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上》崔罗什

9、第九章

　　苏英一行在金水附近停留了两天，确认江水中的凶鱼已经彻底清扫，山民终于可以像原来一样放心在江边淘金。

　　苏英又带着北海去看了他们炼金的地方。在通风的地方搭起的棚子下面，燃着熊熊炉火，六月天正是最热的时候，男人们都全身赤/裸着，将淘好的金沙倒进炉中化成金水，倒入模具，炼出金块，再几番捶打磨制，最终成型。

　　北海一进炼金的棚子，只觉得一阵可怕的闷热扑面而来，差点热晕过去。

　　苏英也满头大汗，但他仍兴致勃勃地与工匠讨论着工艺。

　　“今年我们能炼出更纯的金子，”苏英告诉北海，“颜色会更好。到时候……”说到这里，苏英忽然笑了，解释道：“我是说，我和秋水婚礼的时候，秋水会有一套最好的金饰。”

　　听到秋水，北海终于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临走的时候，苏英从要带回去的两大筐金块里挑了一大块抛给了北海：“拿着。自己喜欢什么就拿去叫工匠帮你打。”

　　北海接住：“这算是报酬？”

　　苏英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这是首领的赏赐。”再者肤色洁白的海族人佩戴纯金一定十分好看，这句赞美苏英没有说出口。

　　北海张了张口，最终没说话。苏英追问：“怎么了？”

　　“那群鱼怪，你觉得它们是凭空出现的？”北海把玩着那块金子，反问苏英。

　　苏英的笑容没有消失：“这件事情，却不是在这里能解决的了。我们回去再说。”

　　一回到凤鸣山，苏英就命众人先回去休息。他特意吩咐北海：“晚饭时候到我这里来，我和大巫会跟你说说鱼怪的事情。”

　　北海点点头，转身就看到迎接自己的海族侍卫。百水领头，一见到北海，不待他发问就说：“公主很好。”

　　他们一起回到所住的宫殿。
　　山民的宫殿与海族人大不相同，是用木头和石头建造的，墙壁和柱子让北海感觉奇怪，临走之前他曾吩咐百水拆掉一些柱子和墙。

　　“没有拆。”北海有点惊奇——百水从来不会忘记或者违抗命令。

　　百水解释：“山民告诉我们如果拆掉的话，房子会塌。我听了工匠的解释，确实如此……所以没有拆。但是我让他们多开了一些窗户。”

　　北海没有不快：“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

　　苏英回到自己的宫殿，请大巫一起吃了晚饭。

　　“这么说，大王的决心已经定下来了？娶海族的秋水公主，并接纳北海从此在我们部族生活。”大巫听了苏英叙述了在金水的经历，这样问道。

　　侍女用长勺从罐子里舀了肉汤给苏英。
　　苏英啜饮着，听到大巫的问题，有些奇怪：“这跟我们之前商量的结果一样。你对北海还有什么疑虑吗？”

　　大巫连连摇头：“啊！不，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一种不会很顺利的感觉……”他喝了一点酒，脸上泛红，说话变得念叨：“如果大王决定了，我们就要向四周的邻部通告这个消息，还要请你的叔叔来观礼。唉，一想到这里面要牵扯到的许多事情，我大概是老了，怕麻烦了，才会觉得不顺利……但是要说那位海族的王子，应该是过关了。”

　　苏英微笑：“他是很好。”

　　“哦！”这次轮到大巫露出了惊奇的神色，“大王似乎很喜欢他。”

　　苏英笑出了声：“若这也算，我喜欢的人就太多了。我只是觉得他可以一用罢了。等一下他来了，我想与他谈谈鱼怪与盘胥部落的事情。他说不定能帮我们彻底解除这个隐患。”

　　大巫呼哧呼哧地笑了。

　　吃完了饭，侍女们收拾妥当，苏英派人去找北海，大巫坐在一旁休息。

　　北海还没有来，阿秀却来了。
　　阿秀是巫医，也是女官，苏英虽然没有和她睡过，却给了她比那些床伴更大权力。

　　“大王，”阿秀恭敬地行礼，“我觉得海族公主有些奇怪，并不适合成为王后。”

　　正在闭目养神的大巫睁开了眼睛：“阿秀！你在胡说什么！”

　　苏英制止了发怒的大巫，他和蔼地问阿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对劲？”

　　阿秀躲避着大巫生气失望的眼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公主这几天，从不与我们山民的侍女说话，一切指示都由她身边自己带来的侍女发出。我们虽然听过公主发出声音，却从没听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她顿住了。

　　苏英若有所思：“你想说，她是一个哑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听到了秋水的笑声的，非常动听的声音。

　　阿秀有些为难：“若说是哑巴，似乎也不是……她有声音，只是……不说话。”

　　苏英的面色不那么好了，他冷笑：“你是说，不说人话吧？”
　　山民中也有一些这种人。他们很难说人类的语言，而是像鸟一样鸣叫，虽然别人也能听懂他们的意思，但这种人常常是被看做极其愚笨，脑子有问题的。

　　苏英沉吟不语，大巫仍然很生气：“阿秀，你出去。”

　　等到阿秀离开，大巫立刻代她向苏英道歉。
　　“是我教导无方，一直宠溺她太过，才让她越来越不懂道理。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就跑到大王面前胡言乱语。”

　　苏英向他摇头：“大巫，暂且不去追问谁教唆阿秀的。我现在只想知道秋水是不是真是半哑。”他站起身：“走。”

　　大巫不解。

　　苏英冷笑着：“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好好跟未来的王后说一句话。今天应该去看望她一下了。”
　　如果秋水真是一个半哑，那北海居然敢将她送来做王后，未免太轻视山民了。

　　正好侍女入内通报：“北海来了。”

　　苏英大步而出：“不必叫他进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