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灵珠》傅尘瑶

4、三章·会文

　　倚天，紫苔，朱颜三壁，五年一度会文盛会。今年由朱颜操办。
　　朱颜俏壁位于大皇帝国西部边缘，以风景奇秀著称。又因是三壁之中离皇部最近，壁中多贵族子弟，而以女子居多。盛会的钟声刚在俏壁上悠悠鸣响，真武道场上便早已青鬓云集，钗裙闪动，挤满了一众的女弟子。
　　缇绣被姑容和清羽两个簇拥着，奋力地在人群中挤着。
　　“在那里！”姑容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伸长手指着道场内右侧的会文座上，大声道，“壑明师兄在那里！”
　　“快！我们挤到前面去！”清羽急声催促，一面加重了前挤的力气。
　　缇绣瞪眼道：“你们是来晋级的，还是来看壑明师兄的！”
　　“当然是来看壑明师兄的！”姑容脱口而出。立马便收到了缇绣冷厉的目光，便知错识趣地吐了吐舌头，低声喃喃说道：“人家还是斩妖使呢！”
　　会文大会是供三壁之中资深的降妖使们选择晋升方向的大会。而低级别的斩妖使，是没有出席大会的资格的，只能远远地在道场边缘旁观着。
　　清羽似乎想起什么来，拉着缇绣的衣袖道：“对啦，缇绣师姐已经做了三年的降妖使了，可以参加晋升了呢！呆会过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和姑容师妹唾弃端木真陵一番，再——”缇绣的目光又渐渐严厉起来，清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姑容壮起胆子小声补充，“再帮我们多看壑明师兄几眼——”
　　“你们？！”缇绣气忿地一甩手，搁下一句，“真是无可救药了。”便捏咒飞身跃上道场，在下首的降妖席上坐定。
　　与会者纷纷到座，正座是朱颜的赤华壁尊，望幽，碧阳两位长老，以及紫苔的诸次长老和倚天的济川长老。左座是几位悠然而坐的散仙，男男女女，均是一袭白衣，姿容秀丽，明艳得恍如天边绚烂的云霞。相比之下，右座的炼妖师座便显得异常疏落，前前后后只有真陵与壑明二人。但场外的人潮却基本上都是朝着炼妖师座拥簇过来的。
　　真陵缓悠悠地摇着一把折扇，忽而叹出一口气，懒懒地斜在椅背之上。半抬星目，瞟向端坐在一边的壑明，叹声说道：“看着这么多莺莺燕燕，却只能坐在这里，这日子真是难熬啊。”
　　壑明回过头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到莺莺燕燕？”
　　真陵忍不住笑了，他差点忘了他的这位同行，除了斩妖除魔之外，对别的事物，是如初生婴儿一般，全然不懂的。或许是做师父的没有教好，于是真陵就很主动地肩负起了教导壑明成人的重任。“莺莺燕燕，就是女人，各色各样的女人。”
　　紫色的眼眸中淡淡扫过一丝讶异。“为什么会这么称呼，那各色各样的男人叫什么？”
　　真陵忍俊不禁，用扇子轻轻地将壑明拖坠到胸前的发丝挑回到身后。凑过身子，望进那纯澈如水的眼眸，压低声音说道：“真是可惜，壑明，你若是女子该多好啊。”
　　“可惜什么？”壑明有些不解。
　　真陵收回扇子来，抬着目光吃吃地笑道：“可惜你，长得如此漂亮。”
　　壑明看着他，愈发地不明白。“那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可惜，你也是漂亮的。”
　　真陵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世上恐怕只有他壑明俊疾才会问出如此经典的话来。真陵大笑着，用扇子轻敲壑明的肩膀，道。“不可惜，从这一点来说，丝毫也不可惜。”
　　朱颜壁上的钟声再次敲响，赤华壁尊从法座上起身，抬手遥指天际。只见指尖红光闪现，天空中千万缕的阳光便自四方八方缕缕而来，汇于指尖。在低微的霹雳声响中，闪着红光的手指往外一挥，弥漫而出的红光便笼住了整个真武道场的上空。
　　“开始！”赤华壁尊一声令下，便已有降妖使们从座上起身，前往自己意定的座下。
　　只有缇绣举棋不定。她从小生长在宫廷内苑，见多了妖邪出没，以致身边不时有人离奇地死去。她自小到大的夙愿，便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炼妖师，以清宫帏。而这一理想也按照她的设想，顺利地进行着。但是事到眼前，偏生又踌躇了。“这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端木真陵！”缇绣恨得牙痒痒。一想到要通过真陵的考验，而由他来决定能否成为炼妖师，她就一肚子的火。“他那种人！”缇绣是万分之不屑与他为伍的。
　　三壁之中，从子使或者女使，到斩妖使，再到降妖使，都是按照壁内的章程来的，无可选择的。而降妖使晋升，却有了三种不同的选择道路。一是掌管三壁权力的长老壁尊，培养掌管壁内的一切事务，并接受历代国君的分封，出任当朝太子太傅或少傅一职。二是逍遥自在的散仙。拥有不可估量的灵力，遨游天上人间。其三便是炼妖师。三壁的炼妖师类似于佛门的苦行僧。终其一生踏遍千山万水，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自建始以来，历代的炼妖师皆是寥寥可数。通常只有继承上一代炼妖师衣钵的弟子，无奈之下的选择。每逢会文盛会，炼妖师席前，也往往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但是此番出人意料的却是，三壁之中三十来名获得晋升机会的降妖使们，有近一半的人都拥簇到了炼妖师席前。而且无一例外的，皆是妙龄的如花女子。
　　真陵似乎对这种景况非常满意，摇着扇子微微地笑。示意众人在席前的法坛上各自坐定之后，斜过身凑近壑明耳侧，低声道：“生意不错呢。”
　　壑明不置可否，淡淡问道：“你来，还是我来？”
　　真陵收起折扇，慢悠悠地站起身。“愿意效劳。应对这种情况，我比较有经验，不是么？”
　　壑明没有说话，只安坐在座上动也不曾动上一动。
　　真陵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座下花般的女子，自然而然地便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各位师妹，能够得到各位的垂顾，我和壑明师弟都感到万分之荣幸。但是要说明的是，炼妖师是个苦差事，打从心底，我是非常不情愿各位师妹以娇柔之躯，跻身到炼妖师这个行业来。”说至此，列位降妖使纷纷表示自愿成为炼妖师，而且绝不后悔。真陵展颜微笑，角度巧妙得可以让座下各个角度都可见识到他的笑容的魅力。“既然各位心意如此，那做师兄的自然是尽最大的能力来帮助各位。”在稍作停顿之后，继续缓声说道，“作为一名炼妖师，必须要具备三种卓越的能力。”在很适时地停顿，让好奇的降妖使们纷纷提问之后，他才继续微笑着说将下去。“第一便是细致敏锐的观察力。第二——”他顿了顿，转口道，“我们就一道一道地来测试。三道测试全数通过的，才能成为本次的炼妖师。这样，大家看如何？”
　　真陵的提议，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只是纷纷提出了同一个问题。“如果过不了呢？”真陵摇着扇子笑笑，然后张开手臂，柔声道：“拥抱，道别。”
　　闻言，降妖使中便是一阵惊呼。
　　真陵含笑地望了一阵，优雅地往后退回几步，摇着折扇坐回到座上，扇尖轻指一下邻座的壑明，浅笑道：“我，和壑明师弟最大的不同点是什么？这是第一个测试。想好答案的，可以先回答。”
　　壑明转过头看了真陵一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筛选炼妖师的办法。
　　真陵只是笑笑。回过头时，便已有降妖使抢着回答道：“真陵师兄爱笑，壑明师兄不会笑。”答罢，满心欢喜地看着真陵。真陵含笑地摇了摇扇子，道：“这只是表象。答的不对呢！青瑶师妹。”
　　“啊？”那位唤作青瑶的降妖使倏地愁眉苦脸了下来。真陵见状，柔声道：“不要紧，在大家回答完前想起来，都可以。”那张俊雅不俗的脸上温柔的笑意，让人沉醉。
　　“壑明师兄的眼睛是紫色的。”“壑明师兄是神人之子。”“真陵师兄待人温柔，壑明师兄——”降妖使们又接二连三地回答了几个，但得到的都是真陵含笑地摇着扇子否决。
　　长老席上，望幽长老朝着炼妖席上观望了一阵，忧心地对身旁的赤华壁尊说道：“就由着真陵胡来吗？”
　　赤华壁尊温婉一笑：“无须担心，真陵有分寸的。而且，不是还有壑明在吗？”说着，美目忽而一张，视线中有一道红影从降妖座上疾驰而出，如一道闪电落到炼妖师席下。“缇绣？”赤华的目中显然闪过一丝失望。
　　“闹够了没有，端木真陵！”缇绣方落定便大喝出声，“会文盛会是你调戏师妹的场合吗？什么时候你才能做些正儿八经的事情！”
　　“这不是缇绣师妹吗？”对于缇绣的斥责，真陵像是不曾听见一般，仍然那样温雅地笑着。“这不正是筛选炼妖师的正经事吗？”
　　“提个不知所谓的问题，就算是筛选炼妖师？”缇绣有些哭笑不得。说着绕过真陵，急步来至壑明身前，道。“壑明师兄，你来说，炼妖师是这样子筛选的吗？”
　　壑明答道：“不清楚。”
　　“不清楚就是不是了。”缇绣挑衅地扬起头看着真陵。“连壑明师兄都说这并不是筛选炼妖师的方法了，没有理由再进行下去了吧？”
　　真陵合起扇子轻敲着胸口，踱步沉思着，当信步踱到缇绣身侧时，倾身凑到缇绣耳侧，轻声道：“我明白师妹的用心了。”缇绣惊奇地张了张目，正要问他明白的到底是什么用心，就听到真陵低低的声音又在耳侧响起。“若是能允许我再抱一下师妹娇柔的身躯的话，非常乐意让师妹直接进到第二个测试。”
　　缇绣抬头便迎上了真陵那双醉意朦朦的星目，怒喝一声“作梦去吧！”扬手便一巴掌往那张笑咪咪的脸上挥去。奇怪的是，真陵的身形不见动，那一巴掌却已经挥空。缇绣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是远不及真陵的。不由地心中便是一阵气闷，朝着他狠啐一口，忿然扭身来到壑明身前，大声道：“壑明师兄，我要成为炼妖师。”
　　壑明的神情一丝不动，淡淡开口道。“把手给我。”
　　缇绣惊了惊，不解地瞪目看着壑明，心道：“难道他也是和真陵一样的登徒浪子？”
　　壑明不见缇绣伸手过来，抬起一双紫眸来疑惑地望着缇绣，平声问道：“怎么了？”看着那一眼可以望透彻的紫眸，纯净得全然不见一丝丝杂念。缇绣顿时为方才将他与真陵归为一类的想法而感到惭愧不已。“没，没事。”说着，连忙将手递至壑明面前。
　　真陵束着手，含笑地望着这边。仿佛是在看一出百载难逢的好戏。
　　壑明只看了一眼那只伸到面前的玉腕，便起身说道：“跟我来。”说罢，不及缇绣答应，提步便走。
　　缇绣惊了惊，叫了声“壑明师兄”，连忙紧跟上他的步伐。经过真陵身侧时，他凑过身来，难得一本正经地在壑明身侧问道：“看到了什么？”
　　壑明的脚步与神色不变。“妖气。”
　　“哦？”真陵扬了扬眉，浅笑道，“事情进展顺利，看来有得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