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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晓之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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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葭转回身时,便看到塙麒半跪在地上,隐隐可以看出,身体轻轻颤抖着。
禁不住叹了口气。
走上前去,想要扶起他,可刚伸出手,塙麒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勉强,而且依旧有些颤抖。
抬起头时,紫色的眼眸,目光清亮。
珞葭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轻轻弯起嘴角,笑了笑。
“主上?”塙麒的声音有些迟疑。或许是为了自己的自做主张而有些不安吧,也为了珞葭莫名的轻笑感到疑惑。
伸出手,珞葭仍是扶住了他。
只是,此刻,锦绡已经隐去了身形,在受了伤还憋着气的情况下,怕是不愿意现身的了。炼羽又在刚才被她派去跟着堇池了。而苍氲和杳箬则一直在宁、淳两州。
如此一来,此刻身边竟是连离开这里的骑兽都没有了。
不过,珞葭倒也不急着离开。
之前隐隐的预感,在刚才已经得到了确认。
所谓的淳州之乱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只是堇池布下的骗局。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为了玩他所谓的这场游戏?而且,他为何如此针对塙麒?
“主上,我有些不明白,你说堇池是在针对我?”
扶着塙麒在一旁的石上坐下后,他禁不住出声问道。
微一沉吟,珞葭点了点头。
“为什么?”塙麒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为什么?珞葭也是想不透个中缘由。
“当年,他囚禁你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闻言,塙麒低头想了会,眉头轻蹙,却似乎不得所解。过了会,突然一愣。
“他好象说过,凭什么麒麟一出生就拥有那样高贵的地位,但却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知道依赖使令,依赖王,端着所谓的仁慈,一生平泰。”
“就这样?”珞葭禁不住问了句。
塙麒点了点头,说:“他很少跟我说什么。”
珞葭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堇池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炼羽回来的时候,略有些惭愧地回话说跟丢了。
珞葭也没太在意。
倘若堇池仍想出来搅局的话,她十分乐意奉陪到底。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下手绝不会留情的。
“炼羽,你先送塙麒回翠篁宫。”以他现在的状况,需要好好休息。
“主上要去哪?”
“我还得去趟金波宫,还有宁州和淳州这边的事要善后。”万一堇池临了还给她闹腾点麻烦出来,又得费不少工夫了。
塙麒低了低头,似乎知道自己问了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塙麒,让杳箬回来吧,我需要它载我去。”
“是,主上。”
在珞葭坐到使令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塙麒忽然低声问了句:“主上没有生气吗?”
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珞葭才说道:“要跟你算帐,也得等到你身体修养好之后吧。”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十分怨尤,这让珞葭禁不住抚了下额头。
看向塙麒时,那双紫色清瞳里透着莫名的神采。
珞葭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妥协了。
以他的脾性,注定要招惹不少闲事,比如说上次澈虞的事。
虽免不了有几分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心里毕竟清楚,他是塙麒,不是她,终究不可能若她那般狠决冷酷。他若是与她同样的性情,只怕相遇的最初,她就已经无情地斩断所有纠葛了。不可能任由他渐渐走进自己的世界。
看着他渐渐褪去犹疑与软弱,眉目之间的神色一日日坚定下来,却终究不忍心见他像今日这般执起杀戮之刃,禁不住有些心疼。
也许,是她太过苛求了,他毕竟是麒麟。
更何况,他们拥有太多太多的时间了,在那样漫长悠远的年月里,可以彼此相伴其实已经足够了。
回到金波宫的时候,骁宗和泰麒已经回戴国了。阳子被景麒盯着处理朝政,据说她也渐渐染上尚隆那坏毛病。至于尚隆和六太,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不等到那边过来逮人,怕是不愿意离开的了。
找到尚隆的时候,珞葭直接开门见山提出要求,国家初定,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帮我找一个人。”虽然不可能了解到具体情况,但约略可以猜出尚隆在暗地里必定埋了不少势力。
“那个人啊。”尚隆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没问题,找到之后呢。”
目光一冷,珞葭回道:“不需要通知我了,杀无赦。”
一挑眉,尚隆依旧气定神闲地回了句:“好。”
被堇池摆了一道,尚隆怕是也有些不爽在。虽说活了五百多年,早已经心静如水,但也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了。
“替我转告景王,杨州一事,多谢了,我就不去辞行了。”关于杨州的事,不可能瞒得住,只怕阳子也要费番工夫才能平下众人的疑虑。
“没问题。”似乎是想到阳子现在的状况,尚隆禁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那我走了。”随意地一句,珞葭转身便要离开。
“这么快?”
没有回头,珞葭只是淡淡丢回一句:“我可没你那么不务正业。”
这让尚隆禁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五年之后,再见了。”
听到这话,珞葭的脚步稍稍一顿,而后只是举了下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尚隆的眼中却是忽然闪过一抹神伤。
这样的聚会,本是他一时兴起的念头。只是觉得那远离尘世的玉座太过冰冷,想要知道这个世界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人是独自站在那孤风绝顶的。
只是,王朝终有覆灭的一天。
若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或许还能漠然视之。
可他们四人如果渐渐交情深厚起来,当终究要别离的那一天到来时,心该是何等悲凉。
即使活了五百多年,即使看遍人间沧桑,自以为心已经坚若磐石。可是,就算是王,依旧只是人而已,依旧有着人的爱、恨、嗔、痴、怨、怒、苦,谁也无法彻悟成佛。
哪里才是终点?何时才是尽头?
珞葭回到翠篁宫的时候,刚走进水阳殿,便已经有人追了进来。
看着一脸不耐的巳,她依旧自顾前行。
直到被挡住去路,才无奈地停下。
“你怎么乖乖走路了?不像以前那样来去无踪,总是突然冒出来的。”巳还没开口,珞葭却先出声了,只是,这话里却隐隐带着一些调侃的味道。
微一滞,巳只是抿了抿唇,横了她一眼。
“我来是要问你,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语气里似乎有些怒意。
不用猜也知道巳说的他就是薄炎了。
“离开?去哪?”珞葭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当然是回黄海了。释末可以走,澈虞可以辞官,他为什么不可以走?”
“这问题你该去问他吧。”珞葭依旧是淡淡地撇清了干系。
“他什么也不说,我才来问你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看来是在薄炎那吃了不少钉子。
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珞葭才正色回答道:“正因为释末和澈虞退了下来,他才不能走。好不容易把这水给搅混了,我还等着他帮我善后呢。”
“这关他什么事!”
“你这话怎么不去跟他说。”依旧是有些淡漠的语气,说完,珞葭便越过他,继续往前走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争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我要带他回黄海!”
“冢宰的位置,他坐定了。”头也没回,珞葭只是这样说了句,随后脚步微顿,又说道,“他也是这样说的吧。”
巳没有回答,只是紧抿着唇,透着怒气。
换了身衣服,便往正殿走去。
之前一回来便交代了让源禺来见她,所以,当在路上便遇见时,倒也并不意外。
“怎么样?”珞葭似乎只是随意一问。
“迁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恩,廖止那边呢?”
“薄炎说,他那样的人,一旦声名尽毁,是再也没有反击的信心了,所以不足为患。”话一顿,似乎迟疑了下才说,“不过薄炎说,国家初定,正当用人之际,绝不可在朝廷上有太大的动作,会引人寒心的。”
“这我明白,我本就没打算一下子就给清理掉了。至于廖止,先押着吧,就当是给百官一个警醒了。”
“是,陛下。”
说话间,却见前路出现一个人影,墨色盔甲,气息森冷,竟是迁琉。
“他怎么来了?”珞葭轻喃了句。源禺也是皱了皱眉。
“我想你大概会有事情想问我。”走到近前时,迁琉只是如此一句。
目光冷淡,珞葭只是扫了他一眼,随即示意源禺先离开了。
微一迟疑,看了看迁琉,源禺才应声退下。
“堇池来找过你?”珞葭倒也不与他兜圈子。
“没有,不过我大概也猜到出了什么事。”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这是珞葭如今最想解决的问题了。
“找不到的,除非他自己愿意出现。”
“他要怎么样才会肯出现?”禁不住目光微冷。
“当一切平顺下来,无祸无难,他就看不顺眼了,想要出来闹腾会了。”迁琉一直是语气平平的,似乎一切与己无关。
“那你来找我,又是什么事?”珞葭可不认为迁琉会如此尽职,主动来帮她解疑。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他自愿出现之前,最好不要动他。”平静的语气,却是隐隐透着杀气。
目光一寒,锋芒毕露,珞葭冷着声回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只是在告诉你。”一瞬的杀气此时已消失无踪,语气却依旧是冷冷的,“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血脉至亲。”
“廖止也是。”
看了眼珞葭,迁琉才平淡地回了句:“那不同。”说完便离开了。
看着迁琉离开,珞葭面色又恢复了平淡,似乎思量着什么。
经过仁重殿的时候,脚步一顿,便走了进去。
走进塙麒的寝殿,便看到沧零站在房门口。
看到珞葭时,她端正一礼,便回道:“台辅正睡着。”
点了点头,珞葭便走了进去。但只是看了看沉睡中的塙麒,气息平顺,随即就退了出来。
回到房间门口时,看了看沧零,珞葭问道:“薄炎在哪?”
这让沧零禁不住一怔。
这本不是该问她的问题,可是,触及那双一切了然的黑眸,沧零便低下头,回答道:“他在王陵。”
疑惑一晃而过,但随即便了然,他是想去看看她吧,上代塙王,凝予。
薄炎如今是住在仁重殿觞羽宫的。
走进那座院落,珞葭便只是在廊椅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时,抬起头,便看到薄炎走了进来。
头轻轻一侧,眼睑微动,薄炎便朝着珞葭的方向一颔首。
同样在廊椅上坐下后,薄炎开口道:“巳去找过你了?”
“恩。”珞葭只是轻轻应了声。
薄炎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无奈。
沉默了会,他又接着说道:“刚才,我去看过她了。”
珞葭转过头,看了看薄炎,她本以为他不会提及的。
“初遇时,她也曾是笑靥如花,却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即使我告诉自己,一切已经过去许多许多年,可回到这里时,往日的一幕幕又回忆了起来。翠篁宫里,每一处的气息都是那样熟悉,似乎没有变化过,但事实是,早已经物是人非。”说这些话时,薄炎的神情十分平静。
“可是,你仍是回来了。”
“是啊,我必须回来,回来赎我的罪。我怎么可能跟着巳回黄海啊。”说完,轻轻叹了句。
珞葭知道,此时,巳应该就在附近。薄炎这些话,其实是想跟他说的。
其实,在珞葭看来,所谓的赎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错已经犯下,一切早已经于事无补。赎罪,仅仅只是让自己心安一些而已。
当然,这些话珞葭不会对薄炎说。不是不忍,只是没有必要。
他有他的世界。
他是终究要离开的人。即使此刻留在这里,一百年后,两百年后,终有一天会离开这远离尘世的翠篁宫。
而她,却是注定永远要留在这里。
“我是想跟你谈谈初敕的事。”这事情,再不处理掉,真的要被一大群人给烦死了。
“其实,初敕一事,我本就并不在意,这只是场面上的事而已。不过,似乎是无论如何也缺不得的。”
薄炎忽然轻声笑了笑,大概是听出了她声音的无奈。
珞葭只是看了看他,倒也没介意。
“那你打算如何?”收了笑意,薄炎正色问道。
“我刚才令秋官长到议事殿去了。”
这突然冒出的话似乎令薄炎有些疑惑。
而珞葭又接着说道:“全面开放港口及边境城市,鼓励对外贸易。较之北边的国家,巧在地理气候条件上有一定的优势,但却并没有特别的产业。巧与舜隔海相望,而舜的药水和珍贵石材产量很大,但因为地理不便,很难运送出来。事实上,这个世界,国与国之间太过闭塞了。我打算让秋官长去趟舜,只要有朝廷插手,这个行业必定能兴盛起来。”
“你是想发展商业?”薄炎禁不住问了句。
“是的。”珞葭十分肯定地回答。
来自另个世界,珞葭比他们更清楚,商业的繁盛可以给一个国家带来什么。其实,这个世界与中国古代十分相似,对于早已经熟悉历史的现代人,可以一眼便看清楚这个社会的弊端。
“要发展商业,还有十分重要的问题,就是交通。陆上运输太慢,海运又有颇过限制,我本想发展空运。可骑兽的价格太过昂贵,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这部分大概只能由国家来办理的,而且可能用途不大,只能先尝试看看了。重点还是在陆运上,而陆运速度太慢的一个很大原因便是道路,还有工具。而且,这交通的问题,恐怕是需要各个国家通力合作的,但这恐怕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说到这时,珞葭停下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里面的诸多问题,恐怕不是一两年能解决的。
一直安静听着的薄炎此时微微一笑,问道:“什么时候让我做这冢宰啊?”
珞葭朝他看了看,她知道,将来,这个人会成为极大的助力。
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这条孤寂寒冷的王者之路上一直一直走下去,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是,她答应过的,要给他一个盛世王朝。
他向她许诺了永恒,她也决定还他一个永恒。
尤记得那一天,玉阶之下是万千臣民,身畔唯一的便是那抹素影。
翠篁宫,这云海之上的寂寞华城。
即便世事沧海,但华城百年依旧。
塙麒,他许她永恒的不离御前。
珞葭,她还他一世的平静年华。
这是他们永恒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