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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飞星传恨 ...

  •   夙昧一脸笑意盈盈,道:“一日三秋,魂如梦思如狂。”我实在是不忍再听下去了,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是罢。
      谁道那司仪又说了:“为何要不见呢?这句是反语,因念之深,故责之切。有言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正是此理。”
      随即的几句也大同小异,总之是我说的每一句恶言都被他们轻巧曲解开来。
      我已经无法忍受,也顾不上夙昧的面子,只觉得浑身黏腻得很,此时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这是什么游园!明明我心不甘不愿,明眼人都瞧见了,自然也都懂了的意思,为什么偏偏到你的嘴里却生出另一番的歪曲见解来!”言罢,转身下桥离去,再不去看众人的脸色。
      我听到有人说:“会不会是弄错了?快看看那位公子手上的香囊究竟是什么花式?”“对啊对啊,指不定就是枫叶呢,这样就和我的秋菊对上了。”……诸如此类,听得我心烦。但我晓得背后那骤热的目光一直未散。
      还好他们不认识我,我竟然一激动搅乱了这场鹊桥会。然而,我又能走到哪里呢?街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可是我现下根本无法进宫。
      一个人走到西街上,有凉风吹过,有些冷。本就是蟾宫节,人们自是都去了游园,现在的西街倒是有些空荡,不过稀稀拉拉几个人走过。
      忽地,我似是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的背影很熟悉,而在对面与他交谈的,好像是……我一个激灵,那是聂疏言的侍从。而背对我的那个不就是之前我出宫碰见的蓝衣人。看到那侍从,我突然想起有地方可去了。
      “木姑娘。”身后清醇的嗓音淡淡灌入我的耳廓。
      “是你。”我按捺不住一星点的欣喜,有时候我就在想,聂疏言也是个半仙吧,怎么我一想他,他就会在我的面前出现。
      “怎么当初你让我叫你疏言,而你却一直唤我‘木姑娘’。”
      他疏疏笑笑,月朗风清,说:“我原是怕你介意,毕竟,如今你不太用那两个字了,不过,既然你说了,那么我改了便好……及瑛。”
      我有些怔然,心底微微地一酸。是啊,人都叫我太后,连亲一点的云启也叫我母后,私下里是唤过木姐姐,而夙昧则是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现下想他作甚,我一阵气涌。
      平复好后,我很是感激地看了聂疏言一眼,道:“许久不叫,我怕是自己会忘了名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不知道,因为外头只知道我为木氏……而现在,你却是知晓的,我……很开心。”
      敛了敛心神,我笑着说:“蟾宫节你怎么不在宫里,反倒出来了?”
      “我本不太爱看舞,待得久了,自觉没趣,便请退了。”聂疏言的眉眼在这月华之下显得格外柔和,倒像是蟾宫的天人一般。
      我心有一丝微恙,想到之前我遇到他时,说是去看戏了,生怕他也因此对我有了芥蒂,我便问:“那么唱戏呢?”
      “江山、美人、红尘……都是一出戏。台上的起承转合,悲欢离合,都是讲着黎元的故事……看戏听曲,倒是有趣得很。”他眼波泛起一片余光,笑着答。
      我听后心安,笑着回他。再转眼去看那本坐着交谈的二人,发现其已不见。也没在此事上说什么,就听他道:“月色正好,何不兴起泛舟,及瑛可愿与我同舟?”
      月华浓浓,与子同舟。
      想来无事,也想待兴尽后,拜托疏言送我回宫,我便应了下来。后来坐上他的马车,本暗自惊奇元京无湖哪来泛舟一说,但直到了未名河我才明白。
      “我道是元京哪里有湖,原来是在疏言的你家里。”
      聂疏言家宅子很大,但很少有人住,于是,当初未建成之时,他便令人只筑两幢小楼,余下之地,全都凿开,灌入水,与未名河相通。河两旁倒是些亭台假山,入了园林之景。河上本是种满了荷花,但如今是秋。虽不见满池碧绿接天莲叶,倒也有枯荷听雨声的意境。
      “没想到这元京也有这么个世外桃源。”我语露赞赏,但终究心中抹不去一丝忧虑,从进府起,我就感到不对劲,现下终于明白究竟哪里别扭了。虽说做司马俸禄很足,但是这般大兴土木,开凿一条河的财力,倒是不可置信了。
      “伍子胥说‘大隐隐于市’,而我未曾想过隐匿之事。”疏言一双浸满着月色的眼眸看向我,说,“若及瑛你说的是寒舍的景致,倒是有怎么几番相像,河边种的都是桃树。暮春来时,也能看见陶公的‘落英缤纷’。”
      我不敢妄自乱了阵脚,感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聂疏言,也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他语藏玄妙,说是未曾想过隐匿,但却在人前保持着与世无争的飘然态度。我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可以相交的人,没料到这朝堂亦是藏龙卧虎。
      而今,又故意让我来他的府中,知道他的怪异之处,令我心产生疑虑。我抬眼看向船上之人,一袭白衣纤尘未染,眉目如画,却无法看透。
      我不晓得他的用意何在,但也不能点破。
      “自然是讲这美景了,若是你说的这样,明年春末,我倒要来你这宅子,好好体会一下当‘世外人’的滋味。”
      心思总是那么容易被打乱,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一步步,一日日,似抽丝剥茧,我总要把所有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是聂疏言,他已经不会是我的良人了。
      越女何其有幸,当着王子的面唱了一首歌,就得到一个好归宿。但是我呢?以为自己“心悦君兮君不知”。实际上连“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就算此刻与“王子同舟”也挥散不去心中的落寞。
      “待到明年再来当一回世外人。不是等太久了么,及瑛若是想,明日亦可。我听闻千金楼有一道新菜名叫‘桃花鱼’,只有午时才供。如若有意,我二人可一道去尝尝。”
      我脸上神色未变应下他,心下却云诡波谲。
      待到夜已深,我人也有些困倦,便说要回宫了。
      我刚出“司马府”,就看见夙昧靠在他的马车边。见我出来之后欲坐上聂府的车子,便泠然一笑,对聂疏言说:“时辰不早了,多谢司马大人,”转而又看了我一眼,眼色与夜色混为一潭,“不必劳烦。”
      见此,我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生怕夙昧有什么大碍,若是我与他的关系再度变僵,可就不好收拾了。
      便对聂疏言说:“今晚,谢谢你了。”微微点头,表示谢意。聂疏言望了夙昧一眼,再看向我,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不语。
      我转身上了夙昧的马车,放下帘子。厢中一片昏暗,不多时,夙昧一把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车内被如墨的夜色四笼,一袭依稀能从帘子的外头漏些光亮进来。
      我抛开心中的薄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司马府?”
      “你走之后,我追过来,看见你与他在一起。”音色淡淡,我听不出他意。
      “……”车内无半点灯光,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久久不发一词,若不是知道他就坐在我对面,黑暗中的气氛有些难堪。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后咽了口口水,又补了句,“别以为你在外头等了我这么久我就会原谅你了。”
      “没想到你这么开不起玩笑?”谁料得到他竟是这般看待今天灯会的事情的,轻轻易易,好似和他全无关系似的。
      “你说这是玩笑?范子玉会怎么看我,桥下那些人会怎么看我!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
      “我什么意思……呵呵,我能有什么意思。若我不插手你的自以为是,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在桥上的笑话了?今天是范子玉,那明天呢?木及瑛!你怎么可以随便塞人给我?”
      我听到他从嘴中忿忿道出的三个字。一丝苦笑,涌上唇角。
      方才我还在为没人叫我名字而怅惘,而后听到聂疏言叫我心中微起波澜,却在下一瞬发觉此人不简单;至于夙昧,这么多年从未叫过我全名,此时此刻却也在讨厌着我,才叫我的名字。
      “我哪有随便塞?”昏暗中,我抬眼望向他,思维清晰,“范子玉精于文武,面容娇好,识人识礼,德娴兼备。这么一个灵巧的姑娘,怎么能叫‘随便塞’。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他低低笑了两声,却寒入肌骨,“那么是要谢谢你了?”
      “不用谢,若不是你当初同意我为你选妻,我才不会来管你这点破事。”我神色不济。
      “即便是我不同意,只要你的皇帝儿子一发话,你难道不会干预了吗?”他唇线发白,冷冷地道。
      “……你偏偏要这么想我,我又能说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把话题牵扯到云启身上!”
      “袁云启、聂疏言……你一个又一个够了没有?”
      我一怔,却在下一刻马上明白过来,鼻子一酸:“……你太过分了。”他的意思是我做人太过无脸,招惹了那么多人。我说了与云启只是姐弟之情,而聂疏言……我已经不再对他有什么渴求了。
      “之前你不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很有意思么?亏我还当是是个好人,你随便怎么说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总之不是你心里想得那般不堪,人尽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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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飞星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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