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连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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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入世一千年，一神先于其它诸神寻得，遂护于左右。
——天书传奇
“最初的时候我疑心他是只青狐狸，特地去取古泉水来试过，待他洗脸时，在背后偷偷望见了——唉，那泉水中映出的……果真真是个人啊是个人啊！”
吱吱喳喳地感叹一番，停在无香叶上的小青鸟热烈烈的眼神须臾不离林中踱步的青衫人影，末了还学胡子及地的松爷爷做一仰天长叹状，唏嘘不已的模样。
今日桃源中，仍是一派平和景像，桃妖们各自灿烂的灿烂，沉思的沉思，除了偶有两个艳丽的桃妖在他走过时幻化成人身小小地妖娆几下外。青衣人顿了顿步子，嗯，若说再有点与平日不同的什么，就是那只聒噪得无以复加的小青鸟今天在林子里打转乱飞的的次数似乎比往日多了那么两三次……
“他今日又起早逛了半天卫丘，将这三百里桃林看了个祥祥实实，哎，你说，这倒有什么好看的！我今日特地多飞了几趟，也没看到哪里多出朵其它啥花来呀！人可真是奇怪呀！”
这头的小青鸟努努尖尖嘴，满心疑惑地扑扑翅膀，继续看那青衣人行完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将桃林走了个遍，才抖抖衣袖，整整衣衫，缓缓朝多九桥走来。
多九桥是座青玉石孔桥，桥下的桃水碧绿澄亮，水面上的无香叶打着盹，任小青鸟在它头上甚活泼地单脚跳来跳去，嘈嘈杂杂地抖着小碎嘴。
听到这聒噪的鸟嘴问话了，瘦瘦的无香叶才皱皱叶盘子吱了声：
“我曾和祖爷爷，顺着东海飘去过南边的大地，那里倒是真真切切有人的，不过那些人都长得丑陋得很，祖爷爷说，他一定不是从那边过来的。”
小青鸟在空中利落地打个旋，看那人嘴角似是几不可闻地牵了个小笑窝出来，照例不理他们的碎言碎语，脚下不停地踱过了多九桥，脚步缓慢却坚定地移向上灵洞，遂脆脆生生地回道：
“那肯定不是，你和你祖爷爷去过北方没有？那儿有人嘛？若有人可生得像他这样俊的？”
……
青衣人将将近洞，却听得桥下最后悠悠飘来两声老气横秋的叹息：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俊的‘人’，你说桃女姐姐怎地就不喜欢他呢？”
“唉！”
自那日桃花开至今，来看热闹的三山四海各路妖啊怪的，该回的回，该散的散，尽都走了大半。
这难得的喧闹过后，卫丘中的日子继续过得缓缓平凡。前几日又有几个小怪修成了精，其中就有那只日日吱喳不停的小青鸟，他高兴得逢怪就炫，逢妖就显，这卫丘因此很是又喜庆了一阵；桃水边上的柳树婆婆又抱了个小孙子，小柳儿生得乖巧可爱，身段异乎柔软，柳婆婆直呼这次柳族必定要出个神来，非央着要他去给小孙子起个如意名字，他倒也欣喜着认真思索了一番，末了却给小柳儿取个寻常的名字唤做“平”，盼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之意……他想，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就好了，就好了。
“连青公子。”
他一怔，循声抬眼，今天这上灵洞前候着的，却不是含羞带怯的小桃妖们，正是自桃开那日之后便不得再见的桃女本尊，安坐在洞前石桌旁，仍然是端庄之相，容华之姿啊！
“姑娘就叫我连青罢。”
他走近，落座，隔着青石桌望去，竟是微微分神。
只觉世事如浮云变幻，他只当他心心念念的数万年心意不曾变过分毫，万不该再见时她却如此陌生人似地看待他，万不该此刻他如隔几千里的云雾似的看不清她。遥想数万年前，她安安心心沉睡，他小小心心呵护，而若干万年后，他与她隔桌而坐，中间竟似隔着三山四海她竟当他是毫不相干的某个常人！
他低眉望向桌上摆好的棋局——而他……却也似寻不回那般心心念念的心境了。
“连青？”
他蓦然回神，暗里叹气，抬眉瞧见桃女正微微一笑，桃颜烁烁，怎么竟花不了他的眼呢？
难道入世之后，竟连这万年的情怀都散了么？
或是，藏了？
“连青，从何处来？”桃女施施然落下一颗白子，眉目端庄
“我么，一千年前……从浮戏山来到此地。”说完轻扯下嘴角，浮戏山，这名字不知从哪里来，竟取得如此贴切。
“连青为何而来？”桃女凝视棋盘，轻巧再落一子。
黑子举于眉间，迟迟未落。连青望向对面的人儿背后，那是一树高入云端的建木，树干青紫暗沉，叶子却青得发亮，树阴浓密，三月阳春的气息随风舞来，他深吸一口气，似是闻到从浮戏山随风而来的清纯之气。
黑子轻缓落下，他不答，却反问道：
“司精……从何处而来？”
桃女展颜，沉笑答他：
“不知是多久以前，先祖带我来到此地，时日我是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带我到这里住下来时，我尚是小孩子，每沉睡一年，才能幻化片刻人身，睡了不知多久，才能自如幻化。
那日欢喜，竟不知不觉顺着桃水飞去了南边湘汀之地，误入瘴气林中，昏迷了许多时日，后终被先祖寻得，带回这上灵洞中静养。
本来伤着了本根，但我昏迷在湘汀之地时，不知得谁救助，竟渡我一身仙气，不但伤势恢复得快，而且不久更修得司精之职，那此后司着这卫丘里的桃花们，至今已是三开了罢。”
桃女顿上一顿，再拈颗白子，想也不想，从容落于棋盘。
“我自到此地，醒着的日子，不足百年，见过的灵怪，不上一百，至于人，那却是见也未曾见过的，却不知我是在哪一年哪一地有幸见过公子？”
原来如此。
他日日在这洞前走动，虽然他心底自知只是来探探平安，那些小桃妖们见着他，却非常欣喜热闹，却不知反倒不小心惊扰了她的修行，如此，才能与她同坐这石桌，下得这半日棋来吧。
他怔怔看着她，只看她容若之相，只看她端庄如佛，只看得他心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
是了，她要历劫修真啊！
她既然已入世轮回，定是将前生前事藏得妥妥当当，忘得干干净净，他岂能看得出一点半点端倪来呢。
纵使有万万年相惜情意，可如今也人已非人，物已非物，他竟自纠缠不忘，执著于昨日不放，岂不是违了他来此的本心么？
“司精莫怪。”
“只是那日初见你，似是遇见故人，才如此惊慌，一时失了分寸，扰了司精，望司精恕我唐突了。”
连青起身，轻掸衣袖，对着桃女一揖到底。
劫么，有他在，魔难也好，天劫也罢，总是有他在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连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