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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5】番-广寒香一点-云启 ...

  •   秋风飒沓,寒鸦栖复惊。
      宫门始终是冷的,无论燃了多少沉香碎屑。
      那人坐在一方龙椅之上,淄色锦衣,手执朱色狼毫笔,眼底是淡淡的倦意。
      抬首望向来人,脚步轻轻,端庄如伊,可却不是她。
      “皇上。”
      李双一句细语,如淡淡的秋思,并未与这三分寒意有什么大的作用,倒是更添几分清冷。
      李双如今也快到桃李之年了,而云启终于及了冠。
      当年的帝师大人与孝英德太后好似翻过去的书页,再不被人提及,只是叫一些难以搁浅的人儿伤一伤怀罢了。
      而最最不应该有这般的悲秋之情的人,偏偏就遂了这么一个说法。
      算一算两年过去,李双已经从那贵人升到了贵妃。
      大瑨的后宫仍旧空虚,即便朝政上都是云启自己的人儿,也少不了对此事担忧上奏的。毕竟,一国以皇胄为本。瑨朝的天子自古以来子嗣都不旺,而云启至今还没再纳其他的妃子,也没有皇子诞下。
      然而,君主是不可诋毁的,红颜是一切的罪祸之源。所以李双便担下了所有的责骂。一时间有羡慕有嫉妒,有人说她是妒妇,有人说她骄纵,有人说她犯了七出之罪,有人说她是误国……
      云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李双也都一一承受了下来。
      在这宫里,无人相助。
      她没有谁人可以依靠。所谓的兄长,犯了弑君之过,如今已经不在元京,生死未卜。所谓的夫君,却是一国之主。心怀之大,却独独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臣子的非议侧目,宫人的心知肚明……都是逐渐在她心头加高的槛,终有一日,她将会跨不出那由槛而成的心墙。
      “贵妃莫等朕了,朕今日还要将这些奏折批了。”云启眼中还未来得及掩去那失望之色,却被李双全数看在了眼底。
      “皇上一心系民,是我朝之大幸,可也不要因此而伤了身体。”她心口一滞,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滋味了,久而久之便会麻木,也就同着寻常一般,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谨遵自己的本分。
      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这太过简单的道理,却是大家心底都清楚的,但到了李双的身上,一切又都化为寂寥,一而再再而三的忘记。
      企图求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争强好胜,巧取豪夺的女子了。韶华可以打磨尽一切。
      即便是精卫也有精疲力竭的一天,又何况是人呢,也终究是会累的。
      “贵妃有心了。”他从不在人后唤她的名,若是只有他们二人在,便只有这般生疏的语气称呼。
      皇上。
      贵妃。
      她没有这个气力与权力叫他的名,或是简简单单一个寻常的“夫君”也不可。他亦是没有心回她一句。
      许是年少无知,当年对那个木姓的女子过多的眷恋许是发自一种渴求感,那不是真正的情。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淡去,毕竟这般的挂念已经有了十余年,不是说清就能清的。
      然而彼此都不懂,便依旧保留着那份恋恋不舍。看到他人也依旧会神伤,才会伤人自伤。
      李双将端在手上的盅放在一旁,舀了一碗桂花羹,对云启说:“这几日桂花开得正好,听闻皇上您最爱吃桂花羹,臣妾便向嬷嬷讨教了一番,做成了这羹……还希望皇上能尝一尝臣妾的手艺。”
      袁云启望向窗外金色、黄色点点的桂与那淅淅沥沥的雨碾成尘土,清香随着寒风冷入衣襟,云启看了一眼玉瓷碗中的桂花羹,色如金波,星星碎瓣,在一双素白的柔荑下,显得格外——妖娆。
      云启不知自己竟是在此起了这般心思,待到自己缓过神来的时候,竟是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相触,云启能感受到那双手的凉意。猛地一怔忪,二人皆不知所措。
      李双略略地失神片刻,兀的收回了手。
      云启望着空落落的手心,轻轻一撇嘴,一手执起汤匙,眼角轻绽,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看不通透的少年天子模样。
      “怎么,爱妃竟是怕了朕?”
      也不知为何,云启竟是会出声戏弄。许是见李双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曾见过,这才引起了他的挑逗之心。
      “臣、臣妾不敢。”话一出,李双便是知晓自己说错了。十多年来的平静无澜竟是被一颗云化的雨滴,打破了如昔。
      “哦,何来‘不敢’之说?”云启却是也没生出恼意。
      这下却叫了李双说不出什么周全的话来了。若是说,为人妻子本分,应当如何如何,会让她腆着脸儿,今后再不敢面对袁云启了。若是说,君君臣臣,又将二人的身份搁远了,以后想要再起亲近之意就怕是过不了这个疙瘩。
      “……”李双不再说什么,她是聪慧的,只是望着云启的那徐徐落下的幽深眸光,忽地搭上他空了的双手,云启心中微微一澜,竟是对上了她的眼。李双一横了心,以此来证明她并不是不敢。
      喉咙如烈翻滚着,半晌,尬尬开口说:“嘉安……二十八年。”
      云启抬眉,略有所思。
      许是自己的无心之举,却对他人造成深深印象。人与人之间,倒是不同,你放在心里的,却是我早已忘怀的了。
      嘉安二十八年。
      袁云启还只有十岁,木及瑛十四,夙昧十七。
      ……
      整日缠着木及瑛要去坊间斗上一回蛐蛐,终于是在某空闲了下来的日子里偷偷地溜出了宫去。当然是自以为是地以为自个儿瞒住了夙昧的。
      夙昧那时深得皇帝老儿的厚爱,谁都不偏颇,便若是知道了溜出宫门这等子大事,定会在无意之间透露出去……惹得姑娘小子一顿挨骂,他自个就在那儿幸灾乐祸,真真是叫人讨厌地紧。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那么奇异的嗜好,看着某些姑娘那种愤懑的眼神心里扭曲得慌,便会从嘴角处生出那么一丝半抹的莫名笑意。
      当然,若是三人一起同流合污时,他便不会拆穿木及瑛与袁云启这二人的小把戏。可是关键是那二人可摸不准夙昧此人的心思,便也吃不准究竟要不要唤他一同去,就怕到时候一同去了后,他又在以后打击报复,就终是最后还是自动刻意忽略了那个姓夙的人儿。
      有些跑题不说,此事的主角还是那两个在上头出现的小娃儿,可不是后两者。
      小双儿的爹爹是李准,那时还是元京里头的大理寺中的小小一主簿,可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是在后来的五年之内大起大落,三年内位至大理寺卿、翰林学士,但在最后二年急流勇退,便辞官不理政事。
      这一个奇怪的妙人儿的幺女自然也是不同寻常的。可从小就乖巧懂事的李双,也有那么一回两回耍性子的时候。这不,恰巧就遇上了那个早熟的小龙子。
      木及瑛熟门熟路地引着袁云启来到一方小茶室,茶室分成内外两层,里头是斗蛐蛐的场所。来时的云启不小心被一小僮给撞了个满怀,他没在意地整了整衣襟,便随着木及瑛到了内处。
      一个多时辰过去,二人斗得正欢,赢了好些局便要回宫了,让对方的人儿好生地不爽快,看着这俩小孩便嚷嚷着耍赖,想着什么以大欺小。
      当然,云启与木及瑛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商量了片刻。本是木及瑛自动请缨让云启脱身,但是袁云启本着自己算上个男子汉,便不想让女子受了委屈。所以最终还是以殿下的诰命令木及瑛去请救援。
      而今云启只是在外没有他人相伴,因此,凭着武力和闹腾也便只有暂时认输的地步。正在双方争执不下,木及瑛乘乱溜走去求助夙某人时,隔间突然传出了一稚女的声音,冷静卓然。
      “慢,别想要动手。”李双临着那些面面相觑的叔辈人士,“若是现在放了我回去,我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若是绑了我以要挟,你们可就是犯下了极大的过。按照大瑨律法,绑人可是绞刑之罪。诸位叔叔伯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低沉沙哑的男子笑声桀桀:“又有谁会知道?”
      小双儿依旧淡然,“我现在要是大声喊了出来,就不怕别人不知道。我爹寻我不见,自然会来找我,若是连我的人影都找不到,报了官,把事情弄大了,新帐旧账一起算起来,怕是要有连坐之罪了。”
      隔间的男子们似是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又问:“如何保证,你不会说出去。”
      “我在此发一个毒誓,叔叔伯伯们可是相信了?”
      便听到那小双儿在那宠辱不惊地清晰吐字,一字一句却异常洪亮,传到了另一间人的耳里:“若我泄漏了沁闰坊众位叔伯欲绑架小女子李双,以要求大理寺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主簿李准爹爹篡改状纸,压案不上报,这件事一个字。我李双便孑然一身无人相伴,不得……好死。”
      云启闻言一笑,这小妞儿是想着法子将此事告之他人。即便是他此刻自顾不暇,也对这大理寺主簿李准起了心。
      这小双儿将自己置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步,倒是将大义为先,置个人性命于不顾。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留了后路。
      云启便是正义感油然而升,便要好好地帮她一把。
      莽撞地打斗自然是寡不敌众,云启便是认准了这沁闰坊是个黑店,当下也怨不得木及瑛此人,便是心里琢磨出一个法子来让此方的人乱了阵脚。
      那另一间的众人恼意渐起,欲挥刀相向,云启一边后退一边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绣小囊里,说:“本也是来找个乐子,不就是心疼几个钱财么,小弟便是让了几位哥哥。”言毕便拉开小囊就势掏出了什么东西来。
      望着那些人的眼色,云启眼中露出纯良无害的光,猛地一撒手,掏出一把粉末来,让原本睁大了眼儿的人顿时灼伤了眼,乘此机会,云启一把拿过自己宝贝的蛐蛐二郎神,撒腿就跑。
      路过隔间时,不由分说地拉着那个原是个稚嫩的小妞儿青衣小僮,躲过了几次挥闪,跳下了扶栏,一不小心扯破了李双的袖子,也顾不得其他。脚踏在木板之上,发出踏踏的响声,毁坏了几块楠木的薄板、门牌,冲出了所谓的黑店。

      可是这正是坏了小双儿本来设下的一个局啊。那沁闰坊是那行人的教名,而非这茶室的大名,这茶室明明白白地挂着一块大方匾额——虫二茗。
      当然,迎面而来的两人,却是看傻了眼儿。
      “云、云启……你何时招上的断袖之交?”
      遭到狠厉双双的白眼后,木及瑛狗腿地住了口。
      夙昧便出场收拾这一烂摊子,将那沁闰坊一行人绳之以法,又赔上了一锭金子,才了了此事。
      又意味深长地望了小双儿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惹火那叫作木及瑛的人了。袁云启自觉无趣,想唤了小双儿,以期望能从她的眼里瞅出一些什么叫做“崇拜”的东西,可是瞅了半晌也没见到除了淡如水止静的其他含义,就不再有什么了。
      云启自然是气恼的,便不去理她,一个人走在了前头。李双落在四人行队伍的最后,久而久之,云启更觉得没趣了,转头一望,却是寻不见小双儿的人影了。
      袁云启见夙昧与木及瑛都没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那小双儿去哪了,便一直保持不爽愠怒难忍未爆发的状态到了宫里。
      之后的种种,也竟是抛到了脑后。那个女扮男装的青衣小僮,也不再记忆中再次被提及。李双远远不似表面上来得那么淡定。她心中有的是一份算不上感激的感激。
      尽管是破了原先她定好的局,可是袁云启这种自作聪明的举动可是多年以来小双儿感受到的最真实的关心了。
      爹爹是个怪人儿,自小就不与她亲近,娘亲从她生下来之后就没见到过。人说爹爹最疼女儿,可是小双儿是从未被她爹疼过,所以才生了这么清冷的性子。可是她骨子里还是极其渴望能被人疼的。
      所以,无论怎样,袁云启的这番举措还是陷入了小双儿此时的心里。尔后几年在她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哥哥,那个哥哥性子好,但是所谓的关怀也只是淡淡的,却让李双感到一丝丝温和。却始终疏离。
      表面上不说,并不是心里不想。这么原是很简单的感怀,却在几年之后,成功发酵成为另一种绮思。
      然而,她非原来的小姑娘,云启也不是那个孩童。
      即便是成了名义上的夫妻,也不是那种可以相濡以沫的一心人。
      每每望着他对那秋海棠出神时,李双心里便如那雨打芭蕉一般。皇上喜海棠,却因为海棠是他人最爱的花。
      然而那个“他人”在三年之前,在自己的帮助之下私离了重重宫阙,再不在李双的面前出现。有着她的只字片语,也是云启心里埋藏着的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部分。
      李双不敢去触及。生怕打碎了看似牢固却危在旦夕的平衡。
      然而,云启此刻的一句话却让李双不由得改变了初衷。
      ——哦,何来‘不敢’之说?
      分明是他牵住了她的手,无论是不是发自内心,无论是不是一种利用,他既然问出了口,问她敢不敢,李双都想去试一试。
      那么有何不敢呢?
      李双握住云启的指尖微微发颤,望着他的眼光没有躲闪,企图看到表里的云启又是如何。一句话在口腔里转了几回。终是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来:“若皇上敢为,臣妾当是无畏。”
      云启细细一咀嚼,发觉这话看似未露锋芒竟是在此情此景中,生出几分挑衅之味来。
      原来是她。
      袁云启似是在蒙蒙沌沌之中捕捉到了从前的那个他来,转眉再凝神看着面前语露狂狷的人。
      当年没有记清她是什么模样,只晓得她一身的青衣,故扮成小僮模样。而今的她上了淡淡的妆容,面色如画,着浅黄罗襦。
      云启轻笑,按下了她的手,李双没有站稳,一个顺带地就跌倒在云启的身上。
      面容微赧,欲起身,却听见云启在她耳旁说:“朕累了,也想明白了……关键是爱妃你有没有明白?”
      李双闻言有些惊诧,想去看他的脸色如何。她听不懂云启所说的话儿。
      他又想明白了什么,要叫她清楚什么?
      临景三年,一月。
      元京城内白雪积了一地,被扫到了街道两侧。
      身为先皇的帝师,如今刚刚学艺归来,宫中正是大宴庆祝。远远望去,那处宫阙灯火廖亮,歌舞升平,全然没有冬日的凄冷。
      李准爹爹已经开始逐步退下放权,前四年的平步青云好似过眼烟云一般,不让他在意。然而李双知道,她的爹爹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干净简单。而小双儿的哥哥也在三个月之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隐隐约约地猜出他们之间在商筹着什么惊天的秘密,李双终是在一个春夜里被告知了此事。
      哥哥唤作李复,字无冶。爹爹不曾说起他的由来,只叫李双唤他哥哥,对外称是从小就没将这个儿子放在身边养。府里的人本就少,又因为李准李双皆是清冷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平日里就没见着过几个下人。
      “我们李家受人之恩,定当以涌泉相报。”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
      “无冶这孩子忍辱负重十几年,如今终是有了这个机会。当下的天家是欠了他的。”
      “亏欠,必定要还。”
      “株连九族之事……袁崧海心太狠了。”
      “再过段日子,宫里会来选适龄的女子,你从明日起,好好待在家中温习功课,我会叫管教嬷嬷过来,顺一顺你的脾气。”
      ……
      诸如此类,李双心中已是明了。李准要将她送进宫里去,要将她在新帝耳边,吹一吹枕旁风。
      她原本以为即便是爹爹不亲,也不会将她置于一种令人摆布牺牲了的地步,可是他竟然过分到这种地步。然而李双转念一想,想出了个名叫“云启”的小孩儿,心里头的起伏稍稍安适一些,那年的人是如今宫中的他么?
      即便是逆来顺受,宠辱不惊,几乎就要淡出人的视线里去的李双,在那一刻,心间竟是生出了几分欢喜。
      随后几年,日子按部就班也就这么过了去,幸好那些个贵女小聚还会叫上她,李双就是简简单单的充当一下小小的角色,在给林太仆家的嫡女林姒庆生之时,百花楼的戏班子登台亮嗓。
      唱旦角的戏子是个实际上小生,那样的眉眼,让李双想起了多年之前见过的那位少年。结束之后,到戏台之后寻来了叫做来思的小生。此后,每个几日便来一次,算是和此人交上莫逆。
      来思眉眼之间不似当今帝师一般清晓,许是添了几分妖娆。
      后来因着李复的原因,李双入了宫,成了云启身边唯一的人,却不是心尖唯一的那个人。李双心中少了几分初来时的慌乱,却因为窥见了云启望着殿外秋海棠而发愣的神情,那样的神伤,那样的克制而倍感苦楚。
      但是理智未消,她依旧是清明的,让来思写了一出戏,让袁云启叫上木及瑛一同去看。她作出了善解人意的伪装,却乐见其成地看到了年轻太后刻意清醒实则迷茫不堪的模样。
      撺掇她出逃。
      而这些,袁云启不是不知道。
      所以,他懂得李双的心思,所以他感到累了,所以他要她明白……不要再做一些无用功了?所以放在他面前的桂花羹久久没有动一口,所以李双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被打入冷宫了?
      外在的宫殿雄伟瑰丽又如何,心里的宫殿已经崩塌,她还能住在哪儿?
      哪儿呢?
      她本就在袁云启的心外头徘徊,如今他却是连心外的空间都不以施舍了么?
      她有罪,其父蓄意谋害,知情不报。
      她有罪,其兄意起弑君,犯上作乱。
      她有罪,协助太后相逃,妒气如海。
      ……
      然而,他都替她一一隐瞒下来,为得是什么呢?是要让她愧疚生不如死么?
      李双没有明白。
      云启似是看出了她的惊异、后悔、自责、无助、沮丧种种情感,然而偏偏没有他所想要看见的那一种。
      正如同十多年之前初见之时一般,从她的眼里瞅不见那丝叫做“崇拜”的东西,也就瞅不见那个叫做“欣慰”或是“喜极”或是“恍然”或是“倾慕”的任何一种。
      云启眼光黯黯,自嘲一笑。李双怔怔,说不出一句话来,面色早已从红转白。
      其实袁云启早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对了这个人起了这份的心。
      也许是在临景六年那一次阔别之后的相见,小双儿一身藕色,淡雅如荷。即便是映日荷花的夏日,也抹不煞她眼间的清爽。
      也许是在她为他出谋划策夺得美人心时,他明明看穿了李双使的小性子,却主动忽略不计,想想究竟能得到个什么样的结果。即便最后木及瑛还是走了,却没有云启想象中的滋味。
      也许是在这三年只有他们的日子里,情不知所起,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就一往而深了呢。云启明白了对木及瑛的是眷恋多于情爱。而如今对于眼前之人呢?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明白……又是如何?臣妾、应该是懂了。”李双几次张口,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来,推开云启的肩膀,却被似叹非叹的云启重新按在了怀里。
      李双挣扎不得,只感觉到袁云启在她耳廓轻喘出气息。
      “你不明白……所以,小双儿有得是时间能够明白。”
      这般转弯抹角,却让此刻的李双听懂了。
      有的是时间,能够让她明白。
      这是,云启在许她的一生么?
      李双抬眼去看金冠玉面的弱冠少年,见他眼底未有一丝揶揄之色。
      他是认真的了?
      竟是认真的了?
      轻咬下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儿,嘴角似啜似笑似泣似喜。
      云启舀了一勺还未冷去的桂花羹,放在嘴边,眼中露出的神情好似在说——爱妃可须朕来喂?
      李双自然是经不起这种折腾的,紧紧攥着手中的龙纹淄衣。
      许久,撇开头去,掩不住唇边终于释然的笑意。
      “皇上,还是趁早吃了这羹,秋寒气冷,凉了伤了脾胃可是不好。”
      “小双儿说的是。”含下一口羹,掌心贴了贴紧她,遮去了那些个寒意。
      望着这个细腻浅笑的女子,秋风欲起,却引来阵阵暗香。
      暖香寂寂,清寒消去,瑶席一双人相视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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