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8、相爱之事

　　“圣上，五王爷求见。”
　　“西楚尧？”，西缄攸抬头看向云颜，“宣。”
　　“是。”

　　不一会儿，云颜便领着西楚尧进了御书房。
　　西楚尧进宫，也没着朝服，只随意穿了件青缎袍子，殿里热，手臂上挂着脱下来的毛披风，是出门前洛夙特意为她披上的。
　　西楚尧来到近前，也不下跪行礼，就朝着上位的西缄攸点头示意，“皇上万安。”

　　西缄攸也不怪罪她无礼，反正她打小就了解自己这位皇姐的性子，随性又霸道惯了，少有人管得住她，自己那皇嫂算是难得的一个。

　　“看座”，西缄攸放下手中折子，待西楚尧谢恩落座，便与她对视起来。

　　二人皆不忙着说话，西缄攸没什么表情在脸上，西楚尧倒是一直堆着满面的笑容。
　　看着那一脸的笑意，西缄攸心里却是没底，这可是她曾经预计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城府深不可测。当年若不是洛夙的出现，哪里轮得到西雍桓出场。而越是笑意深沉，越证明她此刻正在盘算着什么。

　　好一会儿，西楚尧才渐渐收回笑意，只留着淡淡的笑痕在嘴角，缓缓开口，“昨日，那位，找了我。”

　　简单七个字，便让西缄攸为之一怔，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一处！连眼神都凌厉了起来！
　　这样的表现，西楚尧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不及西缄攸开口，“别担心，我这不是来找皇上您了么。”

　　这一句别担心，非但没让西缄攸松下一口气来，反倒心提得愈发靠近嗓子眼儿，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到了一处。

　　西楚尧看着眼前自家皇妹的反应，险些笑出声来。虽然没有真正成为过对手，但自己与洛夙遍游四海期间，西缄攸的所作所为却也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不愧是西家有史以来最强劲的一位皇裔。无论何事，皆可沉着亦冷漠，睥睨一切俯瞰苍生。也是幸亏没有与她争斗，不然，自己与她二人的结果，恐怕远不是现在这般。

　　不过，凡事总有一个例外。就好比说她这天下无敌的皇妹，偏就有那么一个人，也是她无能为力的。

　　西楚尧之前从不曾见过延陵无，昨日绝对是初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曾经的延陵客卿，远比传闻中要厉害得多。不用说话，光是气场就能知晓。而尽管她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西楚尧也可以坚信，她与自己那皇妹之间，一定会发展得更加精彩！

　　西缄攸暗自念道，‘西缄攸啊西缄攸，你怎么就那么没用！不过是与那人牵连上一点，你就按耐不住了。真是无用！’

　　收敛心情，西缄攸开口，“朕，不是很明白皇姐的意思。”

　　西楚尧看了看西缄攸故作镇静的面色，一下没忍住，终究是笑了出来！
　　她这一下很快，接着便忙一手捂嘴一手朝着西缄攸挥摆，冷静一下，带着笑对西缄攸道，“皇上您别装了，大家心里不都清楚得很么。更何况，难道您就不想知道，那人对臣说了什么吗？”

　　西缄攸再次无言。
　　她当然想知道！但又要她怎么说出口呢？看来今天自己这皇姐是诚心来看自己好戏的了。，

　　西楚尧早料到她会如此，“唉……臣家的爱妃总说臣有个坏毛病，就是嘴快。这心里头呀，一点事情都憋不住，知道了就一定要说出来！这回也实在有趣，臣不说出来，难受呐！唉，罢了罢了，皇上若是不想听，那臣就去找别人家叨扰好了！”

　　好你个激将法！西缄攸暗暗抽了抽嘴角，不过这也算顺了她的意，给她台阶下。
　　赶紧摆手，“皇姐胡说什么呢，都是自家姐妹，又何有叨扰之意。尽管畅所欲言，朕好好听着呢！”说着，还得摆出笑脸，吩咐身边的云颜去砌壶好茶来。

　　待上了茶，西楚尧抿过一口，便放下手中茶盏，开始“畅所欲言”了。
　　“昨日那位扣下了爱妃与臣一帮手下，胁迫于臣，开口便要臣帮她。臣问她是何人，她还给臣打马虎眼儿。而后，言语之间经她暗示加之臣的推测，也算得知了她身份。”

　　西缄攸心下暗道，‘好你个延陵无，找帮手都找到我的亲姐妹里来了！这是光明正大地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天不成？！’
　　不过，西缄攸表现出来的仍旧极是沉稳。便见她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掀盖吹开茶叶，低眉问道，“喔？那厮竟如此猖狂，那她又要皇姐如何帮她呢？”

　　西楚尧看着上方龙书案后故作淡然的皇帝答道，“这倒是没具体讲，只说了让臣在合适的时机之下助她，而究竟到底是在何时，她又没讲。估计，就是想让臣密切留意着皇上的动向，好替她办事。”

　　“哼！”西缄攸抬眼，“她以为她自己是谁。”

　　这一句，西缄攸没什么语气，用极低的调子极慢的语速，盯着自己面前几张奏折，寒意缓缓倾泻。原本神色轻松的西楚尧也在这一刻收敛了嬉笑……
　　果然么，这两人之间，深仇大恨的模样，但又都还放不开彼此。

　　西楚尧接着道，“还有，臣若记得不错，皇上回宫那日，那人好像就已在天都落脚了，做了些事还让人带话给皇上。不知是什么话呢？”

　　西缄攸看了她一眼，缓缓重复起那句话。
　　“一字并肩，我自为王。西缄攸，我来取那半壁天下。我回来了……”
　　西缄攸念出这一行字，语气中似乎带着怒意，但却又有难耐的期许之意。

　　西楚尧暗自轻笑，“喔？那倒是与她对臣所说的，大差不差。”

　　“她说了什么？”，西缄攸一蹙眉。

　　西楚尧看着西缄攸表情的不断变化，想到那人昨日对自己讲，‘难道你就不想看你那皇妹的好戏么？’
　　果真是神通妙算！照这个态势，这戏铁定好看！
　　西楚尧定了定神，娓娓道来，“她说呀……咱西家有一半江山是她用命换来的，而当年皇上也曾在朝堂之上百官之前，许诺会嫁她为后与她一字并肩共享天下。所以，现在她回来，是要坐那另半张龙椅的。”

　　“哈！哈哈哈哈……”
　　西缄攸闻之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难以克制！而后慢慢收回，脸色一点点变寒，“笑话！这天下这社稷，每一寸每一分都是朕的心血！她延陵无算是什么，当年天瘟过后，百废俱兴，都是朕一点一点重头做起！她好！走了七年，现在想回来白捡个便宜不成？！”
　　“还有！什么朝堂之上百官之前！当年的朝堂是苍渊的朝堂，现在的朝堂是西家的新朝！只朕一人做主，谁敢造次！况且当年的百官早已在天瘟之时殆尽，又何来许诺一说？！……嫁她为后？她想得美！一字并肩，她又当自己是谁？！她既然敢回来，敢觊觎朕的皇位，那便让她自己来！朕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赢？！”

　　……

　　西楚尧出了宫门，已有马车等候多时。
　　上了车，便见洛夙也在。

　　洛夙替她拨开披风上的一片枯树叶，“如何？”
　　西楚尧伸手握住了洛夙的，把那双白净纤长的小手包在掌心里，点点头轻笑，“一切安好。都顺着说好的来了。”
　　洛夙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又靠得紧了些。

　　马车外传来管家的询问，“王爷王妃，咱们现下去哪儿啊？”
　　隔着厚厚的门帘，西楚尧慵懒的声音传来，“去看看城西那家别院吧。”
　　“是。”

　　“驾！”马车驶了起来。
　　西楚尧找了个更好的姿势，搂着洛夙在车里躺得舒服。

　　洛夙问她，“我们真要在天都安下家来了么？”
　　西楚尧立刻看她，“怎么？夙儿不喜欢？若是夙儿不喜欢，我们立刻就走！反正这是她们俩之间的纠葛，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过自己的神仙日子去，不跟着她们瞎纠缠……”

　　洛夙直起身，正视西楚尧。
　　伸出指，点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轻摇头，“你已经陪了我很多年了，什么神仙日子都体味过了。我知道，其实这种机关算尽，才是你一向觉得有趣的。我也觉得不错呀，平淡逍遥的日子过多了，难免也有些想见波澜。更何况，你皇妹与那人之间，一定很有意思，我也很想看呢……”

　　说到最后，洛夙顿了顿，低头，脸颊有些微红。抬头，用极温柔的眼神看向西楚尧，“你不要总是迁就我……你以前是公主后来是王爷，从小到大都娇生惯养的，要不是遇着我，不定现在有多风光多气派呢。你陪着我过这种漂流四处恬淡如水的生活，难为你了……以后的日子，我陪你，过你想过的，做你想做的。我是与你相爱，这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不能总是迁就我的喜好，你也要为你自己着想。”

　　西楚尧呆傻傻地看着眼前人薄薄软软的嘴唇上下翻飞，说出来的话就跟糖水里的蜜似的，一直甜到她心坎儿里！

　　洛夙说完最后一个字，一下被眼前人拉进了怀中！嘴唇一下被人封住，亲得昏天黑地……

　　西楚尧将被自己吻得迷迷糊糊的洛夙搂在怀中，一手扣着她腰，一手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洛夙红着脸，又有些昏昏欲睡……

　　迷惘之间，边听西楚尧低低沉沉的嗓音从自己头顶传来，“夙儿，我好庆幸遇着你……真的，你带着我离开纷繁的朝堂，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没那么多子嗣相争，是你带我过神仙眷侣的日子……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看得出，老九有多恨那延陵无，她一定就有多爱她；延陵无受过多少伤，她也一定就有多爱老九。也许老天爷注定她们在一起是要历尽坎坷，但有情人总会终成眷属的吧。就像我们呢……我们帮帮她们，我也不想看老九最终后悔，看延陵无白白失去那么多。好么？”

　　“……嗯”
　　洛夙迷迷糊糊地点头，西楚尧在那发丝间落下轻柔一吻，“睡吧夙儿，我就在这儿，一辈子都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