语气都淡然处之,但心里那个激动呀。没想到老子也有拿一百万赌博的时候,看咱多帅,东方不败。——————其实是他刚才看了半天还是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才选了一个最最简单的比大小。
      冷秋魂双目直勾勾地滴盯着银票,大笑道:“一百万两比大小我倒是第一次见,小兄弟果然豪爽,我跟。”言罢,从身上摸出几张银票,共计一百万,也拍在了桌子上。
      段小希道:“你是庄家,你摇骰子吧,我押小。”
      冷秋魂道:“那好,我押大。”
      他开始摇骰子,段小希庆幸自己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让人看不到他是实际上是很紧张的。MD,大理王爷的身份就是好用,至少装阔是不缺银子了
      骰子数出来了,是大,段小希输了。
      段小希哈哈一笑,将银票推向冷秋魂道:“技不如人,小弟我输了。”
      冷秋魂淡淡一笑,道:“是么……”

      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抽出了张啸林的腰刀,冰凉的刀锋,抵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段小希神色不动,淡淡道:“玩玩都不行吗?”冷秋魂冷笑一声,“我不相信会有人用一百万来玩。”段小希沉默不语,心中想道:“你这个SB,赶紧把刀拿开,不知道老子的头都不敢乱动,酸的要命嘛。”
      冷秋魂转头看向张啸林,“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张啸林笑嘻嘻道:“老弟莫非是开玩笑么?俺不懂。”
      冷秋魂冷笑道:“你真的不懂?”

      他左掌在桌上一拍,方才被张啸林扣在桌上的两张牌,便突然跳了起来,翻了个身,落在桌上。

      只见这两张牌竟然一模一样,竟是副长三对子。

      冷秋魂目光比刀锋更锐利,厉声道:“你明明是赢的,为何要装作输了?”

      张啸林笑道:“俺眼睛不好,瞧错了。”

      冷秋魂喝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朋友你是干什么来的,还是老实说吧……你是否存心要拉拢我?你的用意何在?”

      张啸林突然敛去笑容,沉声道:“冷兄果然目光锐利……不错,在下的确是有求而来,但这件事非但与在下有利,与贵帮也……”
      说完,他巧妙地顿住了声音,看向了段小希。
      冷秋魂随手舞了个刀花,“呛” 的,将刀又插回鞘里。
      缓缓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前来求见?”
      这句话显然将段小希和张啸林认成了同伙,段小希张了张嘴,看到张啸林意味深长的朝他看了过来,聪明地闭上了嘴。
      张啸林微笑道:“要做不寻常的事,就得走不寻常的路,在下若不能令冷兄多少对在下有个印象,在下说的话,冷兄会相信么?”

      冷秋魂淡淡笑道:“以三十万两来买个印象,你不嫌太贵了?”

      张啸林沉声道:“此事若是成功,三十万两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段小希突然道:“这件事其实十分简单,只需要贵帮“杀手书生”西门千的出面即可。”冷秋魂缓缓转过身,缓缓走了两步,缓缓坐下。张啸林道:“此事只要有西门前辈出马,必定马到成功,是以冷兄务必要请西门前辈出来一见,西门前辈听了在下的话,也是万万不会拒绝的。”
      冷秋魂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终于沉声道:“你来的很不巧,家师目前不在济南城里。”

      张啸林失笑道:“真的?”

      冷秋魂冷冷道:“在下素来不惯说笑。”

      张啸林怔了许久,神色像是说不出地失望,仰天长叹道:“可惜!可惜!眼看着有三百万两到手,如今却成了一场空。”抱拳一揖,垂头丧气地拉着段小希走了出去。段小希知他想法,也就没有反抗,看起来他们俩更像同伙了。”
      冷秋魂一把拉住了他,道:“你是说三百万?”

      张啸林苦笑道:“在下是生意人,若无十倍的利益,怎肯先花三十万?”

      冷秋魂动容道:“你不能等家师回来?”

      张啸林叹道:“这种事自然等不得的。除非……”

      冷秋魂立刻追问道:“除非怎样?”

      张啸林道:“除非西门前辈临走时曾留下了话,讲明是到何处去的,那么,你我立刻前去寻找,还来得及。”

      到了这时,冷秋魂也不能不为之动心,跌足道:“家师每次出门,本都有留话的,惟有此次……他老人家接得一封信后,第一天清晨就动身了。”

      张啸林眼睛不觉亮了,道:“一封信?信在哪里?”

      冷秋魂拉起了他的手,匆匆道:“跟我走。”

      张啸林道:“哪里去?”

      冷秋魂道:“立地追魂手杨松,你总该听过这名字?”

      张啸林道:“那封信,莫非就在杨前辈的家里?”

      冷秋魂道:“不错,我记得家师临行之前,曾经将这封信又封入个纸袋里,交给杨师叔保管,若能瞧见这封信,想必就可知道家师的去处。”

      张啸林道:“但,但杨老前辈是否肯将那封信取出来看呢?”

      冷秋魂笑道:“三百万两,无论对谁来说,都已不能算是个小数目。”
      段小希微笑着说:“对我们来说,三百万只不过是个小数字。只要能找到西门千,我私人再资助您二百万。”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明白得很,西门千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他这个谎,说的心安理得。
      冷秋魂大笑道:“真是一笔大生意,我们快走吧。”
      他们并没有乘车,穿过两条街,便到了那宅院。

      一条不算太短,干净而安静的街道上,只有六个门户,杨松的宅院,便是左边第二栋。

      张啸林用不着仔细去看,便知这条街住的全是济南城里的富家大户,甚至连街上石板与石板之间的隙缝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一个像杨松这种地位的人,却本该在郊外有栋独立的庄院才是。

      冷秋魂似乎已瞧出他的心意,含笑解释着道:“家师虽然有些孤僻,但不知为什么,却坚持要住在城里,他老人家虽不大喜欢和人说话,却喜欢听得见人声。”

      张啸林道:“令师……但这里岂非是杨……”

      冷秋魂道:“家师和杨师叔素来住在一起的。”段小希不由笑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两句话说的,不会是搞基吧。”
      黑漆漆的大门,竟只是虚掩着。

      冷秋魂径自推门走了进去,院里很静,没有人声。

      大厅里,烛芯早已该剪了,宽大的厅堂,昏暗的灯光,使人不觉有一种凄凉神秘之感。

      冷秋魂叹道:“杨师叔素来睡得早,他一睡下,家里的下人就要偷偷溜出去,尤其家师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更无法五天。”

      张啸林笑道:“仆妇丫头到晚上难道也要出去?”

      冷秋魂道:“这屋子里从来没有女佣人。”

      他们从大厅旁边绕了过去,后院里更静,西边的厢房里,竟隐隐有灯光透出,冷秋魂道:“奇怪,杨师叔今天难道还没有睡?”

      他正要穿过那种满梧桐的院子,突然,一滴水落在他肩上,他不经意地用手一拂,后窗里透出来的灯光,照着他的手。

      鲜血,他手上竟有鲜血。

      冷秋魂大惊抬头,梧桐树上,似乎有人正在向他招手。

      他飞身掠上去,闪电般扣住了那手腕,但那只是一只手。

      没有别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只手!

      冷秋魂失声惊呼,道:“师叔,杨师叔!”

      厢房里面无回应。

      他震开了门,冲进去,杨松睡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颗灰白头的头颅。但屋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凌乱,每样东西都不在原来的地方,床旁边的三口樟木箱子,也整个都翻了身。

      冷秋魂情不自禁,一把揭开了棉被。

      血,棉被里只有个血淋淋的身子,已失去了手足。

      冷秋魂像是已冷得发抖,颤声道:“五鬼分尸,这难道是五鬼分尸……”

      他转身冲出去,另一只手,吊在屋檐上,还在滴着血,杨松惨遭分尸,显然还不出半个时辰。
      段小希和张啸林似乎已经呆了,段小希是真呆。生长在法治社会的普通公民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残忍的景象,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色苍白。冷秋魂嘶声道:“朱砂门与五鬼素无仇恨,血煞五鬼为何要下此毒手?”

      张啸林道:“你……你怎知道是血煞五鬼下的手?”

      冷秋魂恨声道:“五鬼分尸,这正是他们的招牌。”

      张啸林喃喃道:“招牌有时也会被别人借用的。”

      冷秋魂却未听见他的话,已开始在四处搜索。

      张啸林喃喃道:“你还找什么,那封信,必定不见了。”

      信,果然已不见了。

      冷秋魂脸色更苍白得可怕,突然冲过来揪住张啸林衣襟,厉声道:“你和此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张啸林道:“若有关系,我会在这里?”

      冷秋魂怒目瞪了他半晌,手掌终于缓缓松开,沉声道:“但你又怎会来得这么巧?”

      张啸林苦笑道:“只因这几天我正在倒楣。”

      他目光一转,又道:“你为何不到令师的屋里去看看,也许,会有新发现也未可知。”

      冷秋魂想了想,掌灯走到东面的厢房,门上并没有锁,这孤僻的朱砂门长老,住屋里竟是四壁萧然,简单得很。

      但壁上有幅画,画上既非山水,亦非虫鸟花卉,却只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画得眉目宛然,栩栩如生。那时画像极少有半身的,张啸林不觉多瞧两眼,越瞧越觉得画上的女子风韵之美,竟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虽然仅仅是一幅画像,竟已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张啸林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令师母竟是位绝代的美人。”说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段小希,正巧段小希也在斜着眼看他。虽然隔着轻纱,但那双清莹眸子的美丽却没有减弱半分,反而更添朦胧。不由心里一动,这少年之姿容,竟比那画上女子还要出色许多,却不知对一个男子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冷秋魂冷冷道:“家师至今犹是独身。”

      张啸林怔了怔,道:“哦……这就难怪他和杨前辈住在一起,也就难怪中间从没有女佣人。”

      他嘴里虽说的是这句话,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西门千为何至今犹是独身?他为何要将这女子的画像挂在屋里?这女子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也许,这不过是幅普通的画像而已。

      但普通的画像,又怎会是半身的?
      段小希回到客栈,窗外,有七八条束着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在往来巡逻。

      这些大汉们前呼后拥,一路送他回来,此刻又寸步不离的盯在他屋子四周,就像是他的卫队似的。

      其实呢,这自然是冷秋魂派来监视他的。

      冷秋魂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怀疑,只不过是不愿那“二百万’’落在别人手上而已,这些,段小希自然清楚得很。
      他不禁笑了,笑得很愉快。

      他若真的想要有什么举动,这八条大汉在他眼中看来,和八个木头人又能差得了多少?
      于是他很轻松的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件衣服,舒舒服服睡到了半夜才醒。戴上斗笠,运起轻功就潇潇洒洒的飞向了天星帮所在之处。果然在半路就看见打斗中的二人,“呦,好基友刚见面就打的那么火热。”段小希出言调笑道。楚留香转头朝他一笑,“何为基友?”

      段小希站于屋顶之上,白衣飘扬。朗笑道:“就是两人性好龙阳的雅称。”他这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番,心中恶寒不已。一点红利剑流光般飞来,看似段小希已然危在旦夕。楚留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要去拦,但一点红的速度何其快,转眼间便来到段小希身边。那一把利剑似马上就要刺穿段小希脆弱美丽的脖子,楚留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既没有听到少年的惨叫,也没有听到剑刺入皮肉的声音。楚留香睁开了双眼,发现少年在躲一点红的剑。他的步伐十分奇怪,每一剑都似乎能置他于死地,可当剑临近的时候,他偏生又能刚好躲过去。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可多了便只能说少年身法极是巧妙。
      楚留香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武功。乍一看少年险象环生,却实际上游刃有余。段小希笑道:“小红红,刺了那么多剑你还不累呀。我躲都快躲累了呢,不就说了你一句搞基嘛,至于那么小心眼嘛。”
      “小红红。”楚留香与一点红嘴角一抽,一点红长剑顿住,不戳了。
      “这就对了,真乖。”段小希笑的正欢,突然突听有人大喝道:“一点红,动手呀!你为何不动手?”

      原来这时天星帮门下方才赶来,四个人都远远站在一旁,只有一条锦衣大汉跃上了屋脊,跺脚道:“咱们出银子请你来,可不是请你来说话的。”

      一点红瞧都未瞧他一眼,张啸林却向他微笑道:“以他这样的剑法,阁下不知出了多少银子才买到他一剑?”

      锦衣大汉冷笑道:“出两分银子都已嫌多了,别人都说一点红如何了得,谁知他竟是个见了人也不敢出手的懦夫。”

      “懦夫”两字才出口,突然剑光一闪,这大汉连叫声都未发出,便已倒下,咽喉天突穴上,深深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只有一点鲜血。

      星光下,只见他面容已扭曲,满头俱是黄豆般大的汗珠,虽然用尽气力,也再发不出声音,只有野兽般的喘息。

      一点红,好厉害的一点红,竟连杀人都不多费半分力气,恰好刺着要害,恰好能将人杀死,那柄剑便再也不肯多刺进去半分。

      一点红掌中剑缓缓垂下,剑尖也只有一点鲜血滴落,他目光凝注着这滴鲜血,头也不抬,缓缓道:“活着的人,没有人能骂我懦夫。”

      逐渐微弱的喘息声中,天星帮门下俱已面无人色。

      张啸林仰天长叹道:“好一个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

      他缓缓掏出条雪白的丝巾,覆在那大汉脸上。

      这时天星帮弟子方自纷纷大喝道:“一点红,你……你平日也讲道义,怎地今日……今日……”

      一点红冷冷截口道:“我出卖的是剑,不是人,谁若对我的人有所侮辱,只有死!”

      天星弟子跺脚吼道:“但咱们雇你来杀人,你为何不敢向他出手?”

      一点红瞧了张啸林一眼,缓缓道:“你们求我是为了对付朱砂帮,这人却并非朱砂帮门下。”“呛”的,剑入鞘,他竟跃下屋脊,看了段小希一眼,扬长而去了。
      天星帮弟子又惊又怒,突又有人喝道:“这人就是今夜和冷秋魂捣鬼的,三姑娘今夜去找的就是他。”

      张啸林笑道:“不错,此刻你们若想将她找回来,不妨去一趟快意堂……”言罢,一手抓住没有防备的段小希,等到天星弟子扑上来时,他们早已远在十余丈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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