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31、冰棺

　　冰棺中的延陵无鲜活一如安睡，可西缄攸触碰到她的手，那感觉却和坚硬的岩石一般！
　　西缄攸不可置信地去摸她的手臂她的双腿，可那份僵直的手感又是万分的真实！

　　豁然掀开延陵无的衣袖裤脚，暴露而来的手脚已然不是人体该有的模样。
　　雪色不见一丝斑点，羊脂玉都比之不及的光泽，却实实在在是磐石的模样。那绝不是皮肤肌理会有的触感，即便是死去多时的人都不该是这样。
　　这显然更像是，石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西缄攸一遍遍喃喃自语着，双手在延陵无的面颊与身躯之间不住徘徊。
　　分明她的脸还有着人的触感，身体却大片大片的化作了石像？！

　　西缄攸快疯了！
　　她觉得自己定还是在梦中，那个困住了她的噩梦，那个令她失去了延陵无的噩梦！此刻，这个噩梦竟还要把她的无儿变成石头，她绝不接受！
　　西缄攸的内心叫嚣着喊自己快醒来，可身后人却打破了她的自欺与希冀。

　　“我说过了，我主五感已闭……原石渐现，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说话的是孑肆，不知何时，藏冰凌室外的三人也来到了其中。孑肆打断了西缄攸毫无逻辑的举动，他们恨极了这个人。恨极了这个连最后的安宁都不肯给延陵无的人。

　　“胡说！！！”
　　西缄攸回头瞪了孑肆一眼，她眼中似又冒出了血光。
　　“你们一定是想从我身边抢走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醍醐灌顶般直起身，摇头晃脑着倒退好几步，攥紧拳头死死指着冰棺里的延陵无，忽然笑了。
　　“我明白了！这是假的！假的！！……你们一定是把她藏起来了！趁我昏迷，把她藏了起来！我明白了！没错！……是你们！你们！在这里放一个假的延陵无骗我她死了！是你们骗我！！……说！你们把我的无儿藏哪里了？！说！”
　　话音落，西缄攸竟双手成爪向他们扑来！

　　孑飒与孑肆眉头深锁对视一眼，双双出手接住西缄攸发疯般的攻击。好在她此刻心脉还未完全恢复，内力使不出十成，在将这冰室破坏之前，孑飒孑肆成功扣住了西缄攸的肩胛，使她不得动弹再不能疯癫！
　　可西缄攸的口中还是不停地咒骂着他们，她将他们视作罪大恶极的骗子，挣扎扭转着想要脱开桎梏，与他们再斗过，直到他们说出延陵无的下落为止！

　　“够了！”
　　虚辰一声怒吼，终是喝止住了西缄攸的痴儿行为。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她，如假包换。”
　　虚辰来到冰棺前，看着这个当了她十多年情敌的人。世事难料，竟被她虚辰两度亲眼目睹神殒，这一次，她真实地躺在了自己面前，再没有逃脱天命的机会了。
　　虚辰笑着回头去看向怔愣的西缄攸。
　　“延陵无心悦于你，为你而死，她自心甘情愿……若你心中对她的情意亦不假，便让她安心归去吧。”

　　白云苍狗，竟是情敌比爱人更懂她。
　　虚辰自嘲一笑，她早已懂了延陵无的心意。此刻斯人已逝，她的心愿，便由自己来守护吧。

　　西缄攸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默默看向虚辰，又怔怔看向冰棺，终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夜色已深，虚辰在千蝠殿内寝哄睡了西玦青。小青儿临睡前又问了三遍延陵无，她已经好多日不曾见过无无了，前些日无无明明说了要陪她习字来着，却是没了声响，更不见人影，连母皇都不见了。
　　小青儿甚是奇怪，她想去绝浪殿拜见，干娘却告诉她母皇与无无忙着即将开始的海巡，日日抽不空身。小青儿疑惑，‘母皇以往也忙于朝务过，也不曾超过三日不见我的。况且无无体弱，母皇都说让她多休息少操劳的……’
　　如是许多，虚辰心下无奈，青儿是年幼，但她懂得都懂，更是看得出西缄攸与延陵无之间的情愫。她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更是见过喜爱过自己的娘。延陵无走得太突然了，他们接受不了，西缄攸承受不了，那青儿呢？她今后的岁月里，当她念起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时，心里又会是怎样呢？

　　虚辰再一次骗她，‘因为这次海巡很重要，我们要去找回青儿的大伯父，你母皇的亲哥哥。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带着青儿一起去，你母皇与无无自是万分在意的了。’
　　唯有听到此处，小青儿才安下心来，许愿着母皇可以愿望成真，无无的身体也可以越来越好，大家可以一起看着青儿长大。
　　虚辰按捺住酸涩的苦意，延陵无何尝不想见青儿长大，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梦想，竟也成了她遗憾的奢望……

　　青儿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想，虚辰看着这张与西缄攸七成相像的稚童面容，难以想象她的母亲此刻该是多么痛苦。她恐怕根本难以成眠，她睁眼闭眼都是噩梦一场。
　　青儿的娘，留给了世人一切完满，唯独给她留下的，全是浸满苦涩的爱。

　　思索之间，外殿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虚辰恐青儿被再度吵醒，迅速起身向殿外而去。
　　来到殿外，这动静原是暗卫弄出来的，他是孟乔手下影部的人，虚辰很诧异其怎会深夜惊扰千蝠殿。

　　“虚王殿下！大事不好！圣上将自己反锁在了藏冰凌室之中！”

　　暗卫甚至顾不得礼数，虚辰闻之大惊，西缄攸明明已被他们安抚住了，孑肆甚至对她用了镇静的咒术，就是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谁想竟还是发生了！
　　十万火急，虚辰来不及更衣便冲出了千蝠殿。

　　待她来到藏冰凌室之外，发现其余人竟都到了，孟乔正向他们解释着什么。
　　原来，一个时辰前还在安睡的西缄攸竟自行冲破了孑肆的咒术，不顾殿外孟乔与云颜的阻拦，甚至打伤了孟乔，径自来到了藏冰凌室。她进入之后，便将铁门反锁又将其牢牢冻上，孟乔追到此处与中卫军们根本打不开冰室大门，这才在夜深之时将诸位大人们一一扰醒。

　　孑家三人本是守在藏冰凌室之外的，只是日间西缄攸闹那一出着实令他们深恶痛绝，虚辰未免其真的对西缄攸动手，安抚之后也安排了地方让他们休息。料想西缄攸一时半刻不会醒来，谁知竟真被钻了个空子！

　　众人听过孟乔简单讲述之后便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濯冰上前便化去了铁门双面的牢固冻冰，随之孑飒隔空一爪将铁门击得粉碎！
　　众人鱼贯而入，环顾冰室四周都未发现西缄攸的身影。
　　直到洛夙一声惊呼，随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众人惊觉西缄攸竟也躺在了冰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