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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翔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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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翔楼内,今日的生意分外红火。许是天气好,大家伙都出来逛街游玩了,这中午饭的光景酒肆饭馆就尤其拥挤。
风翔楼是风翔镇内最大的酒楼,也是家百年老字号。老板一家祖传做点心的手艺特别好,每日都生意兴隆大排场龙,今天尤甚。
西缄攸一行人来到酒楼门口时,就见这门头做得属实挺气派,匾额上头还是漆金的三个大字‘风翔楼’。
进到门里,就见十多个跑堂小二忙进忙出的,一派吃饭聊天的热火劲儿。
掌柜的正在柜台那儿猛拨算盘,生意好自是乐得他眉开眼笑。一抬眼看见店门口几位生客,光看那身着的衣服料子,就知不是凡品,这几位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贵人上门,掌柜的忙着就撤下手里功夫,喜笑颜开地就迎了上去!
“哟!几位客官眼生呢,是外地人?”
孟乔上前一步答他,“我们是经商至此的生意人,掌柜的今日生意红火,可还有位子给我们吃中午饭的?”
孟乔久经江湖庙堂,待人接物早已手到擒来,一副商人做派也似模似样。掌柜的连忙回答,“有有有自然有!诸位楼上请!”,说着亲自迎着众人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掌柜的给几人收拾出临街窗边的两张空桌子。见有小孩儿在,还特意吩咐小二哥搬来了几张屏风挡上。这风翔县的大老爷们都粗声粗气的,别一个大声大动静,把那仙童似的娃娃给吓着了!
几人落座,掌柜的又支了个灵巧的小二过来伺候就下去了。
那小二可会来事,“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我们店里做得最好的就是点心了,小小姐一定喜欢!”,说着还做出鬼脸,想逗西缄攸怀里的西玦青。
虚辰摸了把西玦青的脸蛋,“那你们这儿有哪些拿手的点心,都报来听听。”
“诶!”小二一应声,开始就着菜单上那几个名字给众人讲,“这桂花莲子糕甜糯适口,桂花和莲子都是去年夏秋两季集起来的,再用年初积攒的雪水做成。梅花云片酥,是采了前些日子刚开的白梅和红梅,捣碎了加上冰糖做的,老板娘还特意切成梅花形状,做成云片酥,卖相好味道也好。水晶百果糕,是用杏仁松子核桃碧更果海棠果等十多种坚果碾碎成块,加了槐蜜冰冻而成……还有红豆马蹄糕,玉米铺面,绿豆白茶酥,香芋芙蓉酥,都是我们店里的特色点心!”
小二妙语连珠,听得小青儿已然馋涎欲滴!虚辰看她表情属实可爱,忍不住笑出声,又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小二哥。
“好!那就都来上一份,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吃,重重有赏。”
“多谢客官!”,小二见这出手如此大方,给介绍得更上进了。
“咱店里可不止点心做得好!糖醋青鱼,那可是我们的特色菜!青鱼是城外仙狼山下河溪之中独有,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同,我们这儿的青鱼特别大,肉却极嫩,光一个鱼头就是一道菜。那是做汤的,还有鱼身,拿来糖醋尤其味美!”
“说得很好吃似的,也给来一份。”,虚辰听那小二报菜和说书似的有趣儿,忍不住就笑开了。“你店里还有什么特色拿手菜,统统说出来吧!”
“好叻!”小二一声应,嘴皮子上下一翻更车轱辘似的停也不停,“还有那清炒荷藕,蜜汁排骨,酱鸭脖,烩三鲜,腊肉青菜,椒盐牛柳,荠菜鱼糜羹……这些都是我们厨子的拿手好菜!”
西缄攸开口点了几样西玦青惯吃的,叫小二上茶,还要了壶竹叶青和虚辰一起喝。
小二点了菜就下楼了。不一会儿,就有人送茶上来,是今年新产的碧螺春,香得很。
又过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西玦青一个个尝过去,尤其喜欢那糖醋青鱼和蜜汁排骨,吃得嘴角都是甜甜的蜜汁,被虚辰说是个“就爱甜食的小吃货”!
虚辰倒是喜欢那青鱼头炖的汤,那汤炖得火候够足,白得就跟牛乳一样,味道也是实打实的鲜美。鱼肉是不如那糖醋的嫩,但按着当地的独特吃饭,沾着姜醋,倒像是在吃蟹肉似的。
西缄攸口味清淡,菜上来也没沾几筷子,吃了几块清炒荷藕便不动了,只就着那酒在喝。
虚辰也懒得管她。
这些年她都是这副样子,好酒不好菜,倒是练了个千杯不醉出来。
饭后,小二奉上了点心,西玦青又是一道一道品尝过去,吃得小青儿好一个眉开眼笑。
吃到梅花云片酥,正准备上手去拿,就听到外间传来吵闹之声。
原来,是二楼上来了个粗大汉子。这人一身青黑色打短武服,头发剃得半短都炸在头顶,脑门儿上还扎了块红色头巾。
那壮汉极黑,看得出来是天生加上后来晒的,身量不高却贼壮。
此刻他站在二楼一张空桌边上,身后跟了几个打手样的人,正朝着西缄攸她们那儿的几块屏风喊话,“这做什么呢!摆这两张玩意儿挡爷看风景,我看你风翔楼的生意是不想做了!”,说着,还斜眼瞪起一边点头哈腰的小二。
这人名叫陈飞虎,是当地镖局总镖头的儿子。风翔县有好些小镖局,这些小镖局都入了最大那家的门,跟着一块儿营生。
那家镖局叫“隆飞镖局”,总镖头陈盛龙,今年快六十岁了,也算是个豪气干云的大丈夫。功夫好,为人实诚极讲信用,他办的镖局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头的。
陈盛龙将风翔镇中所有的镖局集结到一块儿,一为了大家都有生意做,好分配防内乱;二好壮大风翔一县的声名,对自家镖局亦有好处。
风翔那些小镖局跟了陈盛龙,生意的确好。陈盛龙待他们也不薄,逢年过节的分红都不少。
只是陈盛龙人到中年才有了一个儿子,取名陈飞虎,疼爱得紧。本是给予厚望,想要继承自己衣钵的。可惜儿子养大了,功夫练得倒是还行,人品却是极差!
这陈飞虎仗着自己爹在乡里的名气地位,仗着自家镖局盘子大,慢慢地就成了这地方一霸。陈飞虎挺喜欢练武的,可都是些粗气活儿,招了些县里好胜的年轻人,又拉拢了镖局内几个年轻镖师,整日厮混在一块儿。
那些跟着陈飞虎的本也不是什么好人,经他那么一招呼,就聚在一块儿,要不打打武,要不就上街去瞎逛。
欺男霸女的好事儿,陈飞虎这些年那是没少做。县太爷隔三差五就能接到百姓的诉苦,他爹也不是一回两回把他抓回去家法伺候了。
可狗就是改不了吃屎,好些年过去,只要他不闹得太大,祸不临头旁人就都懒得管闲事。他自己也还知晓个分寸,也未曾有什么太出格的。
陈盛龙更是早已放弃了,前些年在镖局中选了个得力的门生,准备培养了将来接手镖局。那个儿子,只要好好活着到老,他也就满足了。
就这样,陈飞虎仗着自己家什殷厚,仗着县里对他三不管,变得愈发嚣张跋扈。
这日天气好,陈飞虎也带了几个家将出门,早上一圈玩转下来就准备去风翔楼吃饭。
到了风翔楼,果然生意红火得不得了。掌柜的一见陈飞虎这个大麻烦来了,赶紧叫小二小心招呼。
小二引他们上了二楼,收拾干净桌子,正准备落座,却被陈飞虎看到那几块屏风!那屏风是掌柜的特意叫人搬来给西缄攸她们隔开外间的。这一摆,自然是把窗外风景也给挡了。
叫陈飞虎见着了,便发起牢骚找起了酒楼的茬!
小二想给解释,但一想到说辞,简直说了还不如不说。这要让陈飞虎知道了,非得给他们酒楼安一个忤逆的罪名不可!
小二想了想,还是选择委婉求全,一路点头哈腰给陈飞虎赔不是。
可这陈飞虎就是不领情,抬手一挥就将小二推了出去,张口便是骂脏,“给爷放哪门子屁呢这是!爷要看街上风光,还不快去把那狗东西撤走!”
一边打手也在帮腔,“就是!我家少爷要靠窗的位子!里头坐着什么人呀,还要挡屏风?直接给赶走!”
小二一听要赶人,急了!里头坐的那几位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相貌也好,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还带了那么可爱一娃娃,怎么能赶人家走呢!忙着便解释,“哎呀!虎爷您看里头坐的那几个都是外乡人,还带着娃娃的,您一方之主,大人大量让着人家些,也长您面子不是!”
小二这话说得已是顶好听,陈飞虎似也有些被说动了。偏生一个手下冒出来,好死不死来了一句,“怎么外乡人就了不得了?还爬到我们少爷头上要我们少爷让位子了不成?!”
那人嗓门挺大,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
陈飞虎一个回头斜了他一眼!本来他已准备就此打住,偏就手底下人这一句,旁人都听到耳朵里了,他现在要是不追究下去,那他陈飞虎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了!
小二便见陈飞虎本已放下腿,欲坐回去了。现在经过这一茬,他一揪衣领,转身就朝着西缄攸她们那儿走去,嘴里还念叨,“说得对!外乡人到了爷的地盘,那也得给爷做小!”
便听“砰!”地一声,陈飞虎上脚就踹,硬生生将一面屏风给踢翻了!
影卫那一桌闻声而动,齐刷刷都看向了来者。而西缄攸与虚辰二人却是镇定自若,一个专注于喂西玦青,一个临窗边喝酒边看街景,好不惬意。
孟乔也挑眉看了眼闹事之人,见是个粗汉,便挥手示意影卫们先不用动手,看看情况再说,贸然动手并不合适。
陈飞虎倒是愣住了,他一脚踹开屏风,就见里头坐了两桌人。一桌六人看装束应该是护卫,正齐刷刷看着自己。那眼神不带惊讶,更像是盯着猎物的老鹰,一副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另一桌则有些意思。
桌边坐着三个大人,一个绿衣女子,一个青衣男子。
还有一个穿了玄色袍子的女子,作男子打扮,只可见半边侧脸,眉眼含笑,五官端正,样貌极佳。那人腿上坐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模样,像个仙童似的,正吃着那人喂来的糕点。
一旁窗边还坐着个人。
那人一身玄紫长衫,一头墨发如瀑,正临窗独酌。陈飞虎远远只看到那人一个鼻尖,那叫一个挺翘,在太阳映照下,像颗明珠一般亮眼!再看那端着酒碟的手,纤如葱段,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不用想了,怎么地都该是个美人了!
光这一桌就两个美人,这不是正中他陈飞虎下怀是什么!
于是,那色迷了心窍的陈飞虎也不看清来者是谁,迎着枪口便闷头撞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