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最初》蓝心.梦

2、中篇 落日烟华

　　一座陌生的新城市，一段崭新的未来在这里开始。

　　为了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带来麻烦，他们以兄妹的名义在城市中心的一个略显偏僻的小区里租了一个房子住下。

　　房子是两室一厅，正好足够两人住。虽然比起他们原先居住的别墅式的房子，这两室一厅只有原先家里的客厅大，但两人却十分的满意，在忙碌了大半天后，房子已经整理好了。

　　他们以前积攒下的个人财产在买了火车票之后几乎都用在了房子的租金上，而那些钱也仅够支付第一个月。所以在安顿下来后，他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平时生活的开销，尤其是蓝曦每日都必须服用的药，以两人现在的情况而言，算得上是天价了。

　　于是，冬愿在安顿好之后立刻就出发去找工作。凭借出色的外貌和全国重点一线大学的入学证明以及计算机操作特级证书，他很顺利的找到一份计算机编程师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的私人时间十分充裕，他几乎都可以留在家里陪伴蓝曦，即使有工作也可以带回家里，只要在时限内能完成工作就行。考虑到这份工作虽然私人时间充裕但收入并不稳定，所以他还在一间环境十分优雅的酒吧里兼职做调酒师和钢琴师，一月下来收入十分可观。

　　而蓝曦也不甘示弱，虽然身体上的限制让她不能像冬愿那样出门工作。但她同样凭借着一手出色的古筝、二胡和钢琴技巧在小区里当家教教导小孩子们收取费用，并且在闲暇时间里她还会写些文章投给出版社赚稿费。

　　就这样，两人每月的收入非但足够支付平日的生活开销和蓝曦昂贵的医药费用，甚至还会有不少的剩余。

　　一日，蓝曦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发呆，在冬天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劲头，就好像会冬眠的动物一样，每到冬季她的睡眠时间是平常的一倍之多，所以总是被好友小翁戏称为会冬眠的“兔子”。

　　今天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是十分的温暖，而且今天没有小孩要教，她十分的空闲，所以她在想冬愿。

　　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月有余，她发现了许多以前从未在冬愿身上发现的特点。

　　比如说：冬愿虽然是男生，但他却有一手可以和国际名厨相媲美的优秀厨艺。从她第一次吃到他煮的饭菜时，她第一次领悟到原来食物也是可以让人觉得幸福的。而现在她的胃是被他彻底的养刁了，非他煮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吃。

　　看来“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那个人的胃”这句话不仅适用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用在女人身上。

　　再比如说：冬愿虽然是男生，但他却会所有的家务事。包括——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反正只要是家庭主妇会的家务他全部都会，而且居然比她这个女生还熟练，这让她很不高兴。

　　他又不是要嫁人，会那么多做什么啊……她不禁这样想到，此时有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际，她愕然呆住。

　　不、不会吧……难道他……

　　正想着，一双手从她的背后搂住她的腰，头枕上她的肩膀，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的是谁。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放松身体，靠进那熟悉的怀中，她笑着说：“在想你。”

　　“嗯？”他有些惊讶，“那，在想我什么呢？”

　　“我在想……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一天，所以才去学厨艺和家务事吧。毕竟这两样东西可是不曾出现在平时的教育里的啊。”

　　“聪明。”他也不隐瞒，很坦白的承认，“我的确是为了这一天才去学这些的。”

　　“……”无语片刻，她有些无力的问：“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一定会跟你走？”

　　“就是知道。”他得意的笑着，在看见她不满的撅起嘴时立刻转移话题，“今天没有小孩子来学习？”现在的蓝会对他撒娇，会对他任性，有时还会对他赌气。而这些，同样是他在这两个月来最大的收获。因为这些代表着她是真的在让自己走进她的心，让她的未来有他的陪伴。这虽然是很好，但她也不一般的难缠，真的赌气的话可不好消气呢。

　　横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她还是回答了，“明天不是元旦吗？今晚学校里有活动，孩子们自然是不会来了。”

　　“这样啊。”他轻轻的笑了笑，拥紧了她。“今年，我们要过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春节了。”

　　“……我们的父母，还是没放弃找我们么？”

　　“嗯，不过他们似乎没想到我们会躲在这样一个小城市里，都是在大城市里面找我们呢。”他想着不禁好笑，“在父母们的眼中，我们还是喜欢热闹的小孩。他们都认为我们会主动回去，因为他们断定我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无法承受生活的艰辛，也认为我们的离开……只是一时的冲动。”

　　“这是肯定的吧，用小翁的话来说，我们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和大小姐。而且在这次之前，我可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和医院……”她微笑，唇边的笑模糊得看不清楚。

　　她的眼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一片苍茫的灰白。记不清多少次了，睁开眼，就是这样的一片白色……绝望的，孤寂的白。她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将会一直持续到死亡降临时，他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紧紧拥抱着自己的是最熟悉的气息，这是唯一能温暖自己的怀抱。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冬愿，我害怕……”话音的末尾，有了轻微的颤抖。

　　他微怔，惊讶于她话语间流露出来的……恐惧。这是从相识以来，他头一次在她身上感觉到恐惧的情感。记忆里，她一直都是坚强独立，无所畏惧的。

　　手掌抚摸着她柔顺的发，唇亲吻着她冰凉的额头，他轻声地问：“害怕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一定要说的…是现在，太幸福了吧……幸福的，让我害怕……”

　　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转身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搂住了他。

　　我害怕……对你感情越深，我就越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终有一天，我会再也无法听见你的声音，无法再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你的怀中……

　　“冬愿，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她语调幽幽地问。

　　闻言，拥抱着她的身体蓦然一僵。

　　他其实没有忘记……一刻也没有忘记——医生说她最多只剩三个月的生命。但是这两个月来她几乎都没有大发作，所以他刻意去忽略这件事，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她能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直至一起死亡。

　　他真切的希望能和她，执手携老。

　　许久之后，他才靠近她的耳旁，坚定的说：“你死，我会陪你一起死，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

　　她沉默，久久的沉默，这样的沉默让他的心中弥漫起不安。手扶着她的肩膀想看清她此刻的神情时，她先抬头，对他展开温柔的笑容。

　　“冬愿，我渴了。”

　　静静地凝视着那温柔婉约，找不出丝毫瑕疵的笑容，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气。把她因为拥抱而有些凌乱的额发理顺，说：“等我两分钟。”

　　“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身体同时晃了晃险些摔倒。一只手急忙扶着窗台支撑着，另一只手紧捂住口，纤瘦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

　　艳红的鲜血缓缓的从她的指缝间流淌下，在那苍白的肌肤上尤其的刺眼。

　　缓过一口气后，她飞快的从书桌上抽出几张纸巾擦掉手上和嘴唇边的血迹，从窗户扔出毁灭痕迹。然后对着手上拿着一杯热牛奶推门进来的冬愿，脸上扬起的依然是完美的微笑。

　　冬愿，我知道我死了，你绝不会独活。

　　但是，我不要你死。

　　我要你活着。

　　我知道这对你很任性很残忍，但是——我要你即使没有我，也能继续笑着，活下去。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着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