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No.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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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婵/////////////////////////////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我和菁儿抱着我们的小菁儿，骑在马背上，穿过山岭，越过大江，到了北国之北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像锦缎一样蓝盈盈的天空，天空上绣满了大朵大朵的云。
醒来时，没有了雕梁画栋，没有了锦绣帷幔，在一个铺着野兽皮毛的灰色房子里。温宁掀开门帘，屋外的草场便和阳光一同映入眼帘。
“醒了？”
“我……菁儿……你……”
“傻了？不该呀。师傅没有说过这个副作用。”
“我还活着？温宁？我还活着？！”
“烧已退了，脉象……也还算平稳。看来没什么问题了。”温宁少有地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为什么？明镜不是给我服了极烈的毒药？！”
“极烈的毒药不假，你却也已经死里逃生，”温宁道，“多亏明镜郡主网开一面。”
我大惑不解，温宁却不肯解惑。
七天后，我身体大好，与温宁策马漫步。
温宁被缠不过，道，“你还记得那名为双生的花？”
“相传此花一株二艳，相继而开，彼此不见。两花吸取相同的水土，一花却是另一花的解药，两花皆可杀人皆可救人，是谓双生。”
“不错。然而也不尽然。双生绽放时，后开的花朵吸取前一朵的养分和精华，但也并非一瞬间的事情。只是此花太过稀有，很难遇到双花齐放的景象。也就在这时，前花的毒液最盛，辅以五毒，可令人立时五脏俱损。却也只有同株的另一朵花，可以在七日之内解此奇毒。
“在你到幽城静养时，师傅恰好得到这株奇花。托夏竹带回去，是为司徒菁保命时用。”
话已至此，我什么都明白了。司徒菁将最后的逃生机会留给了我，从此便犹如针尖上的舞蹈，难由自己。
“温宁，双生花到底生在何处？”
“别傻了，同样的伎俩如何能两次瞒天过海？何况你的“死”有明镜郡主担着，司徒菁若遭不幸，便不是这般简单了。”温宁苦笑道，“况且，司徒菁说南国联合蛮国之后，恐怕将有大的变动。你如此信任，她若不能有所作为，怎么当得起你以命相托？”
我只觉得心中一暖，虽隔着千山万水，却当她仍在身畔。
“明镜郡主放过你，恐怕也是受了你们深情的感动。郡主她仰慕皇帝多时，然而不得不协助父亲除去心爱之人。郡主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吧……”温宁顿了顿，“司徒菁说倘有一天江山平定，她也将重获自由，必迎你回去。你和司徒菁，也不止是郡主的希望。”
“郡主她……”我似乎从温宁口中听出一丝弦外之音。从来只道自己爱得辛苦，然而世道多艰，又有谁不辛苦？
“郡主说，希望你在草原上，不受约束，可以替她们好好活。”温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今后的人生，便是她们不能及的梦想，你已不是为自己而活。切莫辜负！”
温宁说着，收住缰绳，对我一拱手道：“除我无人能诊治司徒菁。而今蛮国已挥师南下，不日便与北国决战。今后战事一起，非是你我可以预料了。我今日便回南国，姑娘可有话要递给司徒菁？”
我微微一怔，“告诉她，我等她，今生，来世。”
“姑娘保重！”
温宁策马去了，我才想起来似的，高唱起刘禹锡题的《捣衣曲》。“天狼正芒角，虎落定相攻……”歌声未绝，温宁已然消失在视线尽头。
双生，或者是生命的更替，或者是生命的延续。怒放不惜。
///////////////////////司徒菁////////////////////
眼角滑落，并非泪，点点血。
最毒，非是药，作别今生。
婵儿，与我相识，相爱，相知的这许多年，你可有悔？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不能见你最后一面，相别时你在我怀中念着爱或是恨都只能教我不忍。
隔着薄如蝉翼的纸窗，看不到你离别时的神色，却听得字字带血，掷地有声。
自幼家父待我严苛。未知人事时，因琐碎备受责罚。家母慈懦，夜半悄声看我，常常掩泣，每每默念“不看不听不说”，最终劝慰我大丈夫忍得常人不能忍，方为常人不可为。
妹妹比我小三个月，母亲说她出生时眼睛又大又亮，很讨人喜欢。妹妹小时很爱缠我。四五岁时某天，父亲说要护卫妹妹护卫整个家族，非成为武林最强不可，便将我送到庄外习武。天黑回到山庄里常常疲惫不堪。妹妹穿着睡衣从闺房小窗上睡眼惺忪地向我招手，我也不知心中是酸楚是感动。
我不知自己为何生而为女人，亦不知自己为何生而做男人。
直到家里出了事。
匆忙逃出的家丁只来得及叫我们快走，便已不支倒地。他身上的青布衣早已被血染黑。
我想回府，却被教我站桩的师傅击晕。醒来时却已在林府上。
司徒灭门的消息潮水般从下人的议论里滔滔而来。我听着他人口中的司徒府，才知道我本该背负却已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背着许多人的血，我以为自己再不能生活下去。直至遇到你。
娇嫩的身子被桃红色及膝短裙映得闪闪发亮，桃花眼包着一汪春水般不合年龄的诱人，唇微微嘟起却连撒娇也如灼灼桃花般明丽。不同于司徒府上谨规慎矩的姑娘，带着女孩气的俏皮。
以为自己会变成焚世的修罗，在洞窟里被内息烧得发狂时；以为自己会沉在血沼里，杀人之后。着黑衫在黑夜里潜行，便以为黑暗没了边际。
若非师傅教我们女人的家国天下，若非你日日巧笑倩然；若非白日里有花吐蕊，流莺啼鸣；嗓音一日日哑下去，我如何回头？
你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算是闺中小女儿也不能只顾一己私利；你说江湖纷扰太多，就算流于其中也不能忘记正义真心。如果不是你带我在廊下看燕子筑巢，在池边看小鱼戏水，恐怕我永远不知这世间究竟美有几分。
我还记得酷暑时你拉我洗澡，一眨眼脱得精光跳进池塘里。我心里跳得厉害，由你和衣拽进水中。你隔着薄薄一层湿透的纱抱着我，吃吃笑我。那时我多么按捺不住想要吻你。
我还记得一同沐浴时，你执着地玩弄着皂角，教我吹泡泡，却在我专心吹出第一个硕大的彩色气泡时猛然吻在我眉心。
我守着你一日更比一日明艳的青春，感受着你的依赖你的爱。
你有意予我穿的斗篷，你钟情的长袍马褂，你醉心的才子佳人，你喜爱的钏子坠子，你忆得忆不得的，全印在我心里。
我们女扮男装游走江湖，自由而行的每日，经过的每处风景，都将是我一生最好的回忆。
而这世界，终究必须用男人的身份征服。
我走着王进为我铺的道路，知道自己倨傲一时却也不过是架在半空的傀儡。拜权势为父，以复仇为道义，渐行渐远。
男人的身份可以赢得武林虚名，却得不到你的心。
温宁说服此毒有蚀心之痛。你面色惨白，鲜红的血从眼角唇边滑落，却含着笑意。我知道此生待你不公，我们成婚之后的种种，带给你的痛恐怕更甚。
八王爷生性多疑，之前屡屡警告我绝不能让明镜温宁之外任何人接触我生活，如果知晓我原为女儿身，稍有泄露，武林霸主地位势必动摇。我拖你入此乱局，引你恨，不如放你走。
婵儿，在墙外，听你说爱着的不是身为女人的我，也不是扮作男人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我。竟不知你真心爱我至此。
你用尽全力爱我，教会我女人对内心所爱孤注一掷的勇气。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如果有幸再续前缘，再不必白天黑夜分为双生。我想，你教给我的勇敢教给我的真诚，将带我们走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No.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