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转轮回 一季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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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缘起
雪花在清空中翻转，漫天漫地的一场银白。
飘飞的雪花，呼啸的寒风，盛放在雪中的寒梅，还有那城墙下一身黑衣，目光冷然的少年。
视线里伸过来白玉一般凝润细嫩的手，仰头看，面前的小女孩眼睛笑成了弯月，睫毛纤灵如蝶之翼，朱唇红润若樱瓣。
“你叫什么？”女孩轻轻的问。
“千夜。”他低声回答，却在心里低低地叹。
少年交出自己的手，便开始了一段纠葛缠绵的孽缘。
她是当今的丞相娇女苏璎珞，自幼生就沉鱼落雁之容，举止优雅，仪态万方。
他是相府小姐的护卫千夜，从被她捡到的那一刻起，便立下誓言一生跟随。
双十年华，二人定下婚约，共待良缘。
新婚之夜，红毡覆地，红锦漫天。
红烛垂泪鸳帐暖．．．
那一刻她成了他的妻，交握的双手，许下一份地老天荒。等待着幸福，等待着白头，等待着．．．无悔无怨。
但那一日冲天的火光毁灭了所有。
毁灭了爹娘慈祥的笑颜，恩爱白头尽成虚幻。
璎珞在烈焰中奔走着，哭喊着，挣扎着。那一场大火将相府烧成一片白地，但到最后，她竟奇迹般地被人救出，毫发无伤。
已经举目无亲的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们紧紧相拥。不是全部都失去了，至少，还有彼此。幸亏，还有彼此．．．
幸福将重新开始。
又一年的大雪飘飞，寒梅盛放。在新房子的后园中，躲在假山后的璎珞听到了千夜与另一个人的低声谈话。
他的声音清冷落寞，一如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个冬日里，他眼中凝结的冰霜：
“师父，当年陷害爹爹的人已经被我烧死了，相府如今已不复存在。徒儿本该远走天涯。但是他们的女儿．．．师父，她是个好女孩，她的手上并没有沾染过夏侯家的血。徒儿．．．徒儿是真的喜欢她．．．”
世界，仿佛在瞬间轰然崩塌，视线里蓦然只剩了那一片刺目的银白。
身体软软倒下，在晕倒的一瞬间，璎珞挣扎着取下了手上的戒指，吞入腹中。
后来，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勉强醒来。
看着眼前挂着泪痕的脸，璎珞缓缓一笑，却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说，夏侯宸．．．你骗得我好苦．．．
千夜．．．千夜．．．一千个夜晚苦练武功，寻找心腹，原来，竟都是为了取我爹娘的性命．．．
当年夏侯家的冤案确实是我爹爹所为，所以为你死，我无怨，可你不该利用对你动情的我，狠心害我双亲命丧黄泉，让我成为不孝之人．．．
我爱你．．．
但是这笔债．．．下辈子．．．我定会要你偿还．．．
第二世情殇
她是六王府里的家生奴才。
十七岁那年，六王爷登基为帝，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场没有选择的选择。
一种结果，全家惨做刀下的亡魂。
另一种结果，牺牲自己进入九王府当细作，行美人之计，伺机将谋反的证据混入王府之中。
生养之恩大于天，为了爹娘，她只能选择后者。
可就像是很久之前便存在纠葛一样，她与九王爷的第一次邂逅，情根便已深种。拔不起，抛不下，忘不掉．．．
注定是生死的缠绵．．．
九王府被抄的那一天，深深宫阙的上空回荡着君王放荡的狞笑。
君王笑了，百姓们却泪如雨下。
君是昏君，可王是贤王啊，真真是老天无眼．．．老天无眼．．．
临刑的那一天，她一身大红的嫁衣，傲然走上断头台，端正地跪在他的身边。
“保住爹娘的性命，我全了做女儿的孝道。现在来全这夫妻之义，王爷可愿与我共对双星，同拜花堂？”
于是刑场之上，他们同拜天地，遥祝高堂。
他冲她轻轻地笑，那笑容里含着淡淡的苦涩：
“生在皇城，处处荆棘。我小心谨慎一世，却不想错在不该交付出真心。前世我必定对你有所亏欠，今世以此偿还，我死而无怨。但你害我无辜家人送命，这债．．．也只得留待来生．．．”
九王爷血溅刑场，七日后，女子绝食而亡。
第三世错遇
最初的最初，相遇只是一场美丽的错误。
如果那天的山崖下没有把你救起，这一场错误的相遇，我们还要等待多少年？
三年前的江湖上，她也曾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雨。
但一切的繁华都结束于坠下悬崖的那一刻。
自此双目失明，日日与孤山寒泉为伴。她以为，这便将是一生。
却怎知造化终归弄人，三月前的那一天，她救起了同样坠落山崖的他。
从此情动，从此深陷。
那一天的天气应该是晴好的吧，因为即使视野是一片黑暗，她也能感觉到山洞外的阳光刺眼。
男子诚恳的对她说：“姑娘久居深山，身体虚弱，不如在下帮姑娘调理一番。”
温厚双掌贴在她背心的那一刻，盲女脸色骤变，然后唇边缓缓溢出苦笑。
原以为情是真的，却原来不过一场虚幻。
曾经在江湖上占尽风骚，所以怎会不知身后人在吸取她将近二十年的内力。
内力散尽之日，便是她香消玉殒之时。
武功是江湖中人人垂涎的好东西，既是他要，她便给。
只因为一场错误的遇见，铸就了盲女痴痴地恋。
三月之间，男子运功两次，已将她内力吸去了大半。
只消再有那最后的一次，他便能增加二十载的内力，功德圆满。
但最后的掠夺，他却迟迟未曾下手。
盲女了然的笑了。
终归是不忍心了么？终归是动情了么？本该如她昔日一般冷面冷心，如今却在情字上动摇了么？
够了．．．这样便够了．．．
于是在又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她点住了他的穴道，双掌抵上他宽厚的脊背，亲手送上了自己仅剩的内力。
唇边的鲜血泛着红光，她的笑容格外妖异，却看不见此刻他眼中的惊讶痛苦：
“如果上辈子对你有过亏欠，今生我已失去光明，可算作一种偿还。可你为何，还要欺骗我的感情．．．”
“得我十载功力，可让你立身扬名，出人头地。得我二十载功力，可让你傲视武林，纵横天下。”
“情已尽，债已还，若来生相遇，我便是那讨债之人．．．”
第四世缘浅：
鞭炮响，锣鼓喧，洛阳好花天。
那是谁家花轿，锦华盖，流苏长，鸳鸯成对蝶成双。
那是谁家新郎，正正端端，器宇轩昂，羡煞东家少年郎。
闻得说新娘好似天仙貌，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
真真是良辰得佳偶，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却不想花烛初日新郎死，红帐换白幔，喜堂变灵堂。
年轻的寡妇守在灵前，流不出眼泪，只余神伤。
新郎的弟弟匆匆赶回家中，为处理兄长的后事而心力交瘁。却在看到灵前一身素服的寡嫂时，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为何有这种感觉，他不解。冥冥之中，却感到深深的亏欠。
他决定开棺检验，见到的却是兄长发黑的尸首。
“为何毒死我哥哥？”他站在那个女人身前，冷冷的问。
女人凄然地笑：“他若不碰我，便不会死。”
我叫毒娘子，从小生长在远离尘世的孤岛之上。因为前世对一个男子爱恨交织，所以这一世落生之时便全身带毒。我隐瞒身份到洛阳寻你，就是为了结前生的债。如今你哥哥替你而死，也算天意．．．
男子静静的听她说完，仰天长叹。
我自幼父母双亡，赖哥哥抚养成人。既是前世害你命丧黄泉，今生我愿以命相抵。来生，就让我向你讨还我哥哥的债吧．．．
男子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闭目而亡。
第五世葬心
凌王殿里氤氲着淡淡的沉水香。
相貌清俊的男人抱紧她，轻轻低喃：
“清影，他日本王登基之时，定要你母仪天下。”
她轻轻一笑，灯下看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令人不觉神驰。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好似天籁：
“清影不在乎皇后之位，清影不争那沉甸甸的凤冠，清影只要殿下的心。”
有他的爱，便够了。虽是将军之女，可她到底只是这凌王殿小小一个女官，没有那母仪天下的福分。服侍他度过七个春秋，为的不过是他那一颗真心。
不久后，邻国犯边，和谈的条件是要老皇帝答应将唯一的女儿落霞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为妻。
两国相隔山水万重，此一别即是永诀。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昏迷不省人事。
保住唯一的妹妹，才能保住母后的命。大皇子凌亲王咬了咬牙，做出了令自己痛彻心扉的决定。
听着内侍的奏报，清影几欲晕厥。
“清影姑娘，小的给您道喜了。凌王殿下请了皇命，要您代替落霞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这一嫁过去可就是王子妃了，啧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接到消息，她只是呆坐在凌王殿里，怔怔垂泪。
为了落霞公主，为了皇后娘娘，殿下，殿下，你好忍心．．．
凤冠霞帔，烛影摇红，她成了邻国的王子妃。
王子竟比凌王殿下待她还要好上几分，但她却终日不露笑颜。
落霞公主生就天仙之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即使是替身，也一定要倾国倾城。生得好，没想到竟成了她最大的错。
两年后，凌王登基，整饬河山，兵强马壮。
又过了两年，凌王起兵，大军兵临城下。
她的丈夫在军前阵亡，她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一身戎装的人冷冷的笑，叫出了一个大不敬的称呼：
“殿下．．．”
当年你把我远嫁邻国，从那以后已恩断情绝。
今日你亲手杀我夫君，我们之间便欠下了一段纠缠的孽债。
母仪天下．．．母仪天下．．．
殿下，为何我看不透你的心．．．
仰头，鸩酒入喉，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目光却仍舍不得离开城下的人，即使已经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她凄然的笑。
殿下，你知道么，邻国王子妃的寝宫里，从来都燃着淡淡的沉水香．．．
第六世奈何
暗夜，将一切都赋予了漆黑的颜色。
清瘦的女子站在窗前，淡淡的月华将她映衬得好像云中仙子。
看着面前手执银剑，眉头深锁的男子，女子冰冷的一笑：
“动手啊。”
男子抿唇不语，半晌未曾挪动一步。
女子轻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曜日山庄里最强大的占星师。留着我对想剿灭曜日山庄的皇帝来说是个祸害。食君之禄该当忠君之事，你动手啊。”
男子摇摇头，忽然一把抱起她向窗外奔去。
房顶上，树梢上，他们奔跑着，女子却苦涩的冷笑：
“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杀手了，居然会爱上自己要杀的对象。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杀了我，求求你。”
男子摇头，轻道：“我做不到。”
女子决然的苦笑。
下一刻，男子的动作蓦然顿住，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二人从树梢坠落到地上，男子的背心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女子流泪了，她缓缓道：“五年前的一次占星，我就知道你会是哪个毁灭曜日山庄的人。终有一日，曜日山庄百年的基业会葬送在你的手上。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家族，所以要你杀了我，你既无法下手，最终也只能我来了断．．．”
男子只是深深凝望着女子，没有说话。
女子将男子的银剑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第七世风尘
香红软粉，丝竹声动，愈夜愈热闹，皇天之下，后土之上，只得这一种营生。
妓馆。
血一般妖异的红幔将花厅一分为二，红幔前坐着如痴如醉的宾客，红幔之后，有一女子高傲的舞动着腰肢，举手投足之间，极尽灵动婀娜。长袖红裙舞云端，一顾倾天下。
透过红幔与满堂摇曳的烛光，她能看到那些纨绔子弟们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个个都淫靡贪婪，似乎想把那薄纱幔帐盯出一个个透明窟窿来。
他们所垂涎欲滴的，不过一夜春宵。
卖给一个人与卖给一群人没有什么区别，今夜又是谁为她一掷千金，她已经不再理会。红烛帐暖成双夜，雨散云收之后，便是从此陌路。
这才是人在青楼的生存法则。
但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端坐桌旁眉目如画的男子，她仍旧忍不住怔愣。
眉宇间的磊落让人心动，唇畔溢起的那一丝笑意，云淡风轻。
一眼深陷，一瞬动情。
似乎，是命里带来的冤情孽债．．．
调整了心绪，她款款一笑，似乎最娇媚的牡丹在艳阳中盛放，雍容高贵：
“公子是喝酒，还是过夜？”
男子合上手中的折扇，一身白衣卓然胜雪，这酒色肮脏之地竟掩不去他翩翩的风度。薄唇轻启，声音轻顺若流烟：
“吟诗。”
吟诗？在这声色犬马之地？
她闻所未闻，不过照做。
那一夜，良辰，美景，奈何情根已深种。
可笑，可笑，暖香榭的头牌名妓，竟然动了真情。
一连几日，品酒，吟诗，赏月，极尽风情。男人拥她在身前，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缭绕，好似天籁：
“赎你出去可好？”
出去？她苦笑。
烟花地，薄纸命。进来易，出去难。一抔黄土埋香骨，此生由命不由人．．．
她曾亲眼看着十二个如花女子死在自己眼前，三尺青砖地上斑驳着鲜血。
第一个女子死去的时候，她失声尖叫，神态疯癫。
第二个女子死去的时候，她痛哭不止，食不下咽。
第三个女子死去的时候，她去了坟前独自祭奠。
第四个女子死去的时候，泪水只能默默的流，无人见，无人怜。
第五个．．．第六个．．．．．．第十二个．．．
终于再也流不出泪水，终于再也叫不出声音。终于连感情都已经麻木。
从那之后，生活便只剩了卖笑追欢。
或许鸨儿说得对。
人生原本就似真似幻，清醒的活着只会自讨苦吃。倒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搏他个一瞬良辰来麻痹苦涩。当日那般顽抗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又有谁会心疼？
但今日或许不同了。
眼前这个男人，字字句句，海誓山盟，他是认真的吧．．．
暖香榭的第一舞娘，头牌艳妓，居然也得到了一颗真心。
上天垂怜。
暖暖的日子里，牡丹开得正盛。
手捧酒壶轻移莲步，尚未走到近前，便听得水榭之内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暖香榭的那个花魁，兄台到底作何打算？竟真的要将她娶进家门？”
然后是他轻轻地笑，笑声里尽带不屑：
“明明沦落风尘，却如此高傲，盛气凌人。我不过是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做着出卖灵肉的生意，却相信一心一意的爱情。这样有趣的女人，我玩玩又何妨？话说回来，她早就已经过尽千帆了，这样肮脏，又怎配做我的妻子？”
冰冷嘲讽的话语，蓦然间便似兜头一盆冷水。心底里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在转瞬间便被无情浇灭。
为什么，心可以碎的这样彻底．．．
这样傻的爱上一个男人，以前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她看着手中的酒壶，却忽然连苦笑都发不出来。
那一壶清酒，最终，还是都入了她的喉。
其实他说的都对，肮脏，不堪，那说的不正是自己么？这一点朱唇，不是万人尝，怕也少不了千人去了。他不嫌，她自己都嫌．．．
缓缓踱到牡丹池边，伸手拂过那娇艳的花瓣。从来花无百日红，盛极转衰，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那就让她在红颜未老之时，结束吧．．．
当天晚上，暖香榭的第一名妓，将自己溺死在了水榭下的清清流波之中。
第八世无悔
盛夏，柔柳生姿菡萏红。
青衫，青巾，一杆墨绿色的竹萧。池水中倒映着年轻男子的身影，竟是那样的清越卓拔，道骨仙风。
他对着一池火红的莲花，低低的叹：
“十年寒窗搏不来一纸功名，要那才华又有何用？满腹的锦绣文章，竟都不如那明晃晃，白花花的银钱。真真是亵渎了圣贤．．．”
书生落寞了，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晃。
遥遥向他递送一缕清香，似乎想抚平那英俊眉宇间的惆怅。
根须深深地植入泥淖之中，她看着岸上的男子，温柔的笑。
竭力的盛放，绽开自己的每一片花瓣，只为他能看清。
姐妹们笑她痴傻：
人妖殊途，我们都不过是一介小小的莲花精，何苦去憧憬那不可能实现的天荒地老？百年修行得来不易，可千万不要被凡人最虚假的感情蒙蔽了心智，那样会万劫不复的。
她却仍旧只是笑。
那便万劫不复吧．．．我爱上他了．．．
终于有一日，她化身邻家少女，相会情郎。
他们谈天说地，博古论今。她陪着他哭，陪着他笑。哭得肆意，笑得酣畅。
谁说人妖终归成虚晃，有情照样能成双。
不明原因的，他第一眼便爱上她，从此，地老天荒．．．
谁料幸福，终归都是镜花水月，梦好难留．．．
为了救下那日上街不幸被恶霸纠缠的她，文弱的书生落得满身鲜血。
她只是一介小妖，不能动用神力伤害凡人。所以看着他被恶霸们拳打脚踢却仍死死将她护在身下，她能做到的只有流泪。
或许是打累了，或许是厌倦了，一阵浑浑噩噩之后，恶霸们终于扬长而去。
她拼尽全力将他背回家中，请来的大夫诊过脉，竟都无一例外的摇头。
“伤的太重，无力回天，姑娘请节哀．．．”
然后他们背起药箱，仿佛多呆一刻都显得不耐，提步匆匆离去。
她呆呆的看着床上遍体鳞伤的人，咬一咬牙，忽然转身跑出了房间。
庭院中，大雨直直落下，万千条晶亮透明的银带，在地面上蜿蜒出道道泪痕。
她向着天际叩拜，脸上一片湿润，早已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苦涩的泪。
她的口中念念有声：
“主神在上，弟子一念动情，铸成大错，令我所爱之人即将为我而死。弟子今番诚心悔过，望求主神救那书生一条性命。弟子就算坠入无边地狱，受永世不得超生之苦，亦无悔无怨。”
沉沉天际传来主神飘渺的声音：
“救他？你可想好了？即使他从此之后与你变成陌路之人，也无悔么？”
“弟子无悔。”
“救他的办法只有一个，让他吃下你的一片花瓣，可续他十年阳寿。可你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放弃百年的修行，变为一朵普通的莲花。”
“弟子受教了。”
叩头，起身，她决然地再次走进书生简陋的屋舍。
身后，传来主神的一声叹息：
“何苦，百年修行得来不易啊．．．”
书生的身体渐渐恢复如初，后来，他总会时不时的看着庭院中，池塘里，那一朵殷红似血的莲花出神。
明明只是一朵红莲，为何却似曾相识．．．
十年阳寿，终有耗尽的那一日。
一生郁郁不得志的书生，终于缓缓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日，池塘中的莲花悄然枯萎．．．
第九世执手
病中无力，使了力伸出去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
病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却固执的抓住了身边男孩的衣带。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
男孩动动唇角，苦涩的一笑：
“姐姐，你自幼无父无母，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人们自顾不暇，又有谁会来怜你？怪只怪你生这一场大病，按规矩是留不得的。若是让族长知道我来传信与你，只怕要将你我二人一同烧死。”
女子的眼中光华顿时熄灭，留下深深的绝望，如一潭死水。嘴里却不断低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爹爹说你就像一只兔子，柔弱善良，任人欺凌。可是山林里随处都是豺狼虎豹，最最容不下的便是兔子。姐姐，我话带到了。趁着天没亮，你快跑吧。”
男孩留下这句话，匆匆起身出了房间，只留下一阵离去时衣角带起的清风。
女子仰头躺在床上，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苦笑。
兔子．．．兔子．．．有什么不好．．．安安静静的窝在角落里吃草，从不与人争抢那些耀眼的浮华。纵然偶尔会拼命的奔跑，求的也不过是个自保。兔子．．．兔子．．．善良温顺的兔子．．．怎么就得罪尽了天下人．．．
冷月寒霜的夜晚，女子逃出了山林中的村落。
回环曲折的山路不知哪里才是尽头，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病中的女子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软软倒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
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被那人赶过来一把握住。
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是他暖暖的温度，女子费劲的勾了勾唇角，终于放心睡去。
三年后，那个桃花漫天的日子，处处透着喜庆。
山间医术高明无人能及的隐者，要在这一天迎娶自己的新娘。
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红。
大红色的头巾，大红色的帘帐，大红色的嫁衣上，鸳鸯成双。
红毯的尽头，早已有人伸出手，等待着许下一份誓言，地老天荒。
十指相扣，那就再不变迁。哪怕，海枯石烂，生死经年。
洞房内，烛影下，娇俏的新娘对着郎君柔柔地笑：
“那一瞬间，谢谢你握住了我的手．．．”
新郎眉如远山，目似流波，弧度优雅的唇凑过来，在妻子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我不知为何，那天见你的第一眼，便如我们已经纠葛了千百年。”
“这一世，我再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九转轮回 一季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