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214、烽火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天外天静得可怕，两面的帅棋眼中只有彼此，乌泱泱的心族也好，血淋淋的诸天法相也罢，似乎都不足以成为这战局的关窍。

　　遥遥对峙的殷阙仍挂着祂空洞的微笑，西炜枫再度出言，妄想牵动祂一丝半点的情绪。
　　“这千万年来司汣种种之举，皆是你安排的吧。”

　　笑，就如同面具一般，不论神色有何起伏，都不会受到影响。托腮悠闲的殷阙不点头，也不摇头，除却眼底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几乎是面不改色地保持着沉默。

　　“不过都无妨了。司汣将灵枢隐藏得那般好，抹干净了印记与回忆，却都阻止不了心与魄的相吸相引。殷阙，你可曾想过，这一回，你所谓的天命是真的要抛弃你了呢。”

　　祂终于笑了，满含的不耐与嗤嘲几乎要溢出来。殷阙拨开一片不知好歹飘到祂面前的浮云，动作轻描淡写间，无数疾速旋转的轮回之门在祂身后的空中展开！

　　“转投了凡人模样，也是改不了这蛇蛇硕言。”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殷阙已拉开战场，西炜枫也不必再多言了。
　　几乎是相视一笑，心之主双臂微展，千万条汹涌的河川湖海便从要遥远处湍流而来！

　　殷阙有万境轮回，西炜枫亦有百川之窟，银心一般的天外天转瞬之间便被填满。
　　心族踏上太渊有如脚踩风火须臾光景便冲入了诸天法相大阵之中，同来的弱水亦将所触法相席卷再不见影踪，汤水之中幻化出如藤蔓般的长草，游至化神象上更将其血肉模糊愈演愈烈……
　　然万境轮回也不是吃素的，反靠近轮回之门者，皆会被其汹汹引力卷入其中，有的直接被吞没，有的会从另一道毫无规律可循的门中传出，更有甚者被另一道轮回之门吐出时，已然被吞噬得仅存半颗行将消亡的心脏。
　　京兆之数的心傀与漫天的化神象瞬间战到了一起，血光重重，杀声漫天，百川之窟转眼被血色染透，万境轮回又将血海打出啸涛般的浪潮。只余欲的心傀不惧死，前赴后继死而不灭，除非将其本心刺破，否则便是杀至一臂一足亦是上前。脱了骨肉的法相亦不惜灵力，如风中燃烛，极尽功力，待灵力耗尽之时便也神魂具散。
　　绝望的悲啸渐甚传来，淹没在百川内，又漂荡在轮回间……

　　仍伫立原地的，茫茫不过几许。

　　主神心主乃静观战境，原意寻找三御的众人却是惊骇失神。
　　六万余年前，浅凉一战亘古血湮冥界，已叫万界恐慌。今日所见，却是比那亘古炎战惨烈上千倍万倍！
　　原来，苦心修为枯化灰飞只消得半盏茶时分，不知来处的心魂似工兵蝼蚁飞蛾扑火，弹指便是万数。
　　棋盘上的弃子来不及细数，来不及铭记，皆归于两枚帅棋的深渊死境。

　　众人也如失了心魂，脚底如坠万斤，将身体死死钉在原处，强行观赏着这场残酷轰烈的厮杀。
　　但不多时，他们又惊觉来意也是不必了。

　　哀嚎满天的混战之间，三座无可比拟的硕大法相拔地而起！顷刻间便将无数心傀捏为齑粉！

　　不可置信却不得不信的血泪潸然涌现，他们也如被掏了心，痛得抖如筛糠。

　　“看来三御不必寻了。”
　　西炜枫幽幽一声，打破了骇人的心绪。凤龙二人与孑家兄弟忽觉灵海一热，身体不由自主便向着三御的法相而去了！

　　“莫慌，让吾来助你们一助！”
　　带着兴奋的话音落在四人耳里，转瞬三御法相也盯上了他们，不由分说便猛攻而来！

　　四人在半空猛然扭转身形，同时感到一股异样的灵力在灵海内乱窜。躲避的间隙，这股灵力渐被吸纳，徐徐化作一团暖意包裹了整片灵海。
　　三御猛烈的攻势此起彼伏，又在同一刻高举劈落至四人头顶！此一击力含万钧灵能暴涨，不敢想象若往昔承受，当是何等后果。此境，四人竟是如一体同行，全数接住了轰然落下的冲袭！

　　还在蓄力的灵力之刃仍在他们的抵挡外积蓄，四人得一夕喘息之地，惊觉竟是那道暖意使得自身有了能够抗击三御的本事！
　　是心主之力吗？他们来不及多想，灵刃即将破开防御，他们必须转守为攻！

　　四人再次默契地凭空逃脱，相比三御法相巍峨，四人料定自身化神象必不可相当，索性以现身之矫捷幽游四方，打得便是一个出其不意。

　　眼见四人与三御缠得难分难解，一时间殷阙那方的优势再度消失，西炜枫唇角微挑，眉目间似有挑衅之意直逼殷阙。

　　慵懒的主神恍惚接收到了这份意味，那微微拢拉着的双眸不怒反笑，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个不停，延陵无在迷朦中幽幽转醒。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山洞，身后的洞外是醒来后声响更大的雨幕。她爬起身，顺着莫名的意图朝着山洞身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倏而一条忽明忽暗的光出现在远处，似乎出路就在那里了。

　　果然，一道狭窄的口径就在此路的尽头，却也够她钻出这幽暗潮湿的洞穴。

　　洞外强光逼视，她不由自主地抬手遮挡，半晌才缓缓适应了眼前。
　　不比洞穴另一端的暴雨，此处春景，丽日悬空香风拂面，不尽头的盎然原野上开遍摇曳的山荷花。

　　延陵无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更不记得醒来之前。她茫然地走入山荷花的花海，由着这些白色小花蔓延自己的视线与嗅觉。
　　渐渐地，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她又走了许久许久，这里的天恍如神界，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日落。
　　终于，一抹不同的景色幽幽浮现。

　　延陵无来到那块伫立天地的巨石面前，巨石仿佛横亘在天地间的牵连，一头扎进地里，一头又延伸至遥遥不可窥看的天里。

　　面对巨石，延陵无感到陌生，又莫名的吸引。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了这块突兀出现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