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十五岁戏言》年呈

2、补习学生的愠怒

　　打从古里炎真调到我同桌的位置以来，我对他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绝对没有。

　　白费了我那天对着他发了一声感叹，还对着他花痴了一回。
　　这明明是个两年都记不清我名字的傻小子！

　　好歹也两年了，好歹也两年了，好歹也两年了……
　　为什么班里竟然还有人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啊！我的存在感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当我掩面对好友哭诉我的不幸遭遇时，她们给我的回复是：
　　“你怎么会指望那个叫古里的废柴记住班上的人的名字？不管谁在他眼里也是0诶，况且你跟他两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好吧。”
　　说着，她们闪着星星光芒的眼睛纷纷转向满脸无奈的我，给了我最后一刀：“说到这个……上野，你要把持住啊，我们知道你喜欢正太，但你不能因为古里长得比较幼/齿就动心，不不，你还是死了心吧，知道你没什么恋爱经验……”
　　“去死。”
　　我仰天翻了个白眼，撑着下巴对围在我身边的那帮八卦女下了驱逐令。

　　我内心第一次深觉我交错了朋友，我把困扰了我几周的问题倾诉给我那帮狐朋狗友，是因为我觉得她们能给我出出主意——什么主意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她们言情小说肥皂剧看得多。但谁料到她们心怀鬼胎想错了方向，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们确实一针见血地为我指出一个问题：
　　上野纯子你不要这样啊！不要对正太你就起色心你要看看自己是谁啊！

　　我再次无力地扑到在课桌上时，身边响起一个怯怯懦懦的声音：“那个，同……”
　　“不要叫我同学啊！”我猛地跳起来朝小心翼翼把手伸过来的古里炎真奋力喊道，“上——野——”
　　“纯子。”他赶忙接过我的话时，我愣了一下。
　　臭小子，记得啊。

　　“古里君，什么事情。”我淡定地坐回座位。

　　“我刚才，呃，去过老师的……办公室。”他结结巴巴地费了吃奶的劲说完了半句话——少年你到底去了怎样的鬼门关啊，此刻我正狂飙着作业，抽空去应对他的话：“然后呢？”
　　“然后，那个，同……”
　　就在他打算把“同”字的最后一个音吐干净时，我已经反射性地伸出食指，直指他的脸，估计是这太猝不及防的动作，他赶忙把还没出口的“学”字咽了回肚子：“上野同……”
　　我叹了口气，反而同情地看向这个让人理解不能的孩子：“老师说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吗？”
　　“是，”他欣然点头：“让上野同学帮我……”他不好意思地惨笑了一下：“补习功课来着。”

　　补、习、功、课、来、着。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深处重复旋转数次之后，终于明白此中深意的我激动地嗷的一声一蹦三尺来高，在可怜的炎真同学被我原地吓傻的时间段，我一把拽住他的肩膀猛烈摇晃：“去谁家？去谁家去谁家啊古里君？！”
　　双臂被我的爪子掐得生疼的炎真龇着牙连连点头：“都行！都行！”

　　“万岁——！！！”
　　在他话音没落的时间里，我朝天大呼一声，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表我鸡冻心情嗷嗷嗷：“去你家，决定了就这么决定了古里君，反驳是无效的你也知道你刚才说去谁家都行的，总之就是这样我、要、去、你、家！！！”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孩子都快被我吓傻了。

　　而当事人正沉浸在狂喜的氛围里：被无视了没关系被打击了没关系我只觉得此刻漫天遍野都飘满了鲜花，粉嘟嘟的天使在歌唱啊哈哈哈哈。

　　然而这欢喜的心情，在我拿到炎真递过来的成绩表时，原地干脆地碎成了四瓣。

　　“我不得不说，古里君，”我强装镇定，用（肯定已经在颤抖的）手指敲了敲那些如鲜血般刺眼的分数，“据说并盛中——隔壁镇子上的那个并盛中你知道吗？有个叫沢田纲吉的孩子，你跟他是亲戚么？”
　　我本是想借并盛中那个有名的废柴孩子开个玩笑，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就在我说出那句话时，有些生疏却还算友好的炎真骤然收起他带着歉意和微微笑容的表情，以那样一种近乎威严的肃容对我一字一句地回复：
　　“我跟那种人绝对不是亲戚。”

　　他的语气异常生硬，乍一听，我下意识觉得那么强硬的话根本不是出自素来性格孱弱的他口中，反倒像是一个与那个我素不相识的“沢田纲吉”有血海深仇的仇家说出的话，每个字里都带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然——和冷酷。
　　这真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额，不、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古里君，我、我的意思是说……诶，其实我的意思……是、是什么，不对，不对……”于是我只能窘迫地言语不清，拼命想向人格突然逆转的炎真解释些什么，可大脑用最快速度想了一圈，怎么着都是我先拿人家的分数毫无良知地开玩笑在先，自己根本不在理嘛。

　　“——非常抱歉，古里炎真君，要是我有什么顶撞你的话那真是罪该万死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绝对没有。非常抱歉！”
　　我都快要被内心的良知小人折腾得抽筋了，最终在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解释后，干脆地九十度转身坐好低头道歉。

　　那个时候，我就差不多意识到了。
　　他给人的印象，懦弱、无口、沉默、愚笨，只是他浮于表面的某种，怎么说，伪装？不，他的心思应该不至于重到这种程度，那么果然如我所想，这孩子——
　　人格分裂了吗？
　　老是被人嘲笑所以人格分裂了吗？！

　　正当我一边狠狠低头真诚道歉，一边在内心深处默默哀叹炎真小小年纪饱受苦痛就人格分裂这一悲剧时，我错过了某些东西。
　　成年以后，我才想起用寥寥草草的几句当事人的转述去拼命回忆的印象。

　　我若当时意识到这点的话，
　　日后也许就不会与他有那样大的隔阂。

　　我若明晰他在心底藏匿了多少隐痛，或许就能了解他的无助与伤悲。
　　我若真的能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抬起头来，看看他唯那一次真实的歉意和温柔。

　　——红珊瑚一般清明的双眸。
　　——四芒星纹样深邃的目光。
　　——隔绝他人的善意，却又无时无刻在向往光芒。

　　即使如此，但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他真正世界的因由：我再次抬眼时，只看见他尴尬地撇过头去，手足无措地想要掩饰自己的失神，面颊上第一次浮现一层绯红颜色的红晕，窘迫得甚至不敢转头看我，他害怕于自己的失态，也因为头一次对一个“陌生”女生说狠话吧。

　　“不，不是这样……抱歉，上野同学，对不起。”
　　炎真应该是鼓起勇气，最终一个大鞠躬异常诚恳地向我道歉，他把头埋得非常低，我不费丝毫力气地看见了他的后背——我是想说，明明是我招惹的他，为什么当事人对我的歉意反而比我更甚？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接连对炎真说了好几次“啊呀呀你道什么歉我说了什么”，他都坚持对我一个劲的致歉。
　　——以至于此事不了了之过后，整整一个下午，炎真都在可以回避我的目光。哪怕是我在上课时稍微偏转角度，望他那里看一眼，他都会赶忙扭过头去，装作又在眺望窗户外的天空。

　　我那时敏感地察觉到，有一堵墙横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即使两张桌子距离不过半米，我却发至内心地意识到，他其实把自己放置在了距离我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圈子之外，并且有意保持这个安全距离。
　　着实是一个……不合群的小孩。

　　这样令人坐立不安的情况持续到了下课，“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时，我大舒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几下收拾好了书包，对慢腾腾整理那些区别于别人的破烂课本的炎真说：
　　“好嘞，古里君，我们去补习吧！~~”

　　炎真颇感惊讶地看着我，我继续摆出一张笑脸：“快点收拾啊，我去你家！”

　　“不，不是……”炎真明白过来我是什么意思之后反而显得异常纠结，我重新重复了一遍话后，他反而以担心的目光看向我：“上野同学，那个……恐怕我们还得等等。”
　　“啊？为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实际上……爱迪尔海德要巡视完学校之后过来，她说今天要跟我一起回家。”

　　我花了三秒钟来理解这句话。
　　三秒钟之后，我仰□□后直直栽下去。

　　“哇啊，上野同学你怎么了！”

　　“拜托你了古里君，”我死命抓着着急赶上来的炎真的袖子，“我只是个凡人，你饶了我吧……！(┬＿┬)”

　　简单就好，这是保佑我十五年的吉言。
　　然而在这个黄昏，我深刻地意识到：认识古里炎真，我的生命就不会注定简单了……
　　神啊，救救我吧！！

　　这是一个多动症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