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眠之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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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洛阳。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这一座城，极尽了这世界的三千繁华。
慢慢走过川流不息的街道，陌生街景在他身边一一移动而去。歌女的歌声，小贩的吆喝声，路人的交谈声，纵然眼睛无法看清，不绝于耳的丝竹管弦依旧为他描绘出了一副城市的胜景。
那把剑被他用布条裹着抱在怀里，看不出寒光如水的模样。依旧是穿着离开时的那套衣服，七年来的辗转奔波，到如今上上下下各处都已经磨破，褴褛得如同乞丐一般，与他迎面走来的人都会皱皱眉避开，而他，左右是看不见，丝毫没有察觉，径直循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终于，酒香引着他找到了一家很大的酒肆前。
进去，点了一壶茶，小二像避瘟疫一样从他身边逃走了，他毫不在意地找了个座位慢吞吞坐下。
此时店中人还不多。他慢慢地撕磨着茶，一边听着旁边人的对话。
都是些街头巷底的闲话，最多讨论的，便是几天后的百花节，届时上万盆牡丹将点缀洛阳，更有平时鲜有露面的舞女名伶登台献艺……讨论来讨论去都是这些，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内容。
渐渐的，酒店里的人多起来了，熙熙攘攘中，挤挤挨挨的大堂，唯剩下他身边一圈的座位还没有人落座。掌故的使了个眼色，小二上前去，笑嘻嘻地对他道：
“这位客官，小店有上好的眠花酒，您要不要来上一壶？若是只要喝茶，出门右拐的茶摊子上也有的呢！”
他听完一言不发，放下茶钱，站起身就走了。
“呿！明明就是个乞丐，还来我们‘花眠楼’坐着，想要白吃白喝吧！”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小二不由得抱怨了一句，然而一转身，笑容又立刻挂在了他的脸上，直直向着大门迎去，招徕之声已经同时响了起来：
“哎哎~这位客官面生得紧，快快里边请~想要来些什么？本店有上好的眠花酒，埋在牡丹花下四十年，酒香醇厚，当年圣上来洛阳，尝了咱们的眠花酒可也是赞不绝口，这不，我们‘花眠楼’的招牌也是圣上亲手题写的，换到别的店子里………………”
站在门口的黑发男子打断了小二的喋喋不休：
“给我一坛普通的酒即可。”
说完，走两步，正坐在了那四周都没有人坐的一桌上。
小二却一点也不尴尬，再次跟上来，满脸带笑地道：
“客官还要些什么下酒料？”
男人一手撑着头，长长的黑发顺着他的肩膀手臂滑落下来。俊美的脸庞，肤色却十分苍白，一道朱纹点在眉心，红得煞目。
他的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仿佛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小二的话，反而自顾沉思了一晌，道：
“近来，洛阳………………”
“啊，客官也是来洛阳看百花节的吧！今年百花节规模较历年可是最大的，大街小巷，将有上万盆牡丹，同时盛开时，据说天上的王母娘娘会都被惊动呢！嘿嘿，不过后面的表演更加吸引人，那些平时根本看不到的各个楼里的花魁将同台竞艳，我们这些小百姓们也可以去一饱眼福，实在是…………”
“我不要知道这些！”
男人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二的话，道，“我只问你，曾经，可有看到一个带着剑、眼睛不大好的少年？”
“呃……？”这一下小二显然没料到，愣了半天，挠挠头，道，“带着剑？是侠士嘛？但是眼睛不好怎么行侠义？……”
明白小二多半是不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小二便嘟嘟哝哝着“今天怎么这么多怪人”地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酒就上来了，朴拙的小盏，斟满一杯酒，男人慢慢饮起来。
曾经多少年坚持清修，酒这种东西，会让人迷失心智，男人是从来碰也不碰的。可这七年来，漫长的找寻，他却渐渐学会了在杯中之物中寻找安慰。
七年了，已经找了他七年了。
苍白的手指紧紧握住杯盏，眼中的冷淡外壳下也再也藏不住悲伤。
根本不知道他会去了哪里，也无从找起，只是凭着感觉一座城接一座城地问询。漫漫风沙，他的身心也被打磨得只剩下孤寂，谁知道在哪里他们是否就已经一次次背道而驰，却从不能相遇。
然而饶是如此，他心中的那份疯狂依旧没有熄灭，越长时间的找寻反而越让他发疯地想要挖地三尺把世界翻个底朝天把那个人找出来！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捉弄……！
曾经在那昆仑山巅，世界不过星空一隅；来到了山下，见过了这么多的悲欢与离合，听过这么多的笙歌与羌笛，三千世界中每个人都多么的渺小，世界从不会为任何一人的痛苦而落泪，他，也越发有了一种毁灭的冲动，毁掉、毁掉这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世界——
——可是，他不能！
因为不确定那个人是否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使那个人仅有一线希望与自己活在同一片天下，自己就必须珍爱这个世界。为着两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一起。
所以，即使七年只是个开始，他也会一直、一直找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花眠之都（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