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35、梦

　　刀兵声起，嘶嚎难绝……
　　心口似有一把幽火烧灼，煎熬重重。

　　西缄攸在浑浊的水中睁开了双眼，这是一处陌生的水域，水中汩汩翻腾着血色的波涛，而她此刻正在不断下沉！
　　西缄攸低头向下看去，竟是有无数双狰狞可怖的残缺手掌死死拽着她的双腿腰肢在拖拽！
　　这究竟是哪里？！

　　怔愣惊恐之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豁然跃入水中！

　　血色的发尾如织锦的绸缎，金色的双瞳似指航的明灯，在这浑浊水中亦是无比的耀眼。
　　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西缄攸知道，刀山火海，她亦会救自己于危难……

　　西缄攸用尽气力伸手而去，咫尺便能相接。
　　可她的气却似断了，腥膻的血水灌进喉头鼻腔！华美的发丝纠缠着如一团乱藻！耀目的双瞳也爬满了无措！她救人的双手疯狂地拍打，根本忘了自己此举的目的。

　　她的无儿就快溺死了！
　　西缄攸猛然一蹬双腿，挥开了一部分桎梏的手掌，也抓住了那双疯狂挥动的臂膀！

　　如若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人活着，我希望那个人，能是你……

　　她将她拉到了近身，将口中的气渡给了她。
　　透过浑浊血水，她瞪大眼最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是她生死与共的爱人呐，此刻便是生死的关头了！而她要把生，留给她！

　　西缄攸使出了她此生最大的劲力，将这紧紧拉住的人推了出去！
　　已牢刻心间的容颜越来越远，只一瞬便被血水吞没视线，她听到了她的声嘶力竭，可她没有的选。
　　在水中滴落的眼泪，终究将归于水中。西缄攸扯出一道笑意，下一刻就被来自幽冥的鬼手死死拖拽向了深处！

　　水越来越冷，连那些鬼魅的叫嚣都逐渐淡了。
　　终于，她触上一团暖融融的水波，清澈透明徐徐流动，西缄攸穿过血海，周身落入这层温水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西缄攸！西缄攸！西缄攸！！！”

　　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得她生疼，睁开眼，眼前是惊恐万分且浑身湿透的延陵无！
　　西缄攸晃晃脑袋，朝四周看去，她们竟在海里！难道刚才那些，都是梦？

　　“西缄攸你不要命了？！”
　　切近人眼中泛着泪光，比起自己，倒是她更似刚经历过一场噩梦了。

　　抚上眼前湿漉漉的额头，摩挲着那双还透着后怕的眼眸，西缄攸知道自己开口的语调有多宛转温柔。
　　“不要……”
　　还不及对面人发难，她抵上了那如白玉般光洁的面孔。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又气又急的人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吸了吸鼻头，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句泄了笑意的，“混蛋！”
　　西缄攸笑出了声，搂紧了这具因害怕而微颤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脖颈，闭眼，享这一晌贪梦。

　　……

　　西缄攸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徐徐睁开眼来，她记得自己方才与延陵无在海中的，怎么此刻却是绝浪殿的景致了。
　　西缄攸有些糊涂，除了先前的梦，她什么都记不起。
　　于是，她打算起身找人问问，她将绝浪殿里外转了个遍都没见着一个人影。她正奇怪人都到哪儿去了，走过书房时，一瞭眼却见到了墙上的一幅画。

　　月衫半透，袅袅雾起。
　　丹青入墨，栩栩如生。
　　这是，她画的延陵无。

　　无论见多少次，她都会被这幅景象所迷，西缄攸默默走近，来到画前细细端详。
　　半身回眸的画中仙似眨了眨眼，西缄攸忍不住揉一揉眼，确认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小家伙，你是我的了。”

　　这一声绝不是假！
　　西缄攸闻声猛然回头！
　　雾霭乍现，周遭又变作了琼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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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非得，带走她吗？”

　　“若不想人界生灵涂炭，便非得如此。”

　　此刻的藏冰凌室内，虚辰正与濯冰对峙着。
　　孑家三个也在，他们同样站在了濯冰这一边，虚辰此刻孤立无援，死死盯着冰棺，心中一遍遍乞求她能活过来！

　　“她已经是一块再不会醒来的石头，就把她留下给她，也不行吗？”

　　濯冰明白，她们已是死别，若是再不复相见，恐怕西缄攸更是撑不下去，但天命不可违！

　　“就因为她已经变回了石头。苍穹锦石是三十三重天内第一灵物，六万年前妖童出世，万界中无数种裔几遭灭族，就是因为觊觎苍穹锦石的力量。包括当年吟空覆灭龙族，同样是因为延陵无身上蕴藏了天地之灵……她活着的时候尚能克制，但五感闭塞之后，原石之力便不受控了！这股力量会引来所有馋涎苍穹锦石的生灵，万界会因此喧嚣，人间会因此赴难。一旦妖灵神鬼涌入，人间便是炼狱！”

　　“……”
　　虚辰无言，她已经预想到了濯冰所说的一切，这是谁都无法承担的后果啊！

　　“我会将她送回神域，唯有师尊可集众上神之力，方能好好安置她的遗体。”
　　濯冰不忍看虚辰的表情，更不忍想象西缄攸的未来。

　　孑肆与孑飒对视一眼，终是心软。
　　“在西缄攸醒来之前，我们会尽全力封印主人的原石之力。”

　　“回神域前，让她们好好道个别吧。”

　　……

　　情起泉的氤氲雾气如纱如烟，西缄攸透过雾气抓住了那抹拨动池水的背影，她沉住气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那人发现的一瞬，跳进了那汪春水般的温泉里！

　　偷泡她温泉的小贼被她紧紧箍在怀中，西缄攸坏笑着抵上那如锦缎般滑腻的脖颈。
　　“这回跑不了了吧！……延陵无，你是我的了！”

　　怀中人噗嗤一笑，只见她伸手撩走鬓边的发，徐徐转过脸来看向西缄攸。

　　看清这张脸，西缄攸一愣，紧抱的臂弯都不免松了几分。
　　黑色与金色的古老图腾从她的双眸之间爬出，如诡谲的双头蛇肆意地游走在她的面容上，又顺着脖颈向全身蔓延，不过须臾，这如玉般纯美的身躯便被黑金二色交织绘满，透过这繁复冗杂的图腾，西缄攸再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连音色都不是她的了，圣洁与邪祟融合到一起，每一个字都像穿透耳孔的诱惑，令西缄攸神思惑乱！

　　西缄攸瞪大了眼！她不敢确定眼前的人还是不是心中的那个，更不敢武断地做出决定！
　　就在她愣神的时刻，黑金色的图腾背后豁然生出一对双生的异形翅膀！羽翼丰满的烫金与刺骨乍生的玄紫，振翅如巽风将身边一切景象化作乌有！
　　在深埋图腾之后的笑意之下，羽翼猛然将她们包裹，化为一枚巨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