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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主仆 ...

  •   第十一章主仆

      “为什么不能带?”这是青狐的叫嚷声。

      “你不拿行李你当然什么都要带了!”这是泰顺的反驳声。

      “嘻嘻,其实还有一个解决方法的。”这是贵桦那金闪闪的声线。

      青狐和泰顺同时追问道:“什么方法?”

      贵桦哈哈笑道:“青狐你自己穿着这一身衣服嘛,反正你总要穿衣服的不是吗?”

      泰顺嘿嘿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师兄你穿嘛!”

      “吵死了……”陈霁穿着浴衣从浴室赤脚走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扫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越看头越痛。

      高高坐在床铺上的是一身雪白的小狐狸,一见到陈霁出来,一对狐狸眼立即亮得发直,坐在它身边的是小年轻泰顺,站在窗边装模作样摇着一把描金绢扇的正是贵桦。

      至于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的,却是新婚前夕私奔离家的隅溪和王澹澹——也就是九曲溪上撑篙的年轻人。

      引起先前纷争的,正是陈霁洗浴前褪在床上的那一套新娘礼服。

      泰顺苦着脸去抓王澹澹的胳膊,苦恼道:“蛋蛋你评评理!那衣服好几斤重呢!到时候又是我一个人背!”

      王澹澹是个老实人,一听泰顺这么哭诉,立即点头道:“走一小段是不累,但是走远了,确实累。”

      泰顺立即扭头看床上的青狐,“你听听群众的声音!”

      小狐狸直接背过身,四肢摊开,抱住床上的礼服左右打滚,“我不!这是青青和我拜堂的衣服!我死也要带走!就要带!”

      陈霁无语地走过去,却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一身金色西装的贵桦不伦不类地摇着把黑骨扇,垂涎三尺地俯视陈霁,“美人如……嗷呜!”

      斜方向里射来一只发簪,险险擦过贵桦抹了两斤发油的鬓角,穿过暗涌波动的空气,被沙发上的隅溪两指一夹,接住了。

      青狐从床上站起身,怒道:“青青要换衣服,你们都出去!”

      隅溪冷冷瞥了青狐一眼,率先出去,王澹澹紧随其后,泰顺发觉势头不对,赶紧拽了死皮赖脸的贵桦往门外走。

      “砰。”

      大门关上,一干二净。

      小狐狸在床上烦躁地转了一圈,最后端坐在床沿,一本正经地看向陈霁,“青青,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地出现在人前了!”

      陈霁点点头,“那我的衣服呢?”

      小狐狸跳到床头柜上,拍拍身下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在这。”

      陈霁点点头,但是没有动。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快换啊。”

      陈霁抱起胳膊,忍无可忍,“少装可爱,快出去。”

      小狐狸扭过头,哈哈大笑,“哎呀青青你真可爱,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这么见外外外外外……青青!”

      陈霁一只手拎起手脚并用着挣扎的小狐狸,门一开,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然后关门上锁,干净利落。

      小狐狸在门外抓门,“青青!男人给你买衣服为的就是脱掉它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隅溪站在隔壁门口,冷冷地骂:“无耻。”

      门里,王澹澹露出脑袋,诚恳地看着青狐,“戒色。”

      泰顺压在王澹澹脑袋上,恨铁不成钢,“流氓!”

      贵桦金闪闪的脑袋出现在泰顺上方,落井下石的笑,“下流!”

      小狐狸龇牙,后腿一蹬,扑向那三张大脸。

      等陈霁换好衣服,六个人坐在房价的地板上,开始商量事情。

      陈霁环视一圈后,淡淡开口道:“该来算账了,接下来各自有什么打算?”

      贵桦摇着扇子笑,“我已无家可归,去哪都一样。”

      隅溪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贵桦笑眯眯地看着她,“隅溪啊隅溪,枉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点也不相信我,你若肯早点告诉我真相,何至于此?”

      陈霁奇道:“你们认识?诶?喜娘不是说你们北府没人见过养在深闺里的九曲小姐吗?”

      “养在深闺?那是人家杨玉环,不是她隅溪啦。”贵桦一上一下地摇着扇子,“这家伙哪一点像大家闺秀?她六岁那年翻墙往外爬的时候,我就在那堵墙脚下蹲着呢。”

      “哼,你不过是避了大人躲在那边偷看春宫图,也好意思说出来?”隅溪怒道:“如果不是你向我家求亲,我何必弄到私奔?找你商量?你不就是罪魁祸首?”

      “哎呀隅溪妹妹你误会了!”贵桦一脸委屈,“珠江候祀早看上你了!那家伙一折腾死自己第五任老婆,立即拿着聘金去你家下聘了!”

      “我怎么不知道?”隅溪大惊失色,“我父亲怎会答应?”

      贵桦冷笑道:“你父亲怎么不答应?候祀带来的聘金足以重疏整条九曲溪了!”

      隅溪瞪大眼。

      贵桦闲散地轻摇薄扇,“我二叔知道我和你交好,便把这事告诉我,事情紧急,我想都没想直接央求我父亲去你家提亲,我们闽江虽然说不上多有钱,可是毕竟是你九曲的源头,你父亲不看佛面看僧面,最后还是为我推掉了候祀的求亲。隅溪,你自己说,从小到大我贵桦可曾亏待于你?我娶你,只是为了保你平安,如果你先前肯告诉我蛋蛋的存在,等你嫁过来,我完全可以平安送你离开。只是……你至于嘛?狗急跳墙的……还闹这么一出……”

      隅溪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来回看着贵桦和陈霁。

      陈霁叹气,“贵桦为了让我和青狐脱身,大闹了整场婚礼,让他父亲颜面扫地,短期内确实回不去了。”

      青狐接道:“他是带着新娘跑的,你们九曲李代桃僵送了假新娘,这事也不会多责难北府,他们北府让疯新郎带走了新娘,心里惭愧,更不会为难九曲,总之,这件事也算圆满,不管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等避过了风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贵桦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嘻嘻笑弯了眉眼,“你们俩都替我说话的感觉真奇怪。”

      青狐挥了挥白绒绒的肉掌。

      贵桦翻了个白眼,“没有尾巴的狐狸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青狐直接扑过去咧嘴要咬他的脸,吓得贵桦丢了扇子直喊饶命,泰顺被倒地的贵桦压到腿,也嗷嗷地叫着疼。

      在一派混乱的场面里,隅溪忽然站起身,直直走到陈霁面前,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陈霁淡淡地看着她,“这是要谢罪吗?”

      隅溪的腰板挺得很直,“既然做错了,就应该承认错误,我愿意为我的愚蠢赎罪。”

      陈霁点点头,“知错能改就行。”

      隅溪却没有抬头,反倒匍匐下身,将脸贴到陈霁赤着的脚边,饶是淡定如陈霁,这会儿也吓了一条,忙缩回脚,惊问道:“你干什么?”

      正翻滚着打成一团的青狐和贵桦回头看到这一幕,都慌得停下手。

      贵桦嚷道:“隅溪不要!”

      青狐急道:“青青不要!”

      隅溪却已经拉住陈霁的脚,在她素白的脚背上落下一吻,“隅溪愿与主人订下契约,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但为主人驱驰。”

      陈霁不知所措地看向青狐,那只没有尾巴的小狐狸也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陈霁的视线落在它身后,那里原本该有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可惜如今却光秃秃只剩下一把白毛,她闭上眼,从紧抿的嘴里泻出一口气,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嗯。”

      隅溪从陈霁脚边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眼小狐狸。

      小狐狸梗着脖子,僵硬地看着陈霁。

      贵桦坐倒在地上,无话可说。

      他们住的是武夷山脚下的民房旅馆,独门独院,吃过晚饭后,泰顺从井里拉出镇了一天的西瓜,把奇大无比的一个西瓜扛到院子正中的石桌上,王澹澹从房东那借了把西瓜刀,利落几刀下去,西瓜已经分成甜美多汁的数块,他一块块将西瓜分到众人手上。

      贵桦怕西瓜汁滴到身上,就把脖子伸得老长,像只长颈鹅般小心翼翼地啃着西瓜。

      隅溪则坐在小凳上,小口小口地咬着西瓜。

      泰顺啃得满嘴湿,含糊不清问道:“师父呢?”

      “青小姐去叫青狐先生了。”王澹澹把剩下的西瓜搁到盘子上,“这些给他们留着。”

      “妹夫,我再吃一块!”贵桦涎着脸伸手想再拿一块,却被隅溪一掌拍开。

      隅溪冷冷瞪着贵桦,“这是给主人留的。”

      “主人”两个字一出口,贵桦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态也变了。

      泰顺看着他们,好奇问道:“隅溪,你为什么要认我师父做主人?”

      隅溪笑道:“负荆请罪么。”

      贵桦摇头叹气,“你太任性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没了尾巴的小白狐狸蹲坐在窗边,静悄悄地凝望着窗外的圆月。

      陈霁停在房门口,轻声说道:“对不起。”

      小狐狸摇头,“为什么道歉?”

      “隅溪把我当成替身推向那场婚礼,是因为她自私,”陈霁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狐狸,一字一句说道:“我会答应做她的主人,也是因为我自私。”

      小狐狸没有说话。

      “青狐,以你我的力量要想找到兆族人,确实太难了,之前因为我们遇到的是石妖和贵桦,所以我们可以全身而退,可是下一次呢?我们需要帮手。隅溪是赌着一口气来和我缔结主仆契约的,只要我答应,她就只能一直跟着我们,并且帮助我们,贵桦一心一意想要保护她,也会跟着我们走,有他们在,你会更安全。”陈霁轻声说道:“我在利用他们……我确实在利用他们……”

      小狐狸一动不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陈霁叹一口气,转身往外走,“青狐,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找到兆族人。”

      陈霁转身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来不及回头,身体已经被人从后头紧紧拥住。

      “青青……青青……”即使是用人类的身体紧紧抱住这个女孩,青狐还是会觉得不安,“你成长得这么快……快到让我不安……青青……”

      陈霁握着他的手,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她的神情在月光下柔静似水,“青狐,过去是你拼尽全力拖延时间,如今是我耗费一切追赶时间,我们这一生都在和时间赛跑,但是幸好,幸好我们都还在彼此身边,这就够了。”

      青狐抱紧陈霁,蓦地笑了,“嗯,够了。”

      月光照进这间小小的屋子,在地板上拖曳出两道紧紧相拥的影子。

      一千万个人里便有一千万种爱的方式,无论是奉献、舍身、贪婪、独占……亦或是自私。

      爱情就是爱情。

      它就在那里,或者美丽,或者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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