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57、交易

　　夜半时分，延陵无不安安定定地睡觉，反倒是和突然出现的孑肆一道要出去。
　　可怜虚辰只能整夜地守候，等待“夜不归宿”的延陵无能够遵守诺言，尽早归来。

　　那延陵无究竟是要去哪儿呢？又是什么顶要紧的事儿，需要她大晚上的赶着去做呢？

　　原来，延陵无与孑肆去的，也是冥界！

　　二人甫一踏入冥界路口，就有数人早已等候至此。
　　这一次，延陵无入冥界，却不再是羊入虎口，有去难回。这回在界口等待她到来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特意迎接幻王的到来。

　　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冥界被西缄攸一怒之下搅得稀烂，冥后也为其所杀之后。冥界便由魔界地处最上层且与冥界毗邻的一界魔君离遁代理管辖，直至找到下一任冥王的继承者来。
　　而现在冥界中所有冥兵都已经过了大换水，早已不是从前那些为冥后所控制的傀儡，他们对于延陵无这个带着无上荣光的六界少主，表现出了极度强烈的好奇与敬畏。

　　延陵无与孑肆在魔君与一众冥兵的引领之下，朝着大殿而去。
　　孑肆一路都搀扶着延陵无，以她现在的身体，要跨越结界，从人间到得冥界，对其身体是有很大伤害的。

　　并且这样的影响，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在人间与冥界的结界空隙之间，即便孑肆运用灵力将延陵无护得周全，并且已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通过，但仍阻挡不了空间跨越所带来的扭曲。
　　那种极度的扭曲与逆转，对延陵无身体造成的伤害，就像是被一下抛至大海深处，八面而来的压力挤压她全身，重压与疼痛会使得她的脏腑紧缩到一起，心脏亦会有短暂的片刻如完全停顿一般，被压缩到一个极点。

　　这样的影响，直到延陵无真正跨入冥界后，才慢慢消散开，但就像是被揉皱了的纸，即便再铺平也必是痕迹满满。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孑飒孑肆无法将她带回妖界的原因。
　　以当时延陵无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来跨越结界所带来的强压，更何况，妖界与人间的距离，远比人间到冥界远得多。

　　孑飒与孑肆根本不敢冒那个险，将当时的延陵无带走。
　　而待到延陵无终于可以承受之时，七年后的重逢，龙虎相斗，延陵无再也没有了离开的机会。

　　不论如何，延陵无都是该避免在任意阶级之间穿梭的。
　　这一次，亦是延陵无放下身段，与孑肆孑飒打了好久的商量，二人才肯勉强同意，容许由孑肆带着她过来。

　　那么，延陵无宁愿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到冥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众人来到了大殿之上。
　　所经过的，亦是当年的延陵无走过的路。
　　巧合的是，两度走过这一段路途的，都是那个身无灵力，如作凡人的延陵无。

　　大殿之中，也不仅有他们，更早早有十数冥兵领过来的鬼魂，站立已久。
　　而这群冥兵与鬼魂，正是先前大街之上，阴兵借道百鬼夜行的那群。

　　延陵无来冥界，竟是为了他们！

　　那些鬼魂分成数列，一字排开，竟一时也难以计数。
　　孑肆扶着延陵无来到近前，示意她到了。

　　延陵无点点头，开口，是对着那位魔君，“离遁魔君，今日孤冒昧到访，是有一个交易，想与魔君结成。”

　　即便此刻面色有些泛白，依旧挡不住她身为虚无幻王的高傲，此刻嘴角的笑意一如当年那般桀骜，令所见者难以拒绝。

　　离遁魔君亦是恭敬，“少主人客气了，有所需，离遁自竭尽所能相助，又何需谈交易二字。”

　　“延陵无有求必偿，绝不食言……离魂游魄，于冥界而言皆是沧海一粟。说到底，他们也是因我而死，属实无辜。这些人，也不会是结束，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人遭此劫难。既是生命，便不该予取予求……孤已备下魔神灵血三滴，想与离遁魔君，做了这笔交易……”

　　……

　　通天楼大火一案过后，在西王朝南边群山之中，片片肥沃之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好些个村落，里头生活了许许多多人，更是不断有新的人到来。此处有如世外桃源一般，没人记得自己是如何来的，只知自己未来都将在此生活。
　　山中生活安逸合乐，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每一日皆是满足，无人想要离开，最终，竟有十数万人在此终老。

　　……

　　这便是延陵无此行的目的。
　　魔神灵血三滴，已足够魔君更上一层楼，也使得延陵无换回了她的所求。

　　这些残存的灵血，已是延陵无危难时刻的最后一剂保命符。是支撑她逐渐一点点恢复成普通人身体，并且保她青春不改的灵药。
　　说些不好听的，若有一日最后的灵血也用光了，延陵无就有可能一日白头，随即衰亡。

　　自从她二人重逢以来，延陵无已几次惨失妖童之血，若不是其源源不绝，怕是早已要殒命了。

　　而这一回，延陵无舍弃的，却是她极度珍贵且稀少的魔神灵血。
　　这也就是为何孑飒与孑肆起初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延陵无又要拿她自己的身体与寿命，作押注了！
　　这是她第二次，换回了她的子民。
　　天下归一，世胄无争。
　　这八个字，似乎业已成为了延陵无的夙愿。她守住了她的江山，今次她迫不得已害人性命，将来，也还会有更多的人命丧于她们的死斗之中。她不想造成这样的无辜，更是不想让她看到。她已经以命换命了一次，再来小小的一次，似乎也没有很难了……

　　延陵无显然心意已决，她决定的事，从没谁可以更改。
　　孑肆也只得听从她的命令。

　　而献出了三滴灵血的延陵无，很快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一股全身无力的困倦之感迅速席卷而来。
　　孑肆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延陵无，想要责怪，但看向那惨淡的脸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与离遁魔君作过别，迅速带着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途，同样令延陵无不适，但与失去灵血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这个夜晚却也注定不会安定。
　　延陵无预估之内，办完事回去，绝对可以在天亮之前到达，西缄攸也绝对不会察觉什么。
　　而事实上，他二人办完事，孑肆带她回去的时间，甚至要比原计划的还要早些。

　　但超出延陵无预估的，却是西缄攸这一晚睡得过于早了，导致她也早早地便醒来了。
　　不知为何，西缄攸朦胧情形之时，就觉得心内有些不安，或许这也是导致她早早醒来的原因之一吧。
　　西缄攸醒来过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到了延陵无暂居的院子，在她心底早就认定了，能令她连睡梦中都察觉到不安的，也只有这个近在眼前却又捉摸不定的人了。

　　当西缄攸走近，看到的便是屋内竟有烛火微亮，这再一次肯定了她内心的想法。延陵无这里，今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如是想着，西缄攸走了过去，推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