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月，那年》野樱草

2、二·那月，你我相知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塔矢亮会遇到进藤光。
　　无论他们之间相隔多远，彼此之间总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找到对方。这是为什么呢？塔矢并没有多深入的考虑，他只知道，有了他，自己的世界变得丰富起来。

　　如今已经7月中了，新生们也已习惯了这个学校的生活。总算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没有了新鲜，没有了成群结队，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了，偌大的图书馆里好象少了某个人，那个立川学院的优等生——塔矢亮。那个只要没有棋赛就一直都在这里看书的塔矢亮竟然会不在，这可真是一大奇观。

　　“咦，塔矢亮又不在吗？今天我一下课就跑过来了……”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张桌子前，但是却没有看到应该在这儿的人。
　　“塔矢亮刚才被管理员轰出去了。说是影响别人学习……”边上有个人解释着，“你来晚了，晴川。”
　　“啊，不会吧！又被赶出去了……”唤做晴川的人拉了张椅子坐下，“这次又是因为那个人……”
　　“恩，在这个学院里能和塔矢亮吵起来的就只有他了吧！音乐系的进藤光。”
　　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地争吵，真不敢相信那会是塔矢亮，那个永远都彬彬有礼的好学生，“真要感谢他啊！”
　　“？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的嘛！原来的他和现在的他的差别……”
　　原来塔矢亮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纵使他是围棋界的宠儿，纵使他是学院的骄傲，他依旧是和我们一样的同龄人。
　　“那是以前绝对见不到的塔矢亮。”

　　与此同时，立川学院的某个教室里正发生了激烈的舌战，教室里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让想要经过的每个人都慌忙地退避三舍。
　　“都是你，害的我被人轰出来。你这白痴，明知道是在图书馆还跟我吵，白痴，白痴，大白痴！”不用怀疑，这是塔矢亮说的。
　　“什么？是你这笨蛋先跟我吵的吧！死不悔改的家伙！果然是笨蛋，大笨蛋！”
　　“你才死不悔改的笨蛋吧，竟然又下‘靠’，你就这么想输啊！”
　　“谁告诉你我想输了！你这片都要死了……”
　　“这小块还不足以影响大局，还是看看你的棋吧，这种棋形还能下吗？快认输吧！”
　　原来他们在争吵的同时，还在继续着刚才打断的棋局。
　　“我就是能下！这次一定会赢你的！”众人口中的那个人——进藤光，郑重地放下一子。
　　“少说大话，我堂堂职业七段会输给你这种业余的？”塔矢亮“啪”又一子重重地‘摔’在棋盘上。
　　“哦！那上次是谁输给了我这业余的呢！”
　　“那是意外。”
　　“什么意外，是实力好不好！”
　　“意外！”
　　“实力！”
　　“意外！”
　　“实力！”
　　“意外！”
　　……
　　就这样，塔矢亮和进藤光两个人无视门外聚集的人群，开始了又一轮低级争吵，直到某个人的到来。
　　“光，你又在和塔矢吵架了啊！人家是好意提醒你嘛！”说话的人是进藤的青梅竹马——藤崎明，立川学院英语系一年级生。
　　“啊，明，你来了！”进藤光抬头看着来人，然后转而对塔矢亮说，“不下了，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检讨吧，塔矢！”
　　“塔矢学长好！”藤崎明微微鞠了一躬，“光给你添麻烦了……”
　　“你好！……藤崎小姐。”记忆中，进藤光是介绍过她的。这两个月来，塔矢亮也碰到她不少次，不过大部分都是在上课或下课的途中，象今天这样专程来找进藤光，只有寥寥几次。可每次一来，进藤光马上就要离开了。尽管每次塔矢亮都笑着目送他们远去，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并不希望这样，想更多的和进藤光在一起，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
　　“明，别说得跟我妈似的。”收拾好东西的进藤光给了个白眼给藤崎明，“那我先走了！塔矢！”
　　“恩……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塔矢亮不自觉地掩住嘴。怎么会说出来了呢！真苯啊，自己……
　　“……好啊！”进藤光略微楞了下，很快又展开笑容，“不过真难得，塔矢竟会这么早回去……对了，要不来我家吧！佐为很想见你呢！”
　　“两天前我刚和藤原老师对弈过。”
　　“我知道，棋圣赛循环圈三回战，中盘认输是吧！”进藤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过那是比赛，佐为想见的是平常的你。哪，塔矢你会去的吧！”忽而他又用一种泛着泪光的眼看着塔矢亮，那样子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好，好吧！”有点无奈的，塔矢亮答应了。
　　天哪，好可爱！为什么会这么可爱！但是塔矢亮为了转移自己此时的这种想法，说：“说起来，明天是名人赛的第一局吧！”
　　“恩，佐为一直期待着能和塔矢名人对弈。这可是他唯一认定的对手啊！”没能看到进藤光此刻的表情，但是塔矢亮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落寞。
　　“进藤，其实……”欲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硬生生地换成了他天天听父亲说的话，“围棋是两个人下的，只有一个人是无法产生名局的。要有两个人，两个同等才能的人才能下出……”
　　“神之一手。”进藤光抢先说出了塔矢亮想说的名词，只是语调有些颤抖，“佐为也经常这样说。所以我就是讨厌啊！”
　　带着一点哭腔，为什么？塔矢亮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进藤光这个人其实什么也不了解……“进藤……”看着不远处他的背影，塔矢亮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阻止了，是藤崎明。
　　塔矢亮不解地看着她，无声的问：为什么要阻止我。
　　“光，他国中时曾经是院生……”藤崎明那细细地声音毫无阻挡地进入塔矢亮的耳中。
　　听到这个信息，塔矢亮不由地睁大了双眼，震惊。
　　——曾经是……院生……
　　那是塔矢亮不曾知道的过去。
　　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塔矢静静地边走边想边听。
　　“那时候的他，我想应该比较快乐吧！”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三个人呈金字塔状的向前行进。具体说来，就是进藤光走在前面，而塔矢亮和藤崎明并排跟在后面。
　　“藤崎君，那为什么他不去考职业？而是选择了音乐？”将一直以来的疑问说出口后，塔矢亮觉得轻松了许多。
　　“很抱歉，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佐为知道些什么吧，等会儿你可以直接问他。因为光是不会说的……”
　　“可是，你不是进藤的青梅竹马外加女朋友吗？为什么会不知道？”在塔矢亮的眼中，所谓恋人的关系就是那种知道彼此一切，了解彼此一切的关系。
　　“呃？！我想塔矢君可能误会了。”这下轮到藤崎明惊讶了，“我和光是青梅竹马没错，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关系。虽然以前是喜欢他啦，不过光太迟钝了，只把我当妹妹看。而且我现在也已经有男友了……”
　　“这样啊，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很抱歉，擅自推断……”
　　“没关系，反正也有很多人以为是这样，害得他也吃过不少醋呢！”藤崎明轻轻地笑了，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今天那个人也在呢，要是他知道今天塔矢君要来，恐怕又得暴跳如雷了吧！”
　　“那个人是？”塔矢亮不由得细细思索起来：自己好象没有得罪什么人吧！会有人这么恨自己吗？
　　“到了，塔矢！”进藤光的话中断了原本要继续的谈话。
　　“哦！”
　　眼前出现的房屋并不是传统的和式住宅，与自己的家一点也不象，虽说也是独立的小院，但明显是西式的。
　　“呀，他们也来啦！”开门后，进藤光看见另外两双不属于自家的鞋子，“佐为，伊角，和谷，我们回来了！”
　　伊角，和谷，这两个名字好熟啊，在哪里碰到过吗？
　　听到进藤光说的那两个名字后，塔矢亮陷入了深思。却不料他没想多久，便有一不明物体朝他飞来。塔矢亮呆呆的看着那东西准备撞上自己的头，一个声音将塔矢亮唤醒，并且把那不明物体接了下来。
　　“和·谷·义·高，你白痴啊！随便乱扔我家的东西，砸坏了怎么办？还有，你就不会躲一下啊，哪有人象你这样自己撞上去的啊！”
　　“放心啦，那是塑料的……”和谷义高笑嘻嘻地从转角处探出头来，但当他看到进藤光身后的人时，笑容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就连说话也结巴起来，“塔……塔矢……你，你怎么，怎么会……会在这里？”
　　“我请他来的，谁让佐为一天到晚念叨他呢！怎么，不行吗？和·谷·义·高·五·段。”进藤光脱下鞋子，冲着目瞪口呆的人做了鬼脸，“快进来啊！难不成你想来我家当门神吗？”
　　“和谷，瞧你把塔矢君吓的都不敢进门了呢，还不快道歉……”身旁的藤崎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那位在塔矢亮的记忆中曾经好象遇到过的人的身旁，怪嗔地说道。
　　“咦！！！是我被吓了好不……”和谷义高未说完的话，在藤崎明‘恐怖’的眼神威势下缩了回去，改为：“刚才真是失礼了，塔矢君。请进……”
　　“啊！哦！该说失礼的是我才对，突然来访，给你们添麻烦了！”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塔矢亮习惯性地微微鞠躬。
　　“拜托，塔矢！不用这么多礼啦！”不知何时进藤光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再次来到玄关，还给了塔矢亮一个白眼，心里想着：怎么就没见你对我这样？
　　“总之，我要准备晚餐了。和谷，塔矢就拜托你了，带他去佐为那儿……”
　　“我去帮光的忙，和谷君和塔矢君好好相处啊！”抛下这句，藤崎明小跑着跟进了厨房。

　　“那，那个……总之，先去棋室吧！这边……”
　　“麻烦你们了！”
　　这是唯一一间和式的房间，榻榻米的淡淡的清香，随着风迎面扑来。他——藤原佐为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象是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淡紫色的长发随着风轻轻飘着，一切仿佛显得如同梦境一般。
　　“您好，藤原本因坊。”
　　“呀，塔矢军！光他真的把你请来啦！可以叫你亮吗？”藤原佐为此刻的样子完全和在棋院里看到的不同，塔矢亮惊讶到暂时回不上话来。
　　“佐为，继续刚才的吧！”
　　“恩，好的。这里你应该下‘尖’，而不是……”
　　“很吃惊吧！佐为就是那样啦，在光面前更爱撒娇呢！”伊角慎一郎看见塔矢亮吃惊的样子，笑着解释道，“我刚来时也吓了一跳呢！”
　　棋盘上的藤原佐为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而私下里，他却是那样的可爱，虽然用可爱来形容一个青年男人有点不搭调，但是事实确是如此呀！
　　“难以置信……”一直以为像父亲一样棋力强大的人，始终都是严肃的，不管在生活上，还是棋盘上。可是见到了藤原佐为后，塔矢亮的这种想法就被否定了。
　　结束检讨后不久就传来进藤光通知开餐的声音。伊角慎一郎和和谷义高听到后便马上起身向餐厅走去，当然也没忘催促佐为他们也快点去。
　　“亮君好象有事情想问我吧！是什么呢？”留下来收拾棋子的藤原佐为看着一直没起身的塔矢亮，说：“我想是关于光的吧！”
　　“这……进藤的棋是您教的吗？”被看穿了的塔矢亮有点紧张，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只好先随便问个问题，免得尴尬。
　　“是啊，不过还是塔矢君厉害！听光说，他都是输的多……”
　　“不，我也是尽了全力的……光他很有天赋，我想更多的和他下棋，也许那神之一手就在……”
　　“不行，光现在每三天和你下棋已经是超过界限了，你不会希望他永远不能下棋吧？”
　　“呃！永远不能下棋？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话，塔矢亮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的。和进藤光下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的现象。虽然他有时候拿棋子的样子，难道这就是……
　　“那是……”
　　“佐为，不准说，不准向别人提我的事……快去餐厅，他们都等着呢！”话被前来催促的进藤光打断了，不过他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果然他曾经发生过什么？塔矢亮如实想着。
　　待藤原佐为离开后，进藤光看着依然坐着不动的塔矢亮说：“塔矢，别再追究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快出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的手艺你还没尝过吧，保证你吃了还想吃……说实话，和谷来下棋是假，实际上是来骗吃的的……”
　　“进藤……”塔矢亮打断了正滔滔不绝的夸耀自己的料理是多么美味的进藤光，“以后，还能一直在一起下棋的吧，是吧？”
　　进藤光没有回头，塔矢亮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好象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人是谁呢？
　　——一直，一起下棋。
　　和谁呢？
　　塔矢亮的模样突然进入进藤光的脑海：也许我真的找到了，能一直下棋的人。
　　“嗯。”
　　听到那低声的不成样的回答，塔矢亮轻轻的笑了，他笑着谢了进藤光愿意以后一直和他下棋。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故事。”
　　“我等你，进藤。”

　　很多年过去了，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会等这个没有确实的有一天。塔矢亮说，那时侯的自己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所以他愿意等待，他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来临。

　　于是在那个7月里，你我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