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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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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大户人家有一个“食不言”的规矩,程北亭年轻的时候从没遵守过。可二十多年过去,儿女成群,成了大家长,却给自己的儿子们立下这个规矩来。
这日晚膳,程致深又回晚了。到了用膳的花厅,一家人都已坐定,只等他了。程北亭寒着脸只当没看见他,贺念卿看看夫君,又看看儿子,只柔声说:“让咏新伺候你净手罢,今儿有你最爱吃的八宝鸭子。”小弟以深咽下口水,声音怯怯的:“大哥,快….快点儿罢,我…我饿了。”
程致深喊了声爹爹,净手后又揉揉以深的头发,揉得以深摇头晃脑的。
程北亭见儿子如此无视自己,终于没忍住,拍桌道:“你倒是祖宗了,一家大小拜了您老人家才能吃!”
程致深听了,一下子站起来。贺念卿眼眶瞬时就红了,忙把儿子往下压:“致深,快向你父亲道歉。晚辈哪有让长辈等的道理?”又劝家长“北亭,一家人好容易在一起吃个饭,今儿致深爱吃的菜都是你吩咐做的,眼下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贺念卿一脆弱,程家两个大爷,哦不一群大爷都没办法。这不---
“父亲,儿子错了,劳您烦等,以后不敢了。”程致深也不看人,对着跟前那只八宝鸭道。
程北亭叹气,给贺念卿夹了块火腿炙,又看看可怜兮兮的小儿子:“用膳罢。”
用过饭,一家四口转到凉亭品茶。
茶博士在一旁伺候,暮色四合,茶香渺渺,这初夏的庭院倒是别有情致。
“以深,你还小,茶水要少喝些。”贺念卿把玫瑰糕往小儿子手边推了推。
以深点头如捣米:“嗯嗯,以深有糕饼就可以了!”
程致深见幼弟这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去捏了捏那白皙肥嫩的脸蛋。以深一对圆眼睛被捏得水汪汪:“大哥,有点疼呢。”
“致深,你多大人了!”程以深被一家人爱宠,性子养得像女孩子,跟当年的贺念卿像得十足,程北亭对他十分偏疼。
程致深放下魔爪,以深吸吸鼻子,又小口啃起糕点来。
仿佛已经忘却晚膳前的不快,茶博士退下后,三个大人聊起天来。
“昨儿你父亲和我去西苑给上皇请安,正赶上件事情。”
“哦?”
“上皇这次彻底把梨园给散了,年纪在五十以上的乐工,都送去南府养老,年纪轻的给了银子放回民间了。”
“散了也就散了罢,上皇多年没有召内府演戏,用的都是咱们近臣的家班。何必把园子虚置在那儿,浪费财物。”
程北亭一叹:“上皇哪里是在意那么几个钱?这遣散的银子可不少呢。”
程致深难得和气跟程北亭说话:“上皇几年不召见内廷乐工是怎么个道理?”
程北亭静默许久,才低声道:“王爷病重的那些时日,已经记不得许多事情,有时候连上皇也不认识。只让梨园的乐工们整日在殿内的小戏台里演《渔光曲》和《骊歌长恨》这两出戏,轮回着演,换人不换场。”程致深听着,眉目间是少有的凝重。贺念卿已经抽噎出声,以深停了咀嚼,好奇地望着三个大人。
“王…叔父是在《骊歌长恨》的奏开场的时候闭的眼,上皇一滴眼泪都没流。支着叔父越来越凉的身体看完了全本,只到曲终才召来李大伴让人去各处发丧。从那以后,上皇再没有听过《骊歌》,再也不见内府乐工。”
“别说了,别说了!”贺念卿已哭倒在程北亭怀里。
‘唉,孩子都在眼前呢。。。“程北亭怜爱地安抚妻子,把平日苦心建立的家长威严抛至脑后。
贺念卿忙擦着眼泪,有点难为情:“致深,都怪你!问这么个问题,勾出爹爹好些惆怅来。”
程致深无奈,那是您老人家太脆弱了呀…..
“说些高兴的事,致深,见深从平州来的信你看了罢?你弟媳又有了身孕,年底又要给你添侄儿了。”
“咦?这小子,怎么给我的信里没说!难道跟我害羞么?”听到如此喜事,致深当然高兴,同时不忘打趣自己的孪生弟弟。
以深也插话:“那这样一来,二哥岂不是有四个娃娃要养活,哦还要加上二嫂。他的俸禄够不够呀?”
“是呀,成亲才几年,生这么多个….他一个知府能领多少银子?不是我每年贴他许多,啧啧….”程见深在平州任知府有四年了,见深每年去探亲都不忘留下银票数张,很有兄长的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程北亭又有气:“既然有余钱补贴兄弟,不如赶紧找个良家子,自置一份家业。弟弟妹妹都有家有口了,都快二十四的人了,每天不知道在胡混个什么!”
致深又站起身来,跺脚:“哎呀呀,您一天不念叨我气就不顺!得,我不在您跟前碍您贵眼。以深,来,跟大哥去房里,有好东西给你看!”说着牵着弟弟,大摇大摆地走了。
“好好的,你又说他干什么?”贺念卿生气地捶了夫君一下。
“都是你惯的,一个像小丫头,一个是活霸王!”
“就是在讲武堂当总教官当出来的毛病!一天不训人心里就不舒坦!不跟你说了,明儿上皇要来家里听戏,我去安排了!你自个玩儿去吧!哼!”贺念卿发起性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北亭一人独坐,郁闷:“我就这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