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柳府寿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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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阴森……而荒凉。
那种自己在梦中不止一次体会过的、寂寞得发狂的感觉又一次无可抑制地滑满了他的心房。
这次……又是在哪里？
努力想要眨眼，弄清四下的场景。然而能够看到的依旧只是厚厚的冰层。
好像是被囚禁在了冰里，全身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插在冰中的剑，通体的赤红，是这煞白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不知道自己被囚在这里多久了，应该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自己都快要被四周汹涌的寂静给吞没；长到，他都怀疑着自己其实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所存着的，不过一缕苟延残喘的不甘，附在一具早已腐朽的尸体上……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是否还在坚持着什么，期冀着什么……
刚来到这里的几年，他依旧会时不时想想那些念头，如果、如果、如果，也许、也许、也许……
然后……时间一段又一段空白地流淌过去……自己好像握住一把沙，任由它们流出手心，然后不甘心又不相信地再抓起一把，依旧眼睁睁，看着一切背离而去……从未回头。
事到如今，该断的、不该断的……不由分说……时间早就给了他答案。
早就应该心死的，在遭到众人背叛的那一刻。
可是……
「那……还能再来吗？ 」
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从梦中传出来一般……
是谁，谁在对他说话？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这么多年，外面恐怕已是天翻地覆，谁还会记得，记得他还在这里……又有谁，会对他说话……
「玄霄，别这么说……我是真的想帮忙。再说，就算你伤了人，被关在这儿这么久，还不够吗？我打定主意了，让我帮你吧！」
少年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如此激昂……如此，恳切……
这种声音……
他忽然想要落下泪来——
他还以为……自己，一个遭弃之人，一辈子，一辈子，都再不可能听到有人用这种声音对他说话了……
「……你怎么……看来比我还高兴？ 」
「呵呵，不可以吗？ 」
「没想到……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为我如此耗费心力…………」
岂止是没想到……
这种感觉，当被所有人抛弃、仍有一人愿意站在你对面，微笑着对你伸出手，告诉你——
我，依旧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这种感觉……
久居黑暗之中，陡然有了一缕光、虽然只是一缕——撕裂阴霾，从上方照下，坦荡荡直直铺洒在脸上。纵使双眼已经退化得在光芒的刺痛下不断流泪，纵使仿佛就要在那光明的眩晕中燃成灰烬，依旧选择死死地仰着头，接受光明的亲吻，贪婪不愿漏过一丝一毫……
「好、好！天河，你很好！你看我们结为义兄弟如何？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吾愿以命立誓——终此一生，君心不负！
君心不负……
纵使……未来也许我们会拔刀相向……
纵然万劫无期——
请记住——
今日之誓，终不负！
…… ……
…… ……
春夏之交，还未那么炎热，天气十分宜人。到了晚上，白天的一切喧嚣都褪尽，更多了一分宁谧安适。黑暗的夜空挂着几颗疏星，月亮还只是刚刚升起，宛若无形的光芒施于宁静安眠的城市。
玄霄就是在这一个安详的午夜忽然醒来的。
一向浅眠，玄霄已经习惯频繁地醒来。但这次并没有发病，四下亦平静如水，为何会突然醒来？
——「终此一生，君心不负！」
头忽然裂痛一下——梦中那句话又毫无预兆地蹦入他的脑海！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做的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来玄霄的梦境却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完全陌生的场景和经历，不像会与自己白天的活动有任何的联系。
「这一个星期，请您分外留意您每次的梦境。也许，这会与您的今后的人生有重大的联系。」
屏风后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回响起来，玄霄不自觉冷冷笑了笑：那些梦与自己当天都没有任何关系，还能关系到自己的未来？
别再想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了。玄霄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自己总喜欢关窗睡觉，惊醒多半也就是因为觉得闷了吧。
初夏的晚上，夜风习习，拂在脸上非常地舒适。玄霄深深地呼出了几口气，感觉刚才梦中残留的压抑也一扫而光。望着外面，金陵城熄灭灯火后笼罩在黑暗中的巨大轮廓，那零零星星的残光也仿佛在风中摇曳，要随着这个城市轻微的鼾声一同沦入梦境。
“噈啦~”
那细微的声响就是在这时忽然发出的。来自自己窗户正下方那个屋檐。仿佛是瓦片被蹴动的声音。饶是如此小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也很快被玄霄觉察到。
玄霄想也没想，一伸手臂出窗户外，就那么随意地一捞。待他收回手时，手中就多了一只小黑猫。
“原来是你在打搅我好梦~”
玄霄以自己都没想到的“轻松”语气对那只被他抓在手中的小生物说道。小猫在他手中，居然也不争不闹，只是看看他，又安静扭头看看室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向爱洁的玄霄居然就俯下身，把小猫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地板上。小黑猫在光洁的地板上扭着步子走了两步，好像生疏于行走，又好像有点把握不好方向，一歪就撞在了桌子腿上。
“眼睛好像不大好……”
玄霄自顾地喃喃，离开了窗畔，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着小黑猫好不容易找准了方向，又歪歪斜斜地朝自己的床走了几步，然后，一纵身——居然就跳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挺灵巧嘛~”
玄霄赞了一句，对着那个站在书桌上四处打量的猫儿：
“我要继续睡了，窗户开着，你去留自便吧。”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今晚的言行举止有点奇怪，也懒得多想，关掉了床头灯。
室内慢慢为沉睡的空气弥漫。唯剩那一双光芒黯淡的眼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生命渐渐放低身段，安静地趴在了桌上，不近不远，默默聆听那个人渐渐平稳的呼吸。
夜风习习，温柔卷进开着的窗户，卷起那梦一般缱绻的床帘。
与此同时，与这扇窗户正对着的斜上方不出一百米，银行高耸尖塔的顶端，夜风阵阵，轻微撩动着红色翅膀上的羽毛。
目光一直盯着下方那个窗户。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在窗口出现，抓住了一只连自己都一直没发现的黑猫；一直看，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窗畔，窗口又恢复黑暗隐入背景的夜色。
微风拂动中，尖塔顶端的人一直一动不动在那良久。然后，展开一双巨大的红色翅膀，消失在了星光斑驳中。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柳府寿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