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桃花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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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十二神，俱不知佛之所踪。然偶有树妖，闻世有卫丘，中有烁烁桃颜者，甚若。
——天书传奇
世事反复告诉我们，既然此刻心中已在懊悔，那就表示，这不想不愿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并且无论如何不可挽回了。
辟如仙人白梨醉了酒。
现下它家主人虽然真真正正醉了，但显然醉得很是愉悦。于是离朱只得黑着俊脸，在心底记上一笔“酒品太差，以后尚需严加看管”，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家从未喝过酒的主人继续醉相百出。
此刻白梨脸有笑涡，眼如弯月，娇弱身子歪歪歪斜斜地倚着兰青，张开双臂，正在轻言轻语地骗哄三眼兽：“小因因，乖乖，来来，给姐姐抱抱哦！”
——至于为何要倚着兰青呢，因为桃女她抱够了，离朱她不认得，其它的妖怪都离得三丈远！嗯，这个兰青立着虽像个柱子，倚着也还将就可用。
因因湿润的三只眼里装满了楚楚可怜，既而勉强挣扎一番，然后转头四处搜寻往日总在自己身后的猎猎的身影，未果——五脚兽的反应何其迅捷，早在第一时间隐进了妖怪堆里，况且人家有五只脚呢，跑都要跑得快些不是！于是小可怜无限哀怨地悔恨为何今日不化作人形，最终只能决然地将眼一闭，四腿朝后一蹬，扑进白梨的怀里，作好任她百般蹂躏的准备。
怀中的小兽很漂亮，不知道是什么族类，但看着倒有些像只小山猫，三只圆圆大大的眼睛，总是亮闪闪地眨巴着，令人一见着就恨不得。。。。。。抱在怀里蹂躏一千遍。。。。。。嗯，白色纯净的绒毛软和得很，摸着也很是舒服，真想带回去养着啊！呃，不过已经养了一只离朱了，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不会打架啊！
嗯，那个小老头也好可爱哟！那是胡子？还是头发？好长好长，雪白雪白的，不过仔细一看，啊呀，满脸折子，好丑，不要抱它玩了。
长胡子的小松树苗警醒得很，早在仙人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它的胡子看时，就已经嗅到丝丝不详的气息，转瞬间一蹦老高，闪进妖怪群中消失了。
于是仙人在打量妖怪们，妖怪们在同情地看着因因——小因因不幸地被仙人勒住了脖子，众妖怪看着它伸长了脖子，努力张张嘴，无声地发出一个音：“啊。。。。。。”，眼睛里飙出泪三行。
这情形说不出的诡异，明明脚上想跑，但心里又惦记着想看热闹，于是一个两个树妖花妖狐妖等等等等都瑟瑟发抖挤成一团离得远远的。
但白梨看着这一园子和连青桃女长得有一二三分像的人，实在没有多大兴趣，一时呆立住了，只用一手继续勒着怀中小兽的脖子，一手抚着它头顶的绒毛——众妖一齐嗟叹，可怜的因因，大概今日之后，它就要变成秃子了！
旁边终于恢复往日气度的桃女忽地一拍手道：“不若我跳支舞给你看如何？”
白梨怔怔地看着她，显是并未反应过来。
倒是众妖怪的神经一松，齐声道好，转瞬齐刷刷地又退开了一丈远。
于是连青去取了琴来，席地而坐，拨一根琴弦试了试音，桃女整整衣衫甩甩水袖正欲起个动作——仙人却已经先动了。
仙人白梨的这支舞，数千年后还有妖怪谈起，俱是赞叹不已。
书中是如下记载的：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转袖若飞雪，舞如莲花旋。
世人应未见，见之惊且叹。
且说琴声舞姿相和，近有半个时辰之久，漫天的桃花瓣夹杂在花树间，随风而飘，随舞而动，末了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卫丘的小妖小怪们俱都呆立不语，眼中尽是痴迷惊叹。
连青弹得已觉手指都痛了，却见白梨越舞越欢快。心下只觉烦乱异常，诸多不安一齐涌上来。一个魂魄不全的仙人，总是有说不出的奇怪，他总觉得，这仙人会给桃女带来些什么，却听“嘣”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
乐声一停，四下里骤然一静，既而掌声潮水般响起，间杂着妖怪们喝彩的嚎叫。
但白梨却身姿不停，越转越快，眼看要撞到近旁的一株桃树上去，绷着弦的离朱飞身而起，将白梨接住，才免得她把脸撞平的下场。
“头晕。”白梨疾喘着气，小声喃喃道。
原来却是把头转晕了，离朱哭笑不得。
一曲舞毕，乐也停了，风也住了，林中树上的桃花也落了大半，只余下枝上稀稀疏疏的两三朵，树下倒似是铺了厚厚的桃红绒毯——桃女怔怔地呆立，不知所以。
众妖怪安静了。
被仙人握住舞了半个时辰的因因可怜地挂在树枝上，没人注意到，口中吐着白沫，只剩翻白眼的力气了。妖怪堆里一个黑衣人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因因提了下来，抱着飞奔远了。
白梨显得很是疲倦，被离朱抱着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略略顺匀，却是绻缩着身子，微眯了眼，一副筋疲力尽的形容。桃女急急跟着离朱，要把她送进上灵洞里去休息。
在洞口时她却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那清香是她以前从未闻过的浸人心脾的舒心，不由努力睁了睁眼，小声问道：“是有什么东西，好香。”
洞口并无它物，只有一张石桌，桌旁有一棵高耸云天的树，树干青紫，叶子青得发亮。离朱略一沉吟，小声说道：“是建木。”
白梨微眯着眼，昂头将那建木怔怔望了一阵，挣扎着自己踩下地，挪到树下——靠着树干安心睡着了。
离朱：“。。。。。。”
桃女：“。。。。。。”
这桃花宴本是为请仙人来卫丘才设的，当仙人还是传说中的仙人时，小妖小怪们万般好奇千般神往百般翘首盼着。但如今仙人是实实在在的在眼前立着，见也见过了，况且发现仙人和普通妖怪实在没有什么不同——嗯，就是皮相更好看些，舞姿更蔓妙些，其它的，大抵都差不多。于是那份好奇的心情被满足了，于是吃饱了喝足了，桃花宴散了，众妖怪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于是转瞬间，林中的妖怪就呼啦啦地散尽。桃女也自去林中巡看受了惊吓的小桃妖们。
林中只余连青还捧着琴坐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好似白梨那一舞之后，周遭的气流有些变化，似乎时间也缓了下来，慢得他几乎能听到它流动的声音。抬眼望去，终于发现那不是他的幻觉，只因他甚至看见了林中树枝上朵朵桃花缓缓生长并盛开的过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桃花宴（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