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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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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把第一次谈话的内容再多几次的反思和咀嚼。
这时我们能怀疑,就在这个房里,钢笔先生不仅转移过话题,还用敷衍的态度试图向我们隐瞒过去许多的事情。
首先,我们提问过陶佩斯女士在钢笔先生心目中有哪些地方做得不令人满意,钢笔先生回答 “没有”,而后它故意谈及陶佩斯的爱女(当时以它的口吻得知这点)。此后钢笔先生还努力张开一幅令我们遐想花妮虐待花心的画面。
“做得太令人满意了。”这句话是以钢笔先生的立场回答?还是钢笔先生的一种反语?我们只能等待确认。
第二,我们问钢笔先生对哪位花家的成员印象深刻,可钢笔先生说花凌“怪”。居然不是心目中崇敬的花伯生!从我们假设前提下要求的中肯回答,可以得知钢笔先生没有撒谎。但既如此,钢笔先生在具体描述时却有前后不一致的犹豫。
仔细回想那段话,里边有话题的转移和一种变相的承认。
钢笔先生第一时刻误认花凌要谋杀花心。(事实真是误会?我们也只有从客观的角度了解当时的情形。)哪里有怀疑钢笔先生的需要?是它特意强调的口吻!没必要强调的两句话。
“他站在床边很久很久……”这里与上文的衔接有过长时间的犹豫,可能是钢笔先生为了精准在做思索。可我们以怀疑的角度出发,不难发现它在转移话题。
其三,我们问过花凌是否有谋杀花心的想法,可钢笔先生竟然没有正面回答,反倒变相认可这种想法存在过。接着又向我们暗示这阴暗的想法最后被花凌抛弃了。再然后钢笔先生引诱我们相信花凌对花心的在乎,而我们相信了。
最令我们在意的是这一句话——“没有谁在险恶用心要害她”,钢笔先生口中的花妮死于意外得自于亲眼目睹了花妮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死的事实,我们在此只要表示相信即可。
“没有谁在险恶用心要害她”,这话在肯定花妮死于意外之后。可以猜测花妮生前是有人在险恶用心害她!可是花妮不是死于“那场”阴谋,而是死于“这场”车祸。于是也符合了钢笔先生向我们说的陶佩斯一心以为花心害死花妮(有人以花心的名义害过花妮?),以及陶佩斯对花家已是变态的掌控欲。
从钢笔先生的描述中得知陶女士有极厉害的手段。手段高明在于这个家庭的成员受尽折磨居然不发出反抗,花生人放弃自我成就委于家中;花凌被安排下一切;花心则心灵上遭遇茶毒,这全是钢笔先生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收集来的答案。
“花凌如今远走不见得是件坏事……可我不会告诉你他为什么急着想离开……”当时这里我们有要求钢笔先生诚实回答,可惜钢笔先生断然拒绝。它甚至强硬地只留下寓意不明的话语就单方面切断了谈话的继续!说是它内心不能言说的秘密!
究竟为什么,否认花凌谋杀花心后还要承认,花凌存有过杀害花心的心思?
陶佩斯把恨报复于整个花家是有何种内幕?
花妮被害与花心的联系,曾存在过何种阴谋?
同时钢笔先生的立场在哪里?
我们需要一一确认。
在没有特别要求下,这只是支普通的钢笔,可我们今晚需要钢笔先生的协助。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讲!”钢笔先生延续了上次的谈话内容,一开始就展开向我们的戒备情绪,后跃一步。
“我要亲自看到他们的结局!”它不妥协。
“我们不强求钢笔先生现在就回答花凌离开的原因。”
“以后也不可能!”
“好吧。”我们暂作退步。“但钢笔先生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立场?”
“我一直站在花家的立场上,是代表花家的!”
“所以说,陶女士与钢笔先生是同一立场了?”
“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事实上是这样啦,我们都在花家利益的想法上一致。”
我们不禁暗想,花凌存有伤害花心的本意,可是有外界的因素介入导致?作为哥哥保护自己的弟弟,这才是最正常的做法。陶女士对待花心的方式也较让我们担心,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看钢笔先生鼓起腮帮子在笔筒中不满戳跳的举动,我们在此试探:“花心的身世有问题吗?”
“没问题。花生人的儿子,花凌的弟弟,花妮的胞弟。花心就是花家的子孙。”
回答没有问题。从钢笔先生身上也未察觉到撒谎的违和感,但这不意味钢笔先生没有使诈——从前一次谈话中我们已经得知钢笔先生拥有不俗的“插科打诨”的本领。
“那花凌呢?”我们不动声色。
“同样是花生人的儿子。花家的长子。”
“陶女士?”
它沉默了!它在考虑如何开口!是陶佩斯的问题?
“这要追溯到花生人的父辈一代。”钢笔先生严肃以待,“我知道你们想问的,我会告诉你们。原则上不能触犯花家的利益。”
“陶佩斯的母亲是英国人,她的父亲同花生人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关系。陶佩斯和花生人从小就有婚约关系。可以想象这些豪门恩怨、纠葛。陶佩斯在英国长大,在英国也有喜欢的情人,当时和花生人的订婚就因为这个英国情人差些告吹,好在陶佩斯真心喜欢上了花生人。”
“花生人年轻时风流多情。”钢笔先生就此打住。
我们还将了解后续。于是我们问沉默下来的钢笔先生。“陶女士知道她的丈夫这些事?”
“应该知道的。瞒不住的。”
“瞒不住?有严重的事发生?”
“花生人和陶佩斯结婚前就有了一个女人,是两年前,结婚前的两年,花生人陷入爱河,把那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结果是陶佩斯知道后赶走了这个女人,而花生人情绪一度低迷消沉。两年后结婚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这句话如同一根点燃炸药包的引线,钢笔先生突然失仪地低吼:“我讨厌她的工作!我不替她难过!她是自作自受!”
他甚至跳到笔筒的边缘向我们继续咆哮,“陶佩斯来这里做的最正确最令我满意的一件事,就是赶走了这个女人!刘璞是个奸细!”
“奸细?”这个词真久远。“刘璞!”我们敏感于一个新名词。“她是这个女人?”
“刘璞!我最痛恨的两个字!这个心如铁石的女人!”
“她做过些什么?除了钢笔先生提到的‘奸细’?”
“她是来搞垮花家的!绝对不能被原谅!花生人当时就是个傻子!如果不是他父亲过世得早……”
“她是个警察。”它恢复理智,无感情地诉说,“一个来花家卧底的警察。”
猛然中我们问道:“花心是刘璞的儿子?”
假使花心是刘璞和花生人的儿子,我们就有理由相信陶佩斯痛恨花心,以及花凌确切对花心动过杀心的事实。所以花心和花妮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与钢笔先生的说法不一致了。
“花妮和花妮不是一母同胞?”我们迷惑,不解:
“所以是刘璞,现在,乃至花妮死之前,她就在向花家报复了?”
就在我们以为钢笔先生又要拒绝回答时,它目露狡黠,眼珠转过一圈眼眶,一副官腔做得十足有十,“花心好花妮是一母同胞,我说过的。刘璞是在报复花家,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当年九死一生,刘璞不是温驯善良的女人。她比陶佩斯狡猾,还有一副冷心肠。花凌就是她当年留在花家的儿子,她的亲儿子。”
“花凌出国是为了见刘璞?”
我们的问话没有得到答复。已然,钢笔先生又成了一只普通的钢笔。它拒绝作答。
我们无可奈何。
一声呻吟传来。模糊的呓语结束,又是一叠惊醒时分的喘息。
“哥……”
这是个夏天被蚊子和苍蝇常光顾的破铁屋,而现在只是春天,所以偶尔只看到蟑螂和老鼠乱窜的斑影。
白炽灯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昏暗潮湿,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才是屋主费心追求的结果。因为这是间囚室,白话说法是黑屋子。专为严刑逼供之用!
吴浩被人粗鲁地扔进了这间铁皮屋。那名从他刚离开金贵家就抓他来这里的黑衣人,似乎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恶意。然而,恶意?吴浩嘲笑自己的愚蠢。
就算是用八抬大轿请他来这种地方,或是用人质威胁人的手段,哪一点够说得上友好?
黑衣人关上铁门离开了。也把他唯一的出路堵没了。吴浩突然一阵恨意产生,可他不知道该仇视的人究竟选谁。
要不是他的舅舅在香港输了一大笔钱后还去借高利贷,要不是连借高利贷的钱也输光了还被对方抓住,要不是他答应死去的娘再不赌博,吴浩想,即使他违背娘的遗言帮舅舅去澳门赢钱回来还债,这帮人依然有办法!让他们舅甥欠下更多的钱!
“我可以向学校提供你赌博的证据。”那个头领曾这样对他说过。这是威胁。让他束手就策!
“咳、咳咳!唔……”
“舅舅?”
“阿浩……”
吴浩在角落找到了他的舅舅。这个从小把他带到大的男人,自他父亲抛下他去了澳门后就没离开过他。吴浩知道,他舅舅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带在身边疼着、护着。
“脸怎么了?”吴浩的手触上那大块阴影,粘稠的触感传来。“流血了?”
“没事,磕到墙而已。”
吴浩心情复杂地握住那只粗糙的大手:“舅舅,我们以后去澳门。”
“我对不起你。阿浩,是舅舅害了你。”
“这不是舅舅的错。我们只是正巧被他们发现,没有我们,他们还是会找到其他人下手。”
“他们让你做什么了!咳!有没有受伤?啊?不要瞒着舅舅。”
“只是向我打听个人,他们没有打我,舅舅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咳!咳咳……”
“我会让舅舅过好日子的。”
“我看到他们在这里把人打得死去活来。是混□□的,难怪了出手会这么重。”他的舅舅口气忧心忡忡,带有懊恼,“借钱那会儿他们都斯斯文文,我一直以为拿刀砍人的高利贷是电视里才有的。要是当时知道了会有现在的情况,嗬呃……我说什么也不会向他们借钱!阿浩,舅舅糊涂了害得……你也被搭进来,咳咳!要是学校知道你和□□的人有牵扯,你舅舅又……嗬呃!咳……”
“不会被学校开除的。我们都是受害者。”
从花心电脑里拷到的资料都在这张U盘上。之前请了懂计算机的朋友把花心的电脑做系统修复,得到的关于花凌的所有讯息后就保存在这张U盘上,他删除了所有内容及痕迹,他已经做到了对方要求的“不打草惊蛇”,并且连U盘也带了来。
吴浩把他的舅舅扶好,靠在墙上。这里没有凳子,唯一的桌子想必也不是他们能坐的。他安慰地握紧舅舅的手。
“这次我们都能平安过去,舅舅不会有事。”
“东西带来了自然无事。”利哥的声音从铁门后传来。吴浩见门随即被外头的人打开。
光线不足而昏暗的屋子里迎进月光和手电筒的光线,吴浩眯上眼立刻回应。“东西在我手里,请你们说话算数。”
“可以。但还有件事要有你来对证。”
“什么事?”
“朱妮是花凌的未婚妻,这件事我已经得到证实,也知道了朱妮确实是喜欢花凌。不过关于花心最讨厌的人,我希望你可以诚实地告诉我。”
“朱妮。”
“有人说花心‘恋兄’,你怎么看?”
“答案这张U盘里有。”吴浩捏紧手里的U盘,黑暗中另一只手握成拳状。
“我想先听你的看法。”
“崇拜心理。花心对花凌抱有一种很高的崇拜心理。恋兄一词,我现在不知道。”
“我明白了。”
就在凌晨三时十一分,金贵接通了电话。
对方的声音传来:“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明天会有留学通知书。”
“合作愉快。”
她把手机挂断,抬头看眼圆白的月亮。俄顷,微不可察的叹气声溜出,她又拿出手机,拨通另一则电话。
“我要出国留学。你愿意等我吗?”她说。
“好,我知道了。”她又说。
然而从金贵晶亮的眼中我们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开心,还是因为难过。
可彼端的雷榆却是实实在在地失眠了一整夜。这要到第二日早晨才能下的定论让我们提前了数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