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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十九章 ...

  •   鬼梁天下喜孜孜戴上憾穹之能初时,并未察觉任何异样,还颇为满意地试了试威力。
      属下们连声贺喜,此时他埋伏在公法庭中的眼线——昭穆尊的文书官德充符悄悄来到点石洞汇报近期公法庭动向。
      “嗯……为何素还真与谈无欲会如此肯定吾之身份?”鬼梁天下略显不解,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滴水不漏。
      “这属下也非常惊异。素还真在众人面前说得信誓旦旦,谈无欲更是建议公法庭详查,虽无法取信众人,但也确实让昭穆尊起了疑心。”
      “公法庭定罪尚需证据,若无法证明,就算怀疑也难以成事。”
      “我怕届时万事难解,昭穆尊会采取强硬手段,擒捉主人以求真相。”
      “日后众人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不可有一丝差池。”
      “嗯。”
      “你在公法庭中也要多加小心,不可暴露身份。今日先回去吧,免得昭穆尊起疑。”
      “是。”
      德充符一离开,鬼梁天下便屏退左右,来回踱步,思考素还真如此笃定的原因。
      他自忖诈死之前自己言行并无不妥,一直站在素还真一边,甚至连苍天之行也是由落日潮暗中取回;其后兵府一夜覆灭,众食客并管家全部灭口,可说已抹去一切蛛丝马迹。若要论破绽,莫非……
      “哼!当初未能杀掉言倾城,今朝果然成了心头大患。再留她,必会坏事,看来是非除不可。根据回报,她现与凌沧水同住古林食堂,对上凌沧水也是麻烦之事。嗯……”
      转念想到自己三件神器加身,倏然心头一舒,冷笑道:“凌沧水总是不可留之人,也该是清算之刻了。趁机一网打尽除却后患!”
      权衡已毕,鬼梁天下负手昂然而出,直奔古林食堂,并未察觉自己的言行已开始轻率激进。
      暗夜时分,古林食堂外萤虫飞舞,林间树声摩挲。鬼梁天下穿出青翠竹林,越过流流萤火,冷视窗边女子剪影,眸光阴沉。
      “有人在吗?”
      言倾城开门,礼貌地问:“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在下闻人千秋,凌沧水先生可在?”
      “真不巧,沧伯今日有事外出未回。但他吩咐先生若来,要我交一物于先生。请稍后。”言倾城转身欲回屋中取物,就在她转身之刻,闻人千秋凝气于掌,露出狰狞面目,举手便是致命一击!
      孰料言倾城竟然回身一挡,两股内力碰撞,顿时四周地面震荡,草木乱摇,尘土飞溅。
      “你……不是言倾城!”
      言倾城面色平静,只是声音陡变:“你也不是闻人千秋,因为世上从无此人。忌惮言倾城预知能力,小心翼翼不与她有所肢接,为防阴谋泄露,欲杀言倾城灭口者,就是你——鬼梁天下!”
      “你是凌沧水?”
      “正是。”卸下伪装,古林食堂高人现出真面目。
      “哼!”闻人千秋冷哼一声,心中却开始盘算如何行动,迟疑之刻,数道气劲自不同方向袭入。
      “公法赫赫震苍冥,桥威凛凛镇穹宇。”
      “名剑俱坏,英雄安在?繁华几时相交代?想兴衰,苦为怀。东家方起西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成也是天地哀,败也是天地哀。”
      “半坞白云耕不尽,一潭明月钓无痕。”
      闻人千秋匆忙避开攻击,定睛一看,公法庭之主昭穆尊及左右执法、残林之主、鹿王泊寒波已赶到。
      正此时,另一道熟悉身影亦踏出林间:“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物半边天。”
      风千雪配合叶小钗居于外围封锁退路,听了这首诗号不禁想:日月才子各领半边天,真是不给妇女同志活路啊。
      谈无欲自是不知她的腹诽,对闻人千秋凛然道:“星河云梯一战,未见你神器加身,但卧龙行已告知神器可与拥有者身体融合。鬼梁天下,你还想再辩吗?”
      “……哈哈哈哈!好个计中计!好个局中局!”
      双掌运力一荡,彻底撕破伪装,放声狂笑:“制裁鬼梁天下的正道力量,只有如此而已吗?!”
      泊寒波难得地绷着脸,语调阴冷:“老友啊,轻敌是会自吞苦果哟!”
      皇甫笑禅面上更是一片肃然:“皇甫家族、鼎炉分峰之仇,今日尽数讨回!”

      荒野林间,佛剑圆儿急急奔逃,前无去路,后有大日殿追兵。
      圆儿受伤在先,受紧张气氛逼迫,终于不支,脚下一软,一口鲜血喷出。
      “呃……噗……”
      佛剑双手扶住圆儿,眼露担忧:“你受伤沉重……”
      “看到爹亲,圆儿就心满意足了!”圆儿脸上泪痕未干,沾满尘土血迹,却是忘了伤痛一头扎入佛剑怀中用力蹭着。
      蹭了几下,他才注意到佛剑手脚上尚未解除的佛门刑器,脸色乍变:“爹亲,你的手……你的脚……他们折磨你!”
      “此乃吾之罪。”
      圆儿忿然道:“你没罪!你没罪!”
      看着佛剑手脚不断渗出鲜血,父子连心,圆儿不禁难受之极,呜呜哭了起来。佛剑无奈,只轻轻抚摸圆儿的头顶,以作抚慰。
      此时,大日殿镇殿罗汉追兵掩至,严厉质问:“佛剑分说,你还想顽抗吗?”
      “吾无意抗拒。”
      “那就随我们回大日殿!”
      佛剑身不动,目光坦然迎向来者:“稚子因吾而罪,罪止一人,请诸位罗汉放圆儿离开。”
      圆儿早认定大日殿欲对佛剑不利,甚是愤恨,眼中再生戾气:“爹亲,你不能跟他们回去,他们是坏和尚,他们会杀你!”
      众罗汉不为所动:“佛剑分说,圆儿滥杀大日殿僧人,依律应当处死,我们必须带他会大日殿。至于如何裁决,端看两位尊者旨意。”
      不待佛剑表态,圆儿已摆起架势:“要带走爹亲,就先将圆儿杀死!”
      佛剑见状,低叹一声,泠然铃音一动,佛牒出鞘,往生咒响彻四方。
      拳风动,掌劲错,鏖战起,大日殿罗汉尽展佛威;而佛剑虽是负伤沉重,罪链加身,佛牒在手,依然稳如泰山,招招雄沉。
      “微尘莲锋。”
      只一招,众罗汉阵法溃败,不禁怒目:“佛剑分说,你以杀生断业自居,想不到最后竟会护短如斯!大日殿的制裁不会如此轻易。离开!”
      众僧离去,佛剑心中一叹,却并不后悔今日行动。
      不远处,秦假仙带着两个小弟急吼吼冲了过来:“哎哟哟,呼、呼,跑到要喘死了。佛剑啊,你们逃出大日殿,准备安怎?”
      “秦假仙,请你将圆儿带至一个安全的地方。”
      “爹亲!”
      听到圆儿委屈的呼唤,佛剑转身定定看着他:“圆儿,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吾对你所讲之话吗?自力自作,勿结恶缘。”
      “我知道,圆儿很守规矩!”
      “你年岁尚幼,是非一时难辨,虽然杀害僧人,追根究源,乃是为吾而起,罪在吾身。今后,你千万不可再妄动杀戒。”
      圆儿一把抱住佛剑的腰,拼命摇头:“圆儿听不懂,圆儿只想陪在爹亲身边!”
      看着圆儿恋恋不舍的模样,佛剑心中竟生出一股陌生的怜惜之情,悄然抬手,点下圆儿睡穴。
      “秦假仙,圆儿就劳烦你了,不可再让他涉世。”
      “这没问题,我会将他关在封仙乡里面,除了虚无没人可以接触。”
      “多谢你。”
      “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回大日殿接受处罚。”
      秦假仙立刻头大如斗:“你想清楚哦,现在两位尊者因为圆儿杀人的事情正在抓狂,你回去是稳死没生!”
      “生死是因缘,当受则受。”
      佛剑单手一揖,双目坦然平视前方,折回来时之路,拖着沉重的罪链阔步而行。
      ……
      大日殿内,光明、无垢两位尊者正为佛剑之事烦心,商讨是否该请一页书出面进行制裁,不想佛剑已折返。
      “嗯?佛剑分说,你为何返回大日殿?”
      “佛剑分说向两位尊者请罪而来。”
      两位尊者对视一眼,压抑怒火,问:“佛剑,你弃保潜逃,大日殿今日便将你正法,以保佛门清誉,你可有说辞?”
      “佛剑无话可说。圆儿之事因吾而起,吾一并承担!”
      “既然如此,为免节外生枝,即刻行刑!”
      无垢抬掌,佛气凝聚,已是不欲容情,却听缓沉一句:“且慢——”
      大日殿中忽然佛光大盛,空中浮出朵朵金色莲华。
      “圣尊者。”
      “佛剑分说处刑暂缓。”
      “圣尊者,佛剑打伤镇殿罗汉,圆儿杀僧行凶,罪责已明,若再纵容徇私,如何绝天下之口?”
      “众人口不过耳畔清风,何足挂怀。圆儿为父犯恶,其情可悯,且其出身仍有疑惑。佛剑纵有罪责,罪不至死。”
      “但佛剑分说素有名望,乃佛门指标人物,量刑应当从重……”
      圣尊者清冽嗓音不疾不徐,一言直中问题核心:“光明、无垢,你们是为佛门清规而罚,还是为博得尘世虚名而罚?”
      “这……”
      两名尊者一怔,方才意识到自己着相了。
      “那……依圣尊者之意,应如何处理?”
      “佛牒乃佛门至高圣物,佛剑带罪之身,已不可持有佛牒,便收回佛牒,由大日殿保管。佛剑再入究源心洞,重新再修。”
      “若佛剑再度潜逃该当如何?”
      “若有心要逃,何必返回大日殿接受制裁?佛剑,你可愿接受?”
      “感谢圣尊者,佛剑愿受。”
      “随吾来吧——”

      古林食堂一番苦心设局,依然未能制住鬼梁天下。锐感之缨与苍天之行加持,再得憾穹之能,鬼梁天下现今能为令人震撼。
      行动再次失败,众人留在原地讨论了一阵,凌沧水担心两个儿子,先告辞离去;昭穆尊同谈无欲等人交换完意见,风千雪与皇甫笑禅和泊寒波道别,也随昭穆尊打道回府。
      途经一处密林之时,再遇逼杀。
      作为行动暗号的口哨声熟稔地响了几响,无数暗器穿林破空而来,交织为一张绵密的网。
      昭穆尊依旧四平八稳;见叶小钗心剑之气萦绕四周,风千雪也没有贸然动作,只是挡下一串暗器,拢入袖中观视。
      燕子翎?
      看出暗器来路正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幽燕征夫,风千雪赞叹贾命公胆量的同时也为他的智商捉急。
      再跟公法庭这么死磕下去,贾命公前途堪忧啊。
      毕竟,还有个前任翳流军师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看着他呢。
      另外……
      待赶走这帮昭穆尊出行时不时冒出来的杀手,风千雪小心试探道:“庭主,针对你的暗杀一波接一波,看来幽燕征夫依然不肯放弃昔日利益。”
      “哼。”昭穆尊轻声冷哼:“当前任务依然在神器,此辈宵小不必理会。”
      “一次两次犹可忍耐,长此以往,干扰公法庭要务,这样可以吗?”
      “嗯……”昭穆尊略略拧了拧眉头,显然也有些厌烦:“回去再议吧。”
      “是。”
      失去法都令,公法庭好似没有过去那般人声鼎沸。
      风千雪想起公法庭成立之初龙宿的论断,心中更加认同。
      对法无吾之死,公法庭未采取有效作为,致使法门弟子与之离心离德,人员流失,强横霸道的公法庭已初现衰败征兆。
      剩下的三位都令正在正殿论道,见三人返回,便停止谈论。
      “庭主回来了,此行无恙乎?”
      “嗯,有劳教母关心。”
      “结果如何?”
      道都令开口直奔主题,昭穆尊摇头叹息道:“虽然成功揭穿鬼梁天下真面目,无奈神器之力加上五残之招,导致此役功亏一篑。”
      “庭主,璎珞耶提有一事不解。”
      “释都令何事不解呢?”
      “庭主既要针对鬼梁天下,为何不让众位都令随行?”
      “吾所考量者,鬼梁天下实力未明,倾公法庭全力未免徒损兵员,查明鬼梁天下背后隐藏的实力,连破狡兔之窟,方是一劳永逸之策。再者,不解之护至今无法查明下落,尚需众位都令尽心。”
      “此役未竞全功,再擒鬼梁天下,难上加难矣。”
      风千雪心中有定,揪准时机道:“庭主,教母,说起鬼梁天下背后势力,属下倒是想起一事。”
      “嗯?”
      “昔日药王谷之主为洗清残林之主冤屈,曾全力追查皇甫家族灭门一案。根据所剩不多的线索,推测乃是鬼梁天下与某人合谋而为。”
      “何人呢?”
      “贾命公。”
      风千雪一面小心观察昭穆尊神态一面将当初柳恒舟的分析告知众人。
      “贾命公为刀剑合流之招,鬼梁天下为五残之招,他们两人共同设套,致使皇甫家族一夕灭门。如今看来,推论已经证实一半。而今贾命公不惜损兵折将屡屡针对庭主,不知其是否与鬼梁天下依然存在合作关系。”
      风千雪打定主意要说动昭穆尊收拾贾命公,面色不改心不跳套上一堆阴谋论。
      “贾命公。嗯……”
      昭穆尊沉吟之间,个性直白的道都令已经不客气地哼了出来:“贾命公牟利小人,公法庭当初放他一马,他却不知好歹,真真可恶!”
      这时秦假仙兴冲冲跑入殿中。风千雪知他受昭穆尊委托,负责擒拿审问鬼梁天下安插在公法庭的内线德充符,看他满脸红光,显然有所收获。
      “秦假仙,委托之事如何?”
      “一切顺利,那个小白脸德充符已经全盘托出,他幕后老板——就是那个夭寿的鬼梁天下,他现在的老巢就在观颅地巢东南方的点石洞!”
      昭穆尊面露恍然之色:“难怪当初鬼梁天下对卧龙行的行动了如指掌。”
      教母屈膝一礼:“庭主,现今鬼梁天下据点已明,下一步是否直接攻取?”
      道都令又大声抢白:“知道老巢,就直接杀他个片甲不留!”
      风千雪嘴角抽抽,这位号称和剑子仙迹齐名的道门先天还真热血,可惜在腹黑方面就……咳咳。
      楚君仪立于道都令身边,被他一声高喝震得耳内嗡鸣,依然好脾气地说:“拔出背上利刺固然是当务之急,但仍需详细计划方能成大事。”
      昭穆尊也终于拍板:“三位都令,即刻拟定计划,今夜行动。另外,贾命公屡屡干扰公法庭行事,尚有右执法所言之事……如今形势严峻,为免鬼梁天下与贾命公联手,传吾之令,分拨人马,荡平定幽巢!”
      风千雪眉心一松,看了看旁边抓耳挠腮没个安分的秦假仙:“庭主,不如请秦假仙随行,探听查证是他专长。”
      “那就有劳秦假仙。”
      被人拍了一记马屁,秦假仙不禁昂首挺胸:“没问题!”
      得到昭穆尊首肯,风千雪便和叶小钗领着一队人马迅速出击,出发之前她还特意嘱咐,一旦攻破定幽巢,要仔细搜查。
      虽然希望渺茫,她还是希望可以找到证实当年贾命公与鬼梁天下串谋的证据,彻底弄清皇甫家族灭门案的前后线索。
      公法庭出行一般不以低调为要,大队人马轰轰烈烈扑到定幽巢门前之时,竟然只有几名家丁在门口扫地。
      风千雪心弦倏然绷紧,下意识以为这是请君入瓮。
      却听叶小钗“啊”一声,先行入内查看情况,风千雪赶紧跟上。
      院中守卫听到动静纷纷拿着武器出来抵挡,并启动机关,然而并未见贾命公行踪;抵抗者能力虽然不差,却不似幽燕征夫精英。
      风千雪见状放心大胆将公法庭人马招入院中,大打四方,待把守卫们收拾得差不多,才向俘虏询问贾命公去向。
      “这,这……”
      “嗯?!”风千雪眸光一沉,将剑架在那名守卫脖子上,用力一压,顿时压出一道血痕。
      “老爷、老爷出门至今未回,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确定此行扑空,风千雪虽失望,仍一扬手,众人即刻开始对定幽巢进行地毯式搜索,连一条地缝也不放过。
      如此搜索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听得回报。
      “两位执法,在花园中发现一处地室。其中机关十分厉害,我们有人受伤。”
      风千雪与叶小钗对视一眼,让那人引他们前去一观。
      待走近,才发现地室隐藏于花园假山林之下,甚是隐秘,而那假山林中暗含阵法机关,几人中箭在一旁休息。
      秦假仙见势断喝一声:“荫尸人——!”
      “Yes sir!我遁!”
      荫尸人一头扎入地室,片刻之后,从地面蹿出,张口吐出满嘴沙土。
      “荫尸人,安怎?”
      荫尸人得意洋洋举起一沓泛黄的信件:“啊哈哈哈~~~~找到了!”
      风千雪心中一喜,接过信件小心拆看,唇角慢慢勾起。
      贾命公果然还是留了一手,把当年鬼梁天下发来的信件藏了起来。
      像他们这样阴沉的人,不可能全然信任盟友。
      “秦假仙,有劳你们,多谢。”
      “免客气,想不到贾命公真正跟鬼梁天下勾结,这两个夭寿的,真是心狠手辣!”
      风千雪收好证物,对叶小钗道:“叶执法,晚上还有任务,劳烦你先回转公法庭汇报此事,我打算走一趟残林。”
      “啊。”

      鏖战方毕,鬼梁天下仓促回到点石洞。
      虽有三件神器,遭到各方高手围攻,终有受伤。
      正思索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不解之护,运起内力打算疗伤,却忽感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动脉迅速流窜,所到之处泛起一阵麻痹。
      心中一惊,迅速牵起丹田处内力堪堪化开那股阴气,手上却忽的刺痛起来,且越来越痛。
      剧痛之下顾不得思索,一把扯掉憾穹之能,只见一条赤色半透明异虫自憾穹之能内缓缓探头爬出。
      凉意顺着鬼梁天下背脊直窜上脑海。
      半晌,他压住心口,抑制毒发,恨声道:“昭穆尊,好手段!来人!”
      “府主?府主你怎样了?”
      心脏好似被无数毒虫噬咬,鬼梁天下痛得几乎不能自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啊……是蛊毒!”
      回忆当世用蛊高手和懂蛊之人,蛊皇与醒恶者已死,慕少艾退隐,天来眼同他血海深仇,剩下的……
      “带吾到烟霞谷找姥无艳!”
      部属们哪曾见自家主子如此痛苦,闻言赶紧扶他匆忙离去,临行交待留守之人小心看顾根据地。
      路途不算太远,可这不长的一段路让鬼梁天下倍感煎熬,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回先前被自己忽略的造化之钥。
      烟霞谷瀑布下,姥无艳正欲上船,见不速之客果然到来,当即屏气凝神,谨慎应对。
      “蛊后姥无艳。”不愿落了下风,鬼梁天下强撑着伤体作镇定之态。
      “诸位匆忙闯入烟霞谷,必有要事。可惜姥无艳已是退隐之身,不愿卷入风波,请见谅。”
      “吾只问一事。”
      “请说。”
      “蛊后与公法庭是否有所接触?”
      “自当初羽人非獍遇害一案尘埃落定,我便离开中原,许久不问俗事。”
      “嗯……”鬼梁天下一时理不出头绪,加之身体已经难以支撑,暂时放下心间疑惑,放缓了语调道:“吾一时不查中了蛊毒,听闻蛊后毒术高超,特来求医。”
      “哦?”姥无艳背心已沁出薄汗:“请过来让我一观。”
      装模作样给鬼梁天下号了脉,姥无艳收手道:“此蛊我已心中了然。毒发之时,如万箭穿心,痛苦非常,好在你中毒未深,及时医治,可以拔除。嗯……”
      “此话有但书,直言无妨。”
      “先生武艺高超,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替我除掉一个人,我可保你痊愈。”
      “何人?”
      “贾命公。”
      “为何?”
      “昔日幽燕征夫屡屡对我下毒手,思及当日所受之苦,我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嗯……”鬼梁天下捋着胡须思量片刻:“可以。”
      “随我入内医治吧。”

      风千雪离开定幽巢便转道残林,行不远,便听闻一片喊打喊杀声。
      江湖仇杀本是寻常,可近来在公法庭压逼之下,私斗之事已大为收敛,谁会如此顶风作案?
      侧身藏入一片浓郁树荫之下观视,却见一男一女在前仓惶逃窜,后面一群人气势汹汹追赶不停。
      定睛细看,那对男女却是认识的。
      ——上官寻命和言倾城。
      言倾城怀里,好似还抱着一名婴孩。
      眉梢一跳,立刻想到了什么,凝气于掌,缓缓推出。
      扬起的沙尘暂时打乱了追杀者步调,她趁势施以儒门术法再加困局,化光带走疲于奔命的二人。
      待到逃出一段距离,她才回过身问:“上官寻命,言姑娘,你们这是?”
      “法门请来一个硬咖,杀到愁落暗尘家门口。”
      “愁落暗尘呢?”
      “唉,大伯留下阻挡,让我们带着名儿先行逃离……”
      风千雪看了看上官寻命的伤势,讶道:“幽燕征夫榜上第二人,竟然被伤得这么沉重,看来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是唷,听不懂人话的高人。看他追我们追得这么专注,想必愁落暗尘已经脱身。”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样?”
      “躲一天算一天吧。”
      风千雪思忖天色已经不早,晚上她还必须参与公法庭进攻点石洞之战,左右环顾,方才注意到地理位置。
      脑中灵机一动,掏出一粒固体金丹递给上官寻命:“我还有要事必须离开,不能保护你们。你带上言姑娘往西北方,数十里外便是白云山。”
      “白云山?”
      “云飘渺.蔺无双——你还有印象吧?”
      “哦,五爪峰上击杀北辰元凰的绝顶高手。”
      “虽然他个性孤傲,倒不至于无视他人欺辱妇孺。”
      “你要我去找他?”
      “现在的你连自保都困难,只好欠下人情以后再还了。”
      听得身后隐隐的喊杀声,上官寻命一阵头痛:“漏气。算了,言姑娘,我们继续赶路吧。风千雪,以后有事只要一句话。”
      “免客套。”
      目送二人跌跌撞撞离开,风千雪跃上山崖,一剑斩下,无数碎石断木滚落,再次形成屏障,阻挡法门人马。
      ……但愿上官寻命能撑到白云山。

      白云山地境云雾飘渺,空气湿润。
      上官寻命身受卫无私一剑,虽有金丹护体,能拖命到此实是不易,受凉气一激,只觉力不从心,偏偏身后追杀紧迫,怎么也甩不开。
      “啊,上官寻命!”
      言倾城一手抱着孩子,还不得不分出手来搀扶上官寻命摇摇欲坠的身子,双腿已经酸麻无力,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蔺道长,你到底在哪里……
      上官寻命已经不支昏迷,言倾城吃力地扶着他,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人声,渐渐感到绝望。
      狂奔一日一夜,无论她如何坚韧,终究只是毫无武力的弱女子,每行一步,都觉得好似踩在棉花上,终于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跌倒,怀中孩子发出虚弱哭声,甚是凄凉。
      “你还要逃吗?”
      法门众弟子无声分出一条路,卫无私走上前,冷酷地打量着言倾城:“倾君怜与雨中砚已经伏诛,劝你放弃,乖乖认罪。”
      忽闻噩耗,言倾城眼前又是一黑,险些晕厥,断断续续重复道:“大嫂与舅父……死、死了?你们怎可这样?他们是无辜的……”
      “包庇凶手,畏罪潜逃,吾已经给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知廉耻拒不认罪。”
      “大嫂与舅父何罪之有?你真残忍!”
      “行正道,必要的强硬手段不可或缺,否则如何制裁罪者?我再问一遍,言倾城,你认罪否?”
      “唉……请你放过名儿,孩子是无辜的。”
      “若你乖乖认罪,吾自不会为难一名孩童。”
      “你的宣判,我不能接受!”
      “嗯……”卫无私面色更冷,一挥手:“拿下这名罪女!”
      言倾城早已气空力尽,哪里还能抵抗,法门弟子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她绑了个结实。
      “既然你冥顽不化,便依照倾君怜的下场,赐你绞刑。”
      法门众人闻言,立刻开始准备刑具,然而一道掌力忽然袭入,伴着不可一世的冷然语调:“何人敢在白云山中行凶?!”
      “嗯?”
      云雾乍散,光影散去,道门顶尖人物背对众人而立,袖袍翻飞,不怒自威。
      “阁下莫非是云飘渺.蔺无双?”卫无私怔忪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正踏在谁的地盘之上,出言想问,却未得到回答,不得不自我介绍:“吾等乃法门中人,为擒凶而来。”
      “不是这样,道长,我们不是罪者!”言倾城虚弱地抗议。
      蔺无双转过半张脸,只将在场众人冷冷扫过一眼,道:“法门之人,竟也沦落到仗势欺人的地步,真是教祖之哀。”
      “蔺无双,吾敬你三分,你怎可侮辱法门?”
      “侮辱法门者,又是谁呢?”蔺无双身不动,傲然道:“三招,三招论定胜败,胜,由你处置。”
      “哼。”蔺无双之名如雷贯耳,卫无私被激发斗心,毅然拔剑:“法罗剑网!”
      剑气绵密交织而出,带起道道厉风,法门弟子纷纷后撤以防误伤。
      蔺无双依然负手而立,直至雄厚剑气朝他奔袭而来,方闻一声低叱:“云海涛涛!”
      无边云气弥漫,初如镜湖,平和无波,令人想起云野仙踪,晨钟暮鼓;忽而浪涛汹涌,如天地源流之浩瀚,携万物源源灵气,奔涌而至。
      卫无私一时失神,剑气交接,顿时虎口迸裂,血流不止!
      “你……!”
      惊怒交加,心有凉意。
      差距不在剑招,而在根基心境!
      蔺无双挥袖间已解开被绑缚的言倾城,冷喝一声:“走!”
      法门弟子面面相觑,只待师伯发话。卫无私暗暗咬牙,勉强收剑入鞘,重重哼出一声:“言倾城,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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