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五义歪传》莫青雨

9、第九回 后会有期

　　正所谓天网恢恢，如果不是那小孩偷走这尊金松树，展昭等人也不会发现庞昱铁证如山的证据。展昭将那纸卷重新卷起来，又改用一个削好的小竹筒装起来交由王朝，“不知王兄愿不愿意将这东西送往开封？”
　　“自然愿意！”王朝将竹筒拿来就收进衣裳内袋里藏好，正要出门却被白玉堂叫住了。
　　“开封如今尽是庞太师的眼线，此物拿去恐怕非但告不倒庞昱，却要连累王朝入狱了。”
　　展昭一惊，“那可如何是好？”
　　张龙却突然道：“展大哥先前提到的那个清官，不知他可否帮忙？”
　　白玉堂又摇头，“他不过是个知县，有何能耐呢？”
　　展昭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莫不是就这么眼睁睁拿着证据却无办法？”
　　白玉堂一手撑着脸，手中转着个白玉酒杯不说话。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都自觉地看着白玉堂俊雅的侧脸。玉堂半响没有说话，展昭忍不住提醒道：“玉堂？可有何好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白玉堂话了一半，恶劣地顿了顿，“将卷轴放回去，金松树送回去。”
　　赵虎瞪大眼，“装作没看到？”
　　白玉堂将酒杯一放，抬眼看众人，“你们有办法将这东西万无一失送到皇上面前？”
　　赵虎气愤道：“虽说暂时没有办法，但也不能当做没看到！”
　　展昭垂眸想了一会儿，“玉堂说的没错，如果半路被截下来只会让庞家增添谨慎，之后更不好办了。”
　　他站起来将王朝递还的竹筒拿过来，又将卷轴重新放回金松树里，重新将松树合拢用包袱裹好，“我夜里便小心放回去，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王朝几人也知无法，偏偏赵虎莽撞，气愤站起来呼吸如牛，“让我当做看不到！我办不到！”
　　张龙拉他，“恶人自有恶报，哪怕今天报不了，总有一天也会报的。”
　　赵龙不悦，但又不好违逆三哥，只得坐下来，但面色却是十分不满。白玉堂看了看他，只冷笑：“这脑子还做山贼？也亏得有你们三兄弟护着，否则早出事了。”
　　赵虎一愣，旋即幡然大怒，展昭赶紧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四弟冷静！”说着又转头看悠哉悠哉的白玉堂，“玉堂，四弟不过率性而已，何以如此说话？”
　　白玉堂不答，撩袍起身却是出门去了。展昭无奈，将那包裹先藏起来，之后几人在屋里又是一番好生探讨，待到入夜，展昭才悄悄将金松树放了回去。
　　第二日那喜娃子清点工人时发现少了三人，正要去报庞昱，旁边下人却道：“那三人总是惹事，尤其那个莽汉，不干了更好，我们也省几顿饭钱。”
　　喜娃子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便干脆不提了。
　　且说张龙等人出了府，在客栈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休息了一日。赵虎虽还不痛快，但他忘性也大，三日过后便把这事抛在脑后，再不记得了。
　　白玉堂在侯爷府算着日子，半月后便有人悄悄送了暗号来。卢大爷的人马在京城四处散播消息，原本庞太师抓了好些人要关起来，却遇到一个文弱书生三言两语竟是让庞太师说不出话来，只得又将抓的人都放了。
　　这些消息传开之后迅速进到了皇帝耳朵里，此时皇上派的钦差已经朝陈州连夜快马加鞭过来了。
　　展昭又将这消息告诉了张龙等人，四兄弟出了陈州，在半路的树林子里搭起帐篷篝火开始埋伏庞太师的信使。
　　庞昱邀请的贵客一一上门，侯爷府的热闹与外围的哀嚎形成鲜明对比。展昭每过一日眉头便紧皱一分，白玉堂伸手给他倒酒，两人在月下凉亭里独享空荡的花园。长廊另一头，热闹的大堂满是欢声笑语，不停走过长廊的婢女们端着热气腾腾的好酒好菜，那香味随着风传出围墙去，那时几人尚且不知，这一夜将会发生何等大难。
　　林子外，守了多日的四兄弟颇有些静不下心来。这一夜月色出奇的亮，王朝马汉刚回帐篷里休息，换了张龙赵虎站岗。忽听陈州城门口传来怪异声响，两人跃上树梢查看，却见白晃晃的月光下，一大群衣衫褴褛之人朝城里涌去。
　　那些人都瘦得皮包骨头，一个个脚步趔趄，却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不断朝安乐候府上去了。赵虎大惊，“这是怎么了？”
　　张龙也不解，便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顺道给展大哥通个信！”
　　赵虎点头，张龙猴子似的滑下树急急就朝城里去了。
　　而此时在凉亭里闲聊的两人，也察觉了不对。白玉堂耳朵动了动，看展昭，“好像有许多人朝这边来了。”
　　展昭也是个内力极佳的，站起来侧耳倾听，“不错！人数不少！”
　　他们尚且以为是有什么兵马来了，正待去看，却见前头有小厮跌跌撞撞奔了进来，跑过长廊冲大堂去了。展昭两人正自不解，却听喧哗的大堂里突然安静下来，隔了会儿竟是有女人尖叫响起，门槛处众多的宾客俱是奔了出来，摔倒的碗盘桌椅乒乓响成一片。
　　展昭与白玉堂面面相觑，两人不理会那头大堂，却是转身施展轻功跃上墙头。这一看不得了，数不尽的攒动人头在月光下形成冰冷诡异的海洋，他们挤在庞府门口，有的自动搭成人梯已翻墙进来了！
　　捶门的捶门，翻墙的翻墙，前面的护卫小厮很快挡不住了，一个个惊恐的后退。
　　“你们干什么！造反吗！这里是侯爷府！”
　　怒斥声一遍一遍喝着，可谁听得进去呢？原来是这些饿昏了的人已经无法可施，刚巧庞府又宴请宾客，那肉香酒香飘门而过，街上流浪的人们最先闻到，随后一传十十传百，饿昏的人们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
　　“这可如何是好？”展昭眼尖，看到人群里还有老人妇孺，这么多人，若是踩着摔着可怎么得了？
　　他飞身就要下去救，却被白玉堂拉住衣袖。
　　“任凭你功夫再高，这些人此时都是饿疯了的！你又不能打又不能杀，如何做？”
　　展昭哪里能管这些，甩开白玉堂的手头也不回冲了下去。玉堂心里霎时起火，也跟着飞身跃下。
　　就见展昭在月色下施展轻功，那借力使力的功夫当真厉害。他在墙边一点，轻巧翻身，双手提起两个孩童就飞到了人群外面，将人放下又跳了进去。如此反复，虽救了几人但也累得气喘吁吁。
　　庞昱趴着个梯子蹬到墙上冲着下面大喊：“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会砍你们的头！”
　　没人听到他的话，甚至有人将他从梯子上拉了下来。庞昱大惊失色，转头想叫救命，却见玉堂白靴在头顶轻轻跃过，还没想得清楚，脑袋已被一踹进了人山里。
　　庞昱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会吃会玩其他却是一概不会的。此时被白玉堂故意踢进了人群，被扑面而来的人压在了下面，想叫叫不出声，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只觉呼多吸少不一会儿竟是咽了气了。
　　待到所有人冲进庞府，将能吃能喝的搜刮了个干净。又有人抢来了粮仓钥匙，一群人冲去粮仓放粮，一时间整个陈州仿佛被唤醒了，火把高亮，抢米的人络绎不绝，这会儿又是踩死好些压死好些，一时间血染陈州。
　　哪怕是展昭白玉堂尽力救人，却也是无法的。被逼疯的人早已没了理智，陈州官府派人阻挡却也是无可奈何，那边林子里四兄弟也不用拦什么信使了，被唤回来帮忙，一时间陈州乱成一片。
　　待到第二日黎明，街上鞋子铺了满地，粮仓门口死了许多人，尸体已经硬了，哭嚎声又是一片。安乐候府上满是狼藉，值钱东西被搜刮一空，白玉堂多了个心眼将那金松树提前藏起来了。庞昱的尸体就倒在自家门口屋檐下，几个小厮哭成一堆，宾客也早就散了，谁都知道这回是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待到庞太师送信的信使到了，却是听到这么个噩耗。不出几日，那头钦差也到了，一片凄惨的陈州让人震撼，展昭将金松树交予了那钦差，又说了所有事情发生的经过。那钦差恐也是头一遭遇到此事，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陈州官衙的人押回开封受审，那金松树自然也一路带了回去。
　　展昭等人很快便收拾东西离开了陈州，直到行出几里路，才纷纷松了口气。
　　只觉陈州一事像硕大石头压在身上，那遍地鲜血是刺目非常。虽说庞昱最终是恶人自有恶报，但如此恶报，还拉上众多无辜百姓做陪，总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
　　赵虎也是一路闷头不说话，几人骑着马又走出好远，风里的血腥味终于是闻不见了，就见头顶一片黑乎乎的乌鸦成群结队的朝陈州方向而去，让人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到了分叉路口，白玉堂跟众人告别，“我还得回陷空岛复命去，若在路上遇见运河鲜的人也好打发他们回去了。”
　　展昭拱手道：“这次也多亏你帮忙，我们有缘再见吧！”
　　白玉堂看了看他，似乎有话想说最终却是没说什么。江湖儿女本就豁达，若是有缘总会再见吧。想着他也一拱手，月白衣袖在半空扬起潇洒弧度，“后会有期！”
　　四兄弟也俱是拱手抱拳，朗声齐道：“后会有期！”
　　分叉口上，白马嘶鸣朝远处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下个路口。展昭遥遥看了一会儿，抬头又看天色，“时间不早，我们也加紧赶路吧，晚了就到不了下个驿站了。”

　　晚点还会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