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梦 xxxHolic同人》叹素墨随

3、草太

　　我想我是不讨厌拥抱的，至少在那一刻，我没有讨厌，甚至可以说有一些眷念那拥抱的温度，但是我想要忘记那个拥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放学后，天逐渐地变得昏暗起来，我已经没空去胡思乱想什么，在我后面一股强大而污浊的味道向我袭来，那气味熏得我直想吐，是一个恶心的大家伙，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走为上策，我的大脑向我的脚发出了逃跑的讯息，但是我脚竟然一动不动，像是被铁钉钉住了一般，我努力地想挪动双腿，却换来了一个狗啃泥的结果。
　　那个恶心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了，我用手掩住鼻子，趴在地上，希望这家伙和我一样是一个超级近视眼，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大家伙狂吼着向我走来，猛地在我背上踩了一脚，好痛，我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咯咯的声响，我会死去吗？我眼前一黑，痛得晕了过去。
　　我睁开眼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葵和百目鬼坐在床边，满脸愁色，小葵见我醒了过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四月一日君，你没事了吧？”
　　“我还好，这是怎么了？”我微微地动了我的身体，背脊是刺骨的痛。
　　“你断了三条肋骨。”百目鬼冷冷地说。
　　我看到小葵眼中泛着泪花，我最害怕女生哭的了，“其实没什么事，现在不是接回来了吗？没事的，我还好好地活着，所以小葵你，别伤心了。”
　　百目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了病房，这家伙，我真的猜不透他。
　　“四月一日君，医生说你这一个月都要呆在医院静养。”
　　“在这一个月里，小葵你会过来看望我的吧？”
　　“当然，我还会给你带上课的笔记。”
　　“小葵真是体贴的女孩子。”
　　……
　　“四月一日君你也有点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过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葵真是一个好女孩，谁要是娶了她，真是三生有幸。
　　小葵说罢，就走出了病房，百目鬼倚在病房的门口，他看见小葵出来了，“他很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
　　“请你离他远一点。”
　　小葵苦笑一下，“我想说的话都被你说了。”

　　私立十字学院的弓道场上，弓道社的成员正在练习，指导老师扶了扶眼睛，认真地看着花名册，“下一个，百目鬼静。”
　　百目鬼一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他身上，他冷静地搭拉开了弓，眼睛瞄准了靶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有一丝动摇，他蹙了一下眉，还是下定了决心，箭在半空晃了一下，然后笔直地飞往靶子，刷地一下，正中靶心。
　　指导老师点了点头，对百目鬼说，“不错，但是刚才你在射箭的时候，你动摇了，我不希望下次看见你动摇。”
　　动摇么？想到这个词，他就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人，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逐渐地被那个人动摇。

　　在这个病房里住了数天之后，我对这个病房的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住在靠门口的田中先生和我差不多是同时期进院的，他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了导致胃穿孔才让送进了医院，不过他的妻子待他却是极好，每一天都会提着亲手做的便当过来给他吃，尽管她总是对田中先生恶言恶语。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一个姓山本的老人家，老人家脾气有点古怪，不喜欢和别人说话……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是病房里最角落的病床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总是拿着一张陈旧的泰迪熊在病房里游走，偶尔会恶作剧，他和我一样，没有一个亲人看望，对于这样小的小孩子来说，亲人还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大哥哥，你是叫什么名字的？”小男孩牢牢地抱住泰迪熊，仰着头对我说。
　　“我的名字吗？”我想要说出口的时候，从耳边传来一个女声。
　　那声音说，“名字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就等同你的人生也被别人知道了。”
　　“我的名字是……”我刚要说出口，就被小葵的声音打断了，小葵手中提着一袋子水果。
　　“四月一日君，今天感觉好点了没有？”
　　“白痴比常人痊愈得更快的。”又是百目鬼这个讨厌鬼，现在看到他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拥抱，果真还是一个讨厌鬼。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个小男孩却不知影踪了，大概是走出病房玩去了。
　　小葵放下水果，从书包里拿出几个笔记本，递给我，“四月一日君，这些是今天的笔记。”
　　我微笑着接过笔记本，“小葵，真的很感谢你。”
　　“对不起，四月一日君，家里有点事情得赶紧回去，我下次再来看你。”
　　“那……小葵，再见。”
　　“再见，四月一日君。”
　　百目鬼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细细地削皮，削完后，他将苹果放到我手上，我也没有客气，一口咬了一大块果肉。
　　“害怕吗？”他问我。
　　他的问题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我问，“害怕指的是什么？”
　　“你能看到的那些东西。”
　　我的内心颤了一下，难道他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吗，“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他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我看不到那些东西。”
　　“都怪你，又破坏了我和小葵……”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要回去了。”百目鬼说。
　　“我知道了。”我觉得很奇怪，这种气氛，不和百目鬼吵架吐槽的气氛，我已经说不清自己内心是怎么一种感觉，有点空荡荡的，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种家伙，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
　　“百目鬼。”我叫住了走出门口的百目鬼，他转过头看着我，我却呆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有一个向上的弧度，他笑了吧？
　　百目鬼的嘴唇动了几下，那嘴型是在说，笨蛋，他没再作什么动作，转身离去。
　　从某种程度来说，我真的输给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我大概是一个笨蛋吧。
　　“大哥哥，刚才的两个人是你的什么人。”小男孩抱着他的泰迪熊，一脸的好奇。
　　“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大哥哥的爸爸妈妈呢？怎么不来看大哥哥。”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到天国去了。”
　　“到了天国是不是去世的意思？我是听病房里的护士姐姐说的。”真是天真的孩子。
　　我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去世的亲人会在天国看着我们，守护者我们。”
　　“但是草太的爸爸妈妈没有到天国去，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来看草太。”小男孩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我擦去草太眼中的泪水，“他们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太忙了，等他们有时间了，一定会过来看你的。”我想我有一点理解草太那种孤独的感觉。
　　“真的吗？”草太惊喜地看着我。
　　“真的，我们拉钩上吊。”
　　草太稚嫩的小尾指勾着我的小尾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谎的人吞千针……”
　　看着草太的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是有价值，尽管这番话有变成谎言的可能性。
　　在昏暗的暮色中，一个穿着黑褐色和服的男人坐在屋檐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点燃的卷烟，白色的烟袅袅升起，他微微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张脸和百目鬼的脸别无二致，不过他看起来比百目鬼更加成熟稳重，脸上总带着和缓的笑容。
　　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随手递给我一根卷烟，“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遥先生。”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卷烟，点燃了，一口一口地吸吮着烟的味道。
　　“这个卷烟的味道不错吧。”他脸上带着笑容。
　　我狠狠地抽了几口，“这烟的味道有点呛。”
　　“静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你是知道的，所以他就拜托你了。”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夜，还是那样的静谧，我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分布得稀稀落落的星星，这个时候会不会看到流星呢，不过也算了，现在毕竟不是流星雨集中的时候。
　　“大哥哥，我害怕，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草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床前，睁大了他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
　　这样小的孩子，怪可怜的，我掀开了被子，“真是没你办法，上来吧。”
　　草太赤着脚走了上来，我帮他盖好了被子，“不早点睡的小孩，会被大怪兽抓走的。”
　　听到我说的话，草太往被窝钻了钻，“大哥哥，晚安。”草太然后马上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果然还是一个孩子。
　　我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对我说，谢谢，还有再见。
　　再次醒来的时候，睡在我旁边的草太已经不知影踪了，床铺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凹陷的痕迹和他经常带着的泰迪熊，草太大概是因为贪玩才出去玩了。
　　我顺手拿起草太的泰迪熊，摸了两下，却发现手上沾满了灰尘，草太经常抱着泰迪熊怎么会有灰尘？
　　“那个……年轻人，你手上拿着的泰迪熊是草太的吧？”很少说话的山本老头开口说话了。
　　我猛地点了点头。
　　“这个泰迪熊是草太生前最喜欢的玩偶，大概是新来的护士不知道情况，才将这东西翻了出来。”
　　“你认识那个孩子吗？”
　　“算是认识吧，那孩子三年前就是在这个病房去世的。”
　　“不过草太还真是可怜，都没有看上自己父母最后一眼，就这么去了。”
　　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的眼睛流了出来，昨天晚上草太向我告别了，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我到底是怎么了，他这么幼小的一个灵魂能到哪里去？
　　我面前递来了一块洁白的手帕，来者冷冷地说，“哭得真难看。”
　　又是百目鬼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他总是在我出糗的时刻出现。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要你管。”
　　百目鬼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似的，径直地走出病房，留下抹着眼泪更摸不清头脑的我。
　　百目鬼回来的时候，是推着一辆轮椅进来的，走到我面前，“下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到轮椅，待我坐稳了，他便推着我出去，在过道里很多和我相似的病人坐在轮椅上，让亲友推着出去散心，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也是不错的，尽管现在陪伴我的百目鬼是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走出病房，外面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数片白得像棉花糖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飘荡，阳光下，嫩绿的树叶显得更加青翠了，盛放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一切事物看起来都带着无限的生机，但是在这些生机盎然的绿树红花簇绒中的医院，死亡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草太，他现在应该是在天空看着我们吧，脸上带着微笑。
　　再见了，草太。
　　“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子死去吧。”我会就这样孤独地死去，像草太那样。
　　“我会陪你。”百目鬼说话的语调仍旧是冷冷的，但是似乎又带着一些温暖的意味。
　　“我知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