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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滔天大祸 ...

  •   三日之后,那位年轻的五阳先生如约再次登门造访。

      一碗烧落纸符融化开的药水,不似寻常道士作法后制成的灰黑符水,却是淡淡的浅白有如牛乳。
      张一禾如今已是病急乱投医,难得遇着一位有所成效的术士,那还不赶紧言听计从。
      喂女儿喝下了那符水,张挽泞当即便吐出一口黑色的腥膻淤血来,随即陷入昏睡。

      张一禾即刻惊慌得不知所措,五阳却道莫慌,随即解释,“令千金之所以得此怪病,确是因白羽入梦。那白羽本是他界灵物,普通凡人怎能随意接触,张小姐无意间的碰触便导致了内腑心神受损。现下一碗符水,已将她体内淤血排出,而心神的压制还需他法。”

      张一禾听的也是云里雾里,但他现在也只得依靠五阳了,“那这心神所伤,又要如何解除呢?!”

      五阳又道,“在下方才也说了,此白羽灵气孰非常人所能触及,而若要解困,恐怕得世间最上等的贵气方可。”

      “贵气?”
      张一禾闻之细想,要说这世间最上等的贵气,那也只有……
      张一禾似是猛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向五阳,结结巴巴地都有些说出话来,“先生所指……所指,莫非?!”

      五阳伸出食指抵唇,“诶!天机不可漏也。尚书大人只需寻得在下所言的那位贵人,便可解救令千金于梦魇之内。”
      话音落,五阳便凭空便消失在了张一禾面前!

      张一禾大惊!但随即便双膝跪地,朝着五阳消失的地方跪地叩首三拜,大声道,“多谢真人相告!”

      不日,正在书房中处理政务的西缄攸得来云颜的通报,说兵部尚书张一禾携女张挽泞求见圣驾。
      西缄攸闻之奇怪,张一禾那女儿不是多日来突感大病,被惑了心神吗?怎么突然又要来求见她了?

      但怪虽怪,西缄攸还是允了通传。

      近些日子以来,江湖上不少名门大派或是小门小户,都经受了来自莫名来源的攻击,杀戮血腥而迅捷果决,甚至雁过无痕毫无踪迹可寻,眼下的武林已然有些紊乱。
      这些消息,也都由重新组建起的影庄支下情报部收集而来。先前日子,西缄攸迅速影庄重组,将影庄完全转化为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并且摆脱了实体盘踞所在。庄中大小人员只有在调派之时才有具体的据点,那些副庄主们亦被派驻到了不同的地界,带着分组人员,对全天下进行监察。

      这其中,西缄攸还是抽调了极大一批人手,用于对天下阁的监视。
      西缄攸本想命其等渗入延陵无手下的势力范围,但此刻延陵无以天下阁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一切人等皆有自主编制,有着他们内部特定的识别方式,想要让人混入根本难于登天。

      西缄攸为此也感到无比头疼。
      明明人就在自己眼跟前,却只能瞧得到,伸手却又碰不着,就如发狠挥拳,打到的却是棉花,甚至是有弹力的棉花,最终受损的,还是她自己。
      可就在她心烦意乱无从下手之时,通过明探暗探的监视,报来的却是延陵无近些时日在天下阁中日日好吃好睡,对其他事由毫无半点关心,身子都养好了不少。天下阁内亦是毫无动作,延陵无麾下兄弟二人也只是日日出去做些买卖生意,收些账罢了。如此闲暇而又优渥的生活作息,令日日起早贪黑的西缄攸闻之,只余怒目圆睁。

      西缄攸现下满手的烦心事,说不好听些,延陵无将她玩得晕头转向,自己倒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起了生意过起了舒坦日子,那是相当的滋润啊!敢情自己就是她生活中的一剂调味,被当作猴耍了!

      西缄攸越想越火大,时常在书房内看奏折,看着看着就将东西摔得满地,龙书案都拍坏了两张!惊得伺候的人,除了云颜谁也不敢贸然靠近她。

      西缄攸允张一禾带着张挽泞来见她,不过只是想让自己缓一缓,若再是这样每日沉浸在延陵无的压抑之下,恐怕再要不了几日就得疯了!

      张一禾带着张挽泞来到西缄攸面前。一年多未见,当初那聪慧可人的小女儿,竟被这魇疾折磨得不成了人形,哪里还有当初那份翩翩淑女的模样。
      西缄攸看了,也不禁叹惋。

      张一禾道出了缘由,西缄攸瞧了张挽泞那模样,也不知该如何以自身贵气施救,只道要不让她二人单独聊聊,兴许可以令张挽泞敞开心扉,得以解病。

      西缄攸的意思,张一禾又怎敢说不,皇上既有此好意,他又能再说什么,自是乖乖退下。

      只是当绝浪殿的宫门再次开启,张一禾只能看到自家的女儿大笑着被两名天都卫擒住双臂,要被拖出去斩首!

      张一禾当即惊吓得跪地大声求喊,“圣上饶命啊!小女不知哪处做错惊触了圣驾!还求圣上看在小女已成痴儿,饶她一命吧!圣上!!饶命啊!!!”

      张一禾抬眼,就见身着绛紫龙袍的西缄攸负手站于绝浪殿口,低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一旁的两名天都卫似是得她指令,此刻也都停下,只是仍抓着张挽泞不放分毫,而他女儿亦是大笑不止,甚至愈演愈烈!

      张一禾赶忙又求饶,“圣上!微臣这些年来为我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微臣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原本还算聪慧,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臣下家中妻子老母已然心碎欲绝,现下只怪这痴儿愚钝,冲撞了龙颜,圣上要是怪罪便降罪于臣吧!若要赐死,便将臣处死,是臣管教无方,求圣上饶恕微臣痴女,莫让臣发妻老母徒添伤悲了!圣上!!”

      西缄攸毫无表情的面孔上神色若冰,嘴角无一丝温度,唯有眉际,此刻因灭顶的怒火而微微挑起绷紧,那难以克制的火焰几乎将她的心烧燃,是想要毁掉周遭一切的怒意!

      良久,在张一禾的苦苦哀求之下,西缄攸终于轻启薄唇,丝丝寒意由其倾泻。
      “兵部尚书张一禾之女张挽泞,罔顾尊卑,于朕面前大胆妄为。朕看在其已成痴儿,网开一面,免其斩首死罪,但活罪难饶。张挽泞自命不凡,口出狂言,朕特旨。剜其目,割其舌,废其双聪,囚于尚书府内,永世不得出府半步。”
      说完,西缄攸挥袖而去,再不理满目惊惶的张一禾。

      等日晚,张一禾才再接到了女儿。
      再无眉目清越,色可夺眸,气质淑丽,仪态万方。
      有的只是双目已无,满口血痂,双耳发黑的惨状。

      张一禾抱着自家已被废的女儿,于宫门之外,哭得声嘶力竭……

      张一禾最终还是在天亮之前带着已成废人的张挽泞回家,只是之后的半月都未上朝。
      西缄攸根本没关注这个,若不是看在张一禾是个人才,早就换了兵部尚书的人选了。她甚至仍沉浸在那日的怒火之中,看不见更好!

      所以,她也并不知情,这半月之内,张一禾日日守着废了的爱女心痛如麻,日日茶饭不进,日渐消瘦。
      直至十日过后,他亦得一白羽入梦。翌日起,张家小姐竟神奇地慢慢恢复起来!
      张挽泞的舌头重又长了出来,眼珠子也是,虽然过程不免可怖了些,但对深受打击的张一禾而言,却是如入仙境般的美好!他自己也跟着一道慢慢恢复过来。

      再五日之后,张一禾一身笔挺朝服再度上到朝堂,面色平和,就仿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西缄攸看着朝堂下方凛然站着的张一禾,神色自若,将政务报备得详尽而又完满,实在看不出是个已经半月未曾出府的,一心沉浸在遭遇大祸的女儿身上的父亲。

      西缄攸眼眸微转,没人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张一禾对上龙座之上的眼神,心下也不禁一颤,不由得回想起五日前的那个梦。

      五日之前,令张一禾重新振作起来的那个梦,亦是白羽侵入。
      这一切事端的起源皆是这白羽,那究竟从一开始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话说张家小姐得白羽入梦,魇疾侵心一事,全城皆知。要说,就得从那日张一禾携女儿去求见西缄攸讲起。

      却道那日绝浪殿内,只余下西缄攸与张挽泞二人。
      西缄攸见张挽泞站在堂下,低着头掐手,不敢抬眼瞧自己,哪里还有当初那份从容淡定。心下便知,果然传言不虚,张家聪慧貌美的独女被梦魇惑了去,变成了个痴儿。

      西缄攸心下惋惜之余,便放低了语气,缓缓开口,让张挽泞朝前走近些,说了些安慰开解的话,欲让其将被惑的缘由说来。

      终于,兴许真如那五阳真人所言,张挽泞这心病得有世间最贵气之人方可解救,西缄攸作为这最贵气之人,竟真将张挽泞说动了。

      张挽泞终于敢抬起头来。
      张挽泞看向西缄攸,正要期期艾艾地开口。
      却忽然定住了!

      她这一顿,看了西缄攸好半晌,忽然开口哈哈笑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
      张挽泞开怀笑着说话,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之意,“原来就是你呀!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西缄攸这回到是被张挽泞这番举动闹得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是唯唯诺诺的,眼下又成这幅模样了!

      便见张挽泞一边笑,一边继续上前两步,离着龙书案已是极近,豁然抖开手中卷轴,正是五阳所作那幅!
      张挽泞举高画卷,一手轻轻抚上画中人以片片白羽覆盖的脊背,满眼含情脉脉,浓情婉转。
      “那日在梦中,我初次见她,那等风华无双是我此生见过所有男男女女莫无法相提并论的。我以为只我一人一厢情愿,可她却亦对我并非无意。她答应了我,待她功成之日便会娶我为妻,我二人长相厮守,做这世间最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张挽泞脸上全是初尝情丝的少女情态,满眼的痴迷眷恋,仿佛那梦中之人就在身旁,应了与她长相守,便真有一日会来娶她!

      这本是一桩情深的美事,张家小姐这心病也不过是情深思念所致。

      可偏偏那幅画,偏偏那画中之人,不是寻常,正是令西缄攸又爱又恨的至死仇敌,延陵无!

      西缄攸想也没想,天都卫在瞬息间得令将张挽泞擒下!
      西缄攸已然气到了绝顶,饶过张挽泞一命已是不易,但要让她将这胆大妄为的女子安然放过,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

      她好怒!
      她怒,这区区一个凡品女子,竟有胆量来与她抢夺那人!延陵无在她西缄攸心里,就算只余浓浓恨意,那也是旁人不可亵渎攀附的!她是只属于她西缄攸一个人的!何人敢抢,她便要谁的命!
      她也好恨!
      她恨,延陵无竟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寻常女子的梦里!竟会应承下那些她本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承诺,她竟对旁人说了去!虚辰说的不错,她果真不是延陵无心中的唯一!那些自以为是独一份的承诺,居然也可随意讲去别人听!何其可笑,可笑她还总记着那些话、那些诺言,这么多年都不肯忘!

      西缄攸怒到绝顶!哪里还想得到,这些不过都是延陵无的计策。
      从一开始,自那张家小姐的白羽入梦,便是延陵无一手策划。

      张一禾在废女身边苦守十日,亦得白羽入梦,所见正是延陵无。

      延陵无与他谈了笔交易。
      她替他救回被废的女儿,张一禾则要自此听命于她,助她夺得天下!

      张一禾竟是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西缄攸废了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嚼碎了苦咽进自己肚子里。
      而西缄攸,在他心目中也不再是那个英明果断的正直帝王。就算之前宫中那一场一场的连坐杀伐,亦未令张一禾对圣驾产生任何的不信任,但当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他却无法再继续坚定下去了!此刻的西缄攸,在张一禾看来,不过是个张狂绝伦、将人命视如草芥的昏君暴君!

      女儿的将来,和忠于一个暴君作比。张一禾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即便要冒着勾结反党,意图谋乱江山的大险,他也愿意一试!

      而自张一禾答应以来,张挽泞一日好过一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在慢慢恢复。
      而张家对此亦是绝口不谈,对外消息封锁得极好,一丝都未曾外泄。

      张一禾眼瞧着女儿日渐好转,自也是一心一意听命于延陵无,只要她下令,便会以命忠之,助其夺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滔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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