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海上重楼

2、李长天

　　谢飞杉自己的别墅里，窗帘都拉着，屋子里光线很暗，也没有开灯，只听到一系列很规律的咔咔声，分明是有人在装备东西，隔了很久，这声音稍稍停顿了，站在暗处的阿幕才冷冷开口：“四爷你是真的打算去么？为什么一次次的帮他？我们跟二爷的生意往来并不是很多，完全没必要——”“没有人的时候，你都是叫我哥的。”谢飞杉站在床边，弄好了一身的装备，转头看向角落里站着的阿幕。
　　“为什么帮他？为什么往来？一次一次，明明都很累了不是么？”谢飞杉仰倒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掩去所有的孤戾气质，然后在床上蜷缩起来，阿幕上前摸到了他的额头上，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还是很烫啊，你病着呢……”谢飞杉没有吭声，蜷缩着的他看起来十分的脆弱无力，像是孤单飘荡在海上的婴孩儿，完全没了平日里身手凌厉处事决绝的模样。
　　阿幕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何会帮陆川那么多。
　　“你在家，我去吧！”阿幕转身，谢飞杉一下坐了起来，猛地摇两下头清醒清醒，“欧阳花了那么大价钱，白冲还有胆子骗他，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东山那边你自己去太危险了，这次帮陆川拿到那个真的银错刀，我们就去度假吧！”他拉着阿幕的手腕，低头笑的很迷人，“这些年，多亏有你，辛苦了。”
　　“哥……”
　　“走吧！”站起来的谢飞杉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身体有什么不适，“你猜白冲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按照他的习惯，大概是在逸轩茶楼喝下午茶吧！刚坑了五爷那么一下，一定不会料到二爷早就在算计他了。”阿幕冷笑两声，“我们云海听涛这么大的地下古董交易场，五大区就属二爷的生意好，恐怕也属二爷的心计深。哥，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当心有朝一日他也把你算计进去。”
　　“我知道。”谢飞杉随手套上个掌套，拉出掌套中暗藏的锋锐钢丝检查了一下，突然朝阿幕笑笑，“你觉得我是一个随便人算计的么？他敢算计老子试试！不过论心计深，阿幕你可忽略了一个人，在这个人面前，估计陆川还是学生级别。”“你是说老大？”阿幕愕然一惊，谢飞杉不置可否，李长天掌控着云海听涛地下古董市场绝大部分货物的交易，他的生意做得最大隐藏最深，而且因为和某些神秘的政党有极深的关系，所以大家出了什么事儿，做不成什么事儿往往都要依靠李长天来解决，时间长了他也便被大家尊为老大了，在他手下为他卖命的人遍布整个地下交易市场，黑白两道都很吃的开。不同于谢飞杉凭自己的身手，他用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编织一张权利网，铸造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帝国。在这一点上，就算是陆川也有需要仰仗李长天的地方。
　　不过李长天这个人最是深居简出，很少直接参与云海听涛的生意，一般都是他手下的一个管家李念替他出面，云海听涛所有人都知道李长天，但是跟李长天有交情的统共也不过五大区的老板这么几个。在这几个人里，跟李长天关系最好的莫过于谢飞杉。
　　可能别人不知道为何谢飞杉和李长天有那么好的交情，但是阿幕很清楚，几年前李长天带着手下去山区弄古董的时候，被困在了一个很诡异的山谷里，是谢飞杉把他救了回来，李长天欠谢飞杉一条命，一个很难还的人情。

　　逸轩茶楼一到下午就格外的安静，是因为白冲经常在这里包场子喝茶的缘故，这个人本事不怎么大，生意做的也一般，但就是有这个喝茶的喜好，来来回回喝茶，每次必定还得带着许多个手下，十足十的大老板派头。
　　此刻的白冲就戴着他那黑墨镜坐在靠窗子的位置上煮水泡茶，水还没有煮开，就有手下凑上来低声说了句什么，白冲洗茶杯的手猛地那么抖了一下，几乎将这上好的紫砂杯子给摔了。
　　“你确定么？”白冲搁下杯子，食指顶了顶墨镜，突然就有些烦躁，“我就知道这破主意铁定坏事儿，妈的，陈老鬼这人是脑袋被门夹爆了才敢去招惹云海听涛的那几个家伙，欧阳意意虽然弱，但是另外几个不是吃干饭的，搞出这些破烂事儿还得让我收拾这个烂摊子！我当时怎么就傻了听他的馊主意！”“是啊，谁知道这次找麻烦的会是谢飞杉，谁都知道云海听涛四爷出了名的好身手，去年有几个北边道上的人在云海听涛找事儿，第二天就集体被扒光揍得猪头一样丢在了护城河里，一般人根本不够他消遣的，谢飞杉怒了是谁的面子都不买，怎么就偏偏来插手了我们这档子事儿！”白冲的手下有些疑惑，“难道是他也看上了我们的银错刀？”
　　这时候水已经煮的滚开，只是白冲已经完全没有了泡茶的心思，“谢飞杉不怎么插手别人的事儿，他手下的好货色也不少，还不至于惦记这些东西，欧阳意意请不动他，这明显就是陆川在搞鬼！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拿到东西！吩咐下去尽全力阻拦谢飞杉，如果能困住他最好。”白冲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去找人到云海听涛李老大那边晃悠晃悠，透点消息给李老大，我就不信李老大一点儿都不管下面这些事儿。”
　　“是。”
　　李长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里看些文物的资料，香炉里燃的香已经快烧尽了，手边的茶也快要凉透了，李念低声报告完许久，李长天才收拾好资料抬起头来，有点暗的光线并不能掩藏他明亮如炬的目光和薄薄的唇线，他抿嘴冷笑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邪魅和凌厉，在某些时候，和谢飞杉竟然有些惊人地相似，只是在气质上谢飞杉要远远比他狂放，李长天是内敛的，给人不自觉的压力。
　　“怎么，是老二的意思？”李长天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李念点点头，“是二爷的意思，老板你不打算管这事儿么？他毕竟是云海听涛的人，做事却从来不知会一声，很不把老板你放在眼里。”听他语气里颇有几分不忿，李长天忍不住笑了，“我为什么要插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不会妨碍到我的生意，只是别捅大篓子就行，凭陆川的本事，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了。等哪天办不成事儿了，自然就会来我们这里喝茶了。”
　　李念没有搭腔，深深低着头，倒是有些出乎李长天的意料，李长天抬头盯着他看，终于耐不住他无声的压力，李念迟疑地开口：“可是这次……有点麻烦，二爷没有去，动手的是四爷。”“谢飞杉？！”李长天脸色突变，嘴角抿紧，“嚓”一声将茶杯盖摔在茶杯上，他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下突然烦躁的心情，或许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烦躁的什么，每次遇到谢飞杉的事儿，他总是如此。
　　“他是傻子么？他是闲的么？玩儿命似的帮陆川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看他总有一天非得把自己命搭上才算！”“老板别生气，四爷是道上公认的好手，我们云海听涛就没人能赶上他，只是我看四爷老这么帮着二爷也不是一回事儿，老板应该早些想点办法把他从二爷那边摘出来，他和二爷走的太近了，您也不想他跟着二爷一起对付您吧！”李念仔细审视着李长天风云变幻的目光，生怕说错谢飞杉半个字惹得老板不痛快。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最清楚谢飞杉在老板心里有几分重量。
　　果然，说到这里，李长天也坐不住了，一下站了起来：“李念你去开车，我不能就这样坐着等，谢飞杉只能为我一个人——”“老板，刚刚收到的消息，四爷带着阿幕去东山那边出事儿了！”李念手下的一个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急的连门都忘记敲了，李长天一惊，“怎么了？”“消息里是说他们受埋伏了，本来没事儿的，四爷好像是病了，让阿幕带着银错刀去找二爷了，白冲‘请’四爷去逸轩茶楼喝茶了，还希望老板你也去。”
　　李长天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看来谢飞杉是真的病了，不然凭他的身手不至于被白冲困住，虽然白冲没有本事拿他怎样，但至少谢飞杉是遇到麻烦了，他转而问道：“陆川呢？”“二爷好像还没有动作。”“哼，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着急，陆川做事总会留有足够的退路，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他失了理智。”李长天冷冷笑了起来，“去逸轩茶楼，我来会会白冲，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把我们的四爷留下来……要赶在陆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