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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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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透过蕾丝窗帘温柔地洒在那张高贵华丽的法国伊莎贝拉名床上。
床上沉睡的少年高贵洒脱。只是偶尔眉宇微蹙,但在瞬间又慢慢舒展开来。
一定是一场丰富多彩的梦。
床边,沈管家做在靠椅上凝神望着他,轻轻叹息。
终于,王熙宇的世界逐渐由模糊继而明是逦鹄础?br>
眼前的一切看似那么的陌生,让他产生了一种无助与恐慌。
像是从未来过,却又是那么熟悉。
粉白色的墙壁,色彩鲜明的蕾丝窗帘,蓝色的被子,蓝色的床,相框里洁白清秀的夏雪,黄皮肤黑头发的沈伯……
原来他的世界真的重现光彩了!
久违的世界啊……
王熙宇轻轻地微笑。
沈管家看到王熙宇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眶蒙上了一层开心的薄雾,连声音也有些哽塞:“少爷,你笑了,终于笑了……”
王熙宇再一次微笑。
“沈伯,雪呢?她去哪里了?怎么没陪我回来,还是在客房没睡醒?”
他的脑海里闪现的是沙滩上银白色月光下洁白的身影。
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愿与她分享。
“夏雪小姐没和我们一起回来。哦!我先叫小琴把补品拿上来。”
沈管家转身要出去。
“沈伯,先告诉我夏雪为什么没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哦!少爷,瞧我这记性,她好像给了我一封信,我叫小琴等下顺便拿给你,我去打电话给太太。”
“哦,沈伯,雪的事先别和她说好吗?”
“好的,这我知道!我先下去了。”
“谢谢沈伯。”
沈管家满脸堆笑的走下楼梯。
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安静的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趁着这空闲的时间,王熙宇的脑里涌出了千万种不同的想法,就夏雪为何不辞而别,但始终毫无所获。
小琴端着一盅极品马来西亚燕窝到他的房间里。她家在农村,是沈管家雇来的佣人,平常沉默寡言,见到外人就脸红,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子。
“少爷,这是沈管家叫我送上来的,他叫你把这燕窝吃了。”
小琴把燕窝放桌上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信封上,两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显得格外有生气。
揣着一颗充满期待紧张的心,他小心谨慎地抽出那张信纸:
熙宇:
展信佳!
请务必原谅我,没有在你醒来的那一刻陪在你身旁,我有我的想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请在七月十日晚上七点到城市空间咖啡厅见面,到时再详谈,不见不散!
祝:
考试顺利!
夏雪
信的内容简单的简直可以一口气读完!
他的心隐隐抽痛,似有万般不甘,相别这么久,好不容易盼到了再见的这一天,可是她又悄然离去,到底还要让他等多久?
连续看了几遍以后,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在心底萌生:为什么雪的文字里见不到那以往的活力?不再被那淡淡的言语所感动?
难道……
“不,这决不可能!”
他暗自念叨着,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与不安。
见到王熙宇的反常,小琴不禁一愣。“少爷,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琴,没什么事你先去忙吧!我想安静一下。”
“那少爷如果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先下去了。”
“嗯”
小琴毕恭毕敬的关上房门后,王熙宇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朝阳初露,绽开漫天的芬芳。
黎明的破晓总是充满了无尽的希望,阳光自云里散开,在天空中尽显它的美妙。
清晨五点三十分。
夏雪一身便装跑步到风雨城山上的静心寺。
“真正有诚心的人会在第一个到达静心寺,并且她的愿望能够实现。”
偶然听到这句话,恰好自己又有一些事情想不通,所以她就决定第二天就去静心寺。
静心寺地处较为偏僻的山里,略显简陋,在阳光的照射下又有一种脱俗的感觉。
几片树叶飘然落下,给这座寺庙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瑟之感。
一个年轻的和尚在打扫着那满地飘零的落叶。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女施主,早啊!”
夏雪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文文学的奇妙就在于几个字就能让别人忘我。
“女施主,敢问有何事?”
“哦,我有事请教住持师傅。”
“何以不请教我佛?”
“佛在我心中,何必来此求教?佛叫我来此。”
“那再问女施主,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
“妙!看来女施主与佛有缘啊,那贫僧这就领你去见住持。”
“好的,有劳师傅了,敢问师傅法号?”
“贫僧法号释空。”
旁边传来的一段对话使得他们的谈话被迫停下。
“呀!气死我了!居然有人比我们早?!老公,都怪你,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跑来问什么□□!这下好了,不能第一个到,唉!明天不来了!!”
女人大声的嚷嚷着。对着夏雪使了一个白眼。
“宝贝乖,别这么大声,被人听到就不好了,今天有人比我们早,明天我们更早一点出门好不好?”
接下来是女人痛苦的娇嗔和求饶声。
隐隐觉得有些可笑又可气。
男人和女人消失在了庙门口。渐行渐远。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释空和尚微微蹙眉,“咳!求钱不得其道,他日必后悔末及。”然后又转过头对夏雪微笑着说:“看来女施主与佛有缘,无缘再早亦无用。”
夏雪微笑,像在思考着什么。
行走在曲径通幽的林荫下,听那清晨鸟儿的悦耳歌声,仿佛在歌唱新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旷神怡。
细看释空倒也是个俊秀的和尚,五官线条均匀,上额较为宽阔,带着不容侵犯的傲岸。高挺的鼻梁良好的反射出他的正直与亲和,微润略薄的嘴唇给人的是一种看破俗事的洒脱。
但是,谁又能真正的无遇无求,真正看破七情六欲?和尚总是希望着能修成正果,这是否也是一种欲望的表现?
夏雪与他谈论着一些佛学上的问题,释空也尽力的解答,态度谦恭,偶尔嘴角会有轻微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禅房在一棵高大且茂密的榕树旁。
释空到禅房通报,示意夏雪进去后,他就离开了。
礼节性的轻扣木质方格门后,经住持示意,她轻推房门。
“请问女施主找贫僧何事?”
住持很平淡的开门见山。看年纪不过在四五十左右,相貌和蔼,微陷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历经坎坷的沧桑。他的脱俗更加体现在他的平淡,简简单单。
“住持师傅,我叫夏雪,今日前来静心寺,想请教你一件事,打扰您清修,实在抱歉。”
“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问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看女施主与佛有缘,请问有什么烦恼需要贫僧帮忙?”
“住持师傅,敢问我今生情感之事如何?”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柔纱渺似波,月不常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女施主今生感情波折不断,但终究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看似在为他人作嫁衣,只要有恒心,一切感情波折皆可化解。”
“月不常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她反复的斟酌着住持的话,良久,她顿有感悟地微笑,“好的,住持师傅,我记住了,感谢您的指点,我获益匪浅。”
下山时,心情复杂。
七月九日,王熙宇辗转难眠……
心中一直渴盼见到的那个美丽任性的女孩真的回来了,他又怎么能阻止神经中枢兴奋?
城市空间咖啡厅坐落在风雨城的黄金地段,金黄的门牌在咖啡色的门框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有精神,门牌上写着一排整齐的红色的英语:“City Space Office House Welcome To You!”
推开门,里面布置风格相当独特,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咖啡色中。仿佛空调传递的凉意也是咖啡色咖啡味。说实话,王熙宇并不喜欢空调吹出来的风,就好像强制要他吸进空气一样,那样无奈,一如当初他的母亲对他的强制。但是,为了再见夏雪,这一切自然无所谓。
八号桌的白色连衣裙在他的蓝色瞳孔里形成清晰的影像。那样清纯,一如当初在榕树下美丽的出遇。
在他的眼里,这间咖啡厅今夜的精彩就是因为有一个叫夏雪的女孩坐在这里。
咖啡厅里播放着韩国歌手刘承俊的《说一声感谢》,伴随着空调和咖啡在空气里绽放出一种平凡的美丽。如果时间可以停止,他情愿就停留在这一刻,与夏雪默默相视,倾听着天使的语言。没有别离,没有压迫,没有任何负担。
谢谢你的到来永不会离开
让我们牵着手在夜空下依偎
什么也阻挡不了我爱你的心
从今世一直到永远
梦会不会实现我问了一千遍
你奇迹般出现我只想说一声感谢
耳边的音乐你天使的语言
已经将我带入完美世界
梦会不会实现我问了一千遍
你奇迹般出现请让我说一声感谢
耳边的音乐你天使的语言
我们一起进入完美世界
等一遍唱完后,王熙宇终于还是坐在了八号桌,因为在别人看来站着听一首歌是多么的难为情。
“雪,抱歉,看来我迟到了。”王熙宇微笑着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
“没有,你很准时,我也是才到。”
“Waiter——”
“请问二位需要什么?”衣着整齐的服务员微笑着问,带着逢迎的意味。
“两杯法国爵士岛咖啡,谢谢。”
服务员走后,夏雪淡淡地说,“法国爵士岛咖啡国际控股集团传承欧洲咖啡文化的精髓,把千年的咖啡文化融入‘爵士岛’的百年皇室风范之中,其与法国中世纪盛行的骑士文化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伯爵骑士与贵族公主源自爵士岛的传奇爱情经典给了法国爵士岛咖啡国际控股集团总裁以创业灵感,由此开始张扬丰厚的法国文化传统,传承欧洲文化的精髓,到十九世纪己经成为欧洲著名的国际咖啡连锁机构,其品牌形象也已成为闻名遐迩的人文景观。看来你很有品位。”
“你对咖啡相当有研究,只是我以前都不知道,看来我不是一个好恋人。”王熙宇自嘲的笑。
“其实这些也只是我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并不能证明什么。”
“请慢用。”服务员很快的端上了两杯香味浓郁的咖啡,“若有任何需要,请告诉我们,我们将竭诚为二位服务。”
“好的。”
夏雪向这位服务员表示谢意后,服务员回礼后就回到了台上。他的表情总是显得和悦。
这些简短的对白也深刻的在王熙宇的心底回旋,他有些难以置信短短两年内夏雪的变化竟如此惊人,非但博学还彬彬有礼,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熙宇,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态,感觉相当尴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距离好像变得遥远。
短暂的沉默。
“雪,你现在住在哪里?”为了不让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样尴尬的时刻里,王熙宇必须承担起延续话题的重任。
“我在华南路租了一间套间。”
“那你住得习惯吗?房东对你还好吗?有没有……”
“我很喜欢那里,虽然它并不大,但是很温馨。不像某些房子,虽然富丽堂皇,却总是感觉那样萧瑟,完全没有家的感觉。”
王熙宇微怔,夏雪的话里很明显在含沙射影。印象中的夏雪不会这样拐弯卧角讽刺别人。
“哦,那就好,改天我可以去你的住所看看到底那里如何的温馨吗?”
“欢迎你随时参观,但是,我还是希望来之前可以先预约一下。”
王熙宇为她的言辞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哦?还要预约吗?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么麻烦的,看来这两年在你身上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足以让你全方位改变。但是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依旧一如既往,对于你的任何一个决定我都会支持!”
夏雪平淡的微笑。这令王熙宇再一次的迷离,要是以前,她会高兴的忘乎所以,甚至有可能回报一个甜美的亲吻,可是现今的她总是冷淡的让人觉得她很遥远,好像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那好,你先记下我的号码吧,方便以后的联系。”
王熙宇在手机数字键上输入一组号码,并注明“雪”,其实这个号码已经被深刻的印在王熙宇的心里,用不着手机的刻意提醒他也能很流利的说出这组号码,只是因为她是夏雪的手机号码。
看着手机屏幕,满足的微笑。
“雪,从收到你的提示后,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团需要解答。”
“其实用不着你问我就可以直接给你答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王熙宇满脸淘气且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这种表情,他已经隐藏了两年有余,只有夏雪才能将他过去的美好唤回。
夏雪望着王熙宇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我从来不相信心有灵犀,这个问题只要是认识我的人一定都会问。”
“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变了很多。”
“岁月的蹉跎让人改变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看来你还不能接受我的改变。”
“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你。任何改变我都愿意为你接受。”
“你回答的表情欠缺真诚,甚至虚伪,抑或是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副皮囊?”
王熙宇再次震惊,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很陌生,在以前,她断不会这样出口伤人,印象中的雪是绝对的天真无邪。
“看来岁月的蹉跎改变你的并不是一点,说实话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呢。”
王熙宇尽量使自己冷静且面带微笑的说完这句话。
“你不觉得你也改变了许多?在我印象中,你不是有这么多疑问的人。”
这句话挑起了王熙宇好奇的神经,“那你觉得我在你的印象中是怎样的?”
“凡是女友说的做的都会付诸实际的接受,而不是空口说白话,如果你想证明,或许可以从现在开始不再对我的改变感到有些难以忍耐。”
“好的,我们现在先终止这段让你感到难受的对白,你还没有回答我还没问出的问题呢。”
夏雪喝了一口香醇浓郁的咖啡,“事实上,死了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孪生妹妹夏雨。当时我因为白血病急需做骨髓移植手术,可是我的血型是RH阴型血,只有我的家人的血型有可能符合,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母亲身上,但是化验结果出来后才知道她是AB型血,不能进行配对,而我的父亲在加拿大公事繁忙,根本脱不开身,所以我就只能找经常以信件联系的妹妹夏雨,可是医生在血型配对时却发现她身患心脏病也将不久于人世,尽管她的血型与我的完全符合。在两个姐妹必须有一个离开的情况下,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我们的爱情。”
她很平静的描述着,好像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伤感的情愫,可是王熙宇却看出了她浅浅的叹息与无奈,但他能做的除了通过握住她的手传送一些勇气与力量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到。此时的王熙宇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失职,没有做到男友应该尽到的责任。
“那这两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在加拿大表演学院继续完成夏雨的梦想,去年就已经毕业,本来想回来,但是我的父亲央求我在加拿大再陪他半年,所以我只能够先回来看看久别的你,刚好遇上你的演出,你知道那时相见却不能在一起的痛吗?就好像千山万水的寻找你却又在相遇时擦肩而过,那种遗憾,至今仍让我不堪回想……”
事实上,王熙宇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痛楚,就如同那次的新生文艺汇演她匆忙的留下一纸等待一样,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撕心裂肺的痛?
直至离开城市空间咖啡厅,夏雪的眼底,总是环绕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神秘,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晚上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夏雪小姐。”
王熙宇说这句话时开玩笑的态度换来的是夏雪眉宇微蹙,颇显无奈。而沉浸在再见夏雪的喜悦中的王熙宇却丝毫没有察觉。
“好吧,到时再聊,我先走了。”
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活力。
“我送你一程吧,反正顺道。”
王熙宇顺势将停在路旁的奔驰的右门打开,很绅士的请夏雪坐上副驾。
“顺道?据我所知,你好像是在环城路那一带又如何与华南路顺道?如果你认为多开一个小时左右的车是非常近的话,那么我极为愿意让你顺道载我一程,难道欺骗就是你一向冠冕堂皇的爱的方式?”
显然夏雪对王熙宇采取的这种方式不持认同的态度,这着实让王熙宇感到心痛与不解。
“雪,我记得这是你曾经最为喜欢的形式,你说这叫浪漫,这叫无悔,这叫不顾一切的对方考虑。”
夏雪的脸色突变,语言稍显拗口:“那都是以前了,时过境迁,我们应该学会改正一些恶习。”
“可是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停留在十八岁以前,那时的我才真正明白生存的意义。”
“生命赋予了我们太多的意义,而你的使命不是为我沉沦,熙宇,如果可以的话,我请求你放开我,让你我都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可以吗?”
王熙宇几乎感到无可置信,两年来痴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今夜的又一次离别,而这一次的离别,有可能会是永远,这叫他情何以堪?
如同冷与热的瞬间替换,王熙宇的满腔热情似乎被夏雪毫不留情的甩到了最低气温达52.3℃的黑龙江省呼玛县漠河里,急速的转变叫他窒息一样的难受。
突然直觉一切都没有太多意义,难道这就是失望或绝望?
“你是说……”
他仍有些难以接受,其实这句话他根本没有必要问,问出只是徒然,只会更增添一分伤心,只是他不甘心。
“熙宇,我们分手吧。”
无语。
天地间一片闷热,城市的夜晚就是那样喧嚣,毕竟上天不会为他一人而让这座城市变得安静。
夏雪拦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不再回眸,就像永远的消失了一样。只是王熙宇依旧呆呆地站立在那辆华丽的奔驰面前,迟迟不愿离去。
雨,飘然落下,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像过街的老鼠四下逃窜。雨斜打在王熙宇的身上,而他依旧纹丝不动。
泪水终于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在无数个夜里他都没有哭泣,唯独这次,当夏雪要与他分手时,他却落下了那脆弱的眼泪。也只有这次他才有理由真正的哭泣,他害怕在以后连哭都找不到勇气了。
雨慢慢停了,天地间恢复原始的平静,只是夏雪,已经远去,不复回来。王熙宇甚至忘了他的头在此时有多么的痛,就像要爆裂,他只是在默默地哀悼刚刚死去的爱情。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他以1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向前行驶,音乐里播放着音乐家帕格尼尼的《la campanella》,而他的思绪却已漫天飞舞。耳边是纯净而清新的风。
“啊——”
当王熙宇缓过神时,听到的只是一声刺耳的尖叫,看到的只是一个白色的灵魂。
女孩飘逸的长发遮住她的脸,从车窗看去,像是夏雪,他的心被悬在喉咙口。
“笛噶——笛噶——”
120急救车警笛的声音环绕在这片繁华切寂寞的城市,像是在哀号,敲打着夜晚中每个失落者的心。
王熙宇的修长手指插进那失色的发堆里,浓密的眉毛下隐藏着一双充满恐惧的晦暗的蓝眼睛。像是个疲倦且不知归路的小孩。
突然,躺在白色救护床上的白色女子走到王熙宇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熙宇转过脸的同时看到了鲜血淋淋的夏雪。夏雪向他讨命,她说他是故意撞死他的,只是因为拒绝了他。王熙宇极力辩解,可是夏雪的手指却已经慢慢向王熙宇靠近……
王熙宇从恶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空荡荡的病房里空无一人。他穿着白色条纹病服像着了魔似的冲出病房,却与沈管家撞个正着。
“少爷,你怎么了?”
沈管家看到王熙宇额头上的冷汗及一脸的惊慌,感到万分担心与不解。
“没事。沈伯,快带我去见夏雪,我梦到她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说是我为了报复才撞死她的,沈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会撞到她,我真的不懂,快带我去见她,我要向她解释,我是那么的爱她,我怎么会撞她,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少爷,你清醒一点,没有人撞到夏雪小姐,你撞到的不是夏雪小姐,是一位陌生的姑娘,刘医师正在给她做手术,没事的。”
“怎么可能?我记得那女的明明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就像夏雪一样洁白,一定是她,沈伯,你别骗我,快带我去见她,我求你了,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王熙宇发疯似的摇晃沈伯,像是要把夏雪在哪里从他的嘴里摇出来。
“少爷,你冷静点,真的不是她啊!”
“沈伯,别骗我,我真的确信我撞到她了,我看到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他还没喊完就被沈管家的一巴掌怔住了。记忆中的沈管家从不曾打过他,他怀疑在这样灰色的日子里,自己是不是将会失去疼了自己二十年的沈管家。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沈管家。
沈管家心疼地忘着自己的手掌流泪,今天他竟然打了王熙宇一巴掌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他想要去触摸那被他打过的左脸,可是一时间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浅浅的叹息。
良久,沈管家叹了一口气,“熙宇,相信沈伯,夏雪小姐真的没事,你更应该关心的是躺在手术室里的姑娘知道吗?还有你自己现在高烧还没退,怎么能轻易出来?先回床上休息吧。”
“好,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护士给王熙宇量了体温还是39.8度,医生建议他输液,他在沈管家的强烈要求下也勉为其难的答应,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尽是夏雪。不久之后倦意袭来,他进入梦乡。只是那两道眉毛一直紧蹙。
再度醒来,已是翌日。
沈管家拉开病房的窗帘,想让空气稍微流通,温暖刺眼的阳光投过玻璃照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梦到夏雪的那夜,那夜,她交代熙宇学会遗忘。
可他一直没有做到。
分手那夜的情景如洪水般袭近脑门,他不能控制,当再度转身时,眼角已多了两道浅浅的泪痕。
“刘医师,请问那位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请你给她最好的治疗,我们将付起所有的医疗费用。”
谢颖寒对着刘医师说。听语气并不像是请求,而是命令。“根据手术情况来看,这位小姐的情况并不算很糟,她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幸好王熙宇能及时刹车,否则以他的开车速度,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熙宇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把他闷在病房里迟早会雪上加霜。”
“王熙宇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昨天晚上已经慢慢退烧了,只是他在这次的事故中受到惊吓。”
“没事,回去慢慢调理就会好的,如果没什么问题我这就叫沈管家去办理出院手续,至于那个女孩子就劳烦你照顾了。”
“谢女士,在发生了这些意外后,难道你就不该去探望一下去她吗?给予病人金钱上的慰劳在我看来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甚至某些病人会以为你是在用金钱践踏他们的自尊。要知道如果病人不愿意息事宁人,她完全可以控诉王熙宇。”
“作为一个医生,你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
刘医师无奈的叹息。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高傲付出惨痛的代价。
223号高级病房里,王熙宇站在窗前叹息。他像一具冰雕,冷冷的站立着,偶尔背脊会轻轻的颤动,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有多痛苦。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把他高大的外形镶上了一层金边。整个人就好像童话世界里笼罩在冰冷阳光下的忧郁天使。从夏雪和他说分手的那一天起,好像他就像是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没有任何的活力。
“熙宇,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那个带走了夏雪的女人,他发誓不再叫尊称她妈妈,他也执着了很久,可是如今夏雪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
“熙宇,我已经叫沈管家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你回去注意休息知道吗?我还要飞回上海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就不能多陪你了。”
“那,那个被我撞伤了的女孩子怎么样了?”
“我已经吩咐医院给她最好的治疗了,这点你不用担心,还有,过几天会来新的管家,姓张。”
听到这样的话令他神经紧张,什么叫新管家,那沈伯怎么办?难道她忍心让沈伯辞职,从小到他,沈管家总是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呵护他,并且见证了夏雪与他的爱情的整个过程。在他的心里,沈管家就是他的亲人,一个真正能走到心里的亲人,他了解王熙宇的一切喜好,没有了夏雪,如果再失去他,王熙宇的日子就只能是无望的孤寂凄苦。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可以,因为他不是一个尽职的管家,作为一个管家他不能让你生病,所以我必须辞去他,但是我会给他一笔养老费,免得别人说我们亏待了他。”
“看来你的眼里就只有金钱,我撞伤了别人,你给她钱,沈伯照顾了我十几年你也用钱打发他,我认为你根本不配拥有除了钱以外的任何东西,包括我。如果你辞退沈伯,那么我将去自首。”
“不要这样子,少爷,我不值得你这样。”沈管家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老泪纵横,他并不是害怕失去这份工作,而是舍不得王熙宇,如果再因为他而发生什么事叫他如何走的安心,“如果你为了我断送自己前程的话我只会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少爷,请你一定保重自己。”
王熙宇看着谢颖寒,脸上呈现的尽是无限的失望。“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做到,从2年前失去雪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隐忍退让,沈伯绝不能走,他是一个称职的管家,我生病只是自己的不小心,与他无关。”
“少爷……”
沈管家小声的抽泣,这一刻他们更像一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在向命运索取生存的权利。
“好吧,既然熙宇再三替你求情我就原谅你这一回,若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心软,想必在你刚来我们家时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绝不容许出现错误的人。”事实上,她更像是一个欲统治整个世界的暴君。
“谢谢,谢谢太太,我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保护好少爷的,谢谢你再一次的给我机会!”
没有什么比听到这句话更值得欣喜的,王熙宇拥住了沈伯,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谢颖寒的良心。
谢颖寒看看手上的手表,平心静气地说:“好了,我再不走会议就来不及了,沈管家,记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好好照顾熙宇。”
说完她变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病房,继续她的铜臭生活。病房里只留下一股暖流。
“沈伯,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看那个被我撞伤的女孩子,向她表示我的歉意。有时候金钱未必等于一切。”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能做的就是自己去面对错误,承认错误,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值得原谅并且原谅自己!”
“难得你长大了,看来也是我该退休的时候啦!”
沈管家的脸上挂着惬意的笑。这种笑叫幸福。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永远长不大。”
问过路过的护士小姐才知道那个受伤的女孩就在隔壁224室高级病房。王熙宇有些担心刚刚那段不愉快的谈话会被她听到。
走到224室门口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看来刚才的对白她全知道了,不知她心里该作何感想。”王熙宇暗暗有些担心。但既然说过要面对,又岂能在这时退缩?
王熙宇轻敲了两下门,里面靠窗而立的女孩似乎知道了是他要来连头也不回就叫他进来。
“您好,我今天主要是针对上次的意外事故向您郑重地道歉,希望您能接受。”
女孩别过身来,她的头用纱布包了一圈,整体上是一副较姣好的面孔。
“不用了,你的母亲已经带你道过歉了。”
王熙宇知道她说的道歉就是给予她的赔偿费,被她以这种形式说出,显得有些尴尬与难堪。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失以及我母亲那愚蠢的行为。”
王熙宇向女孩一鞠躬。
“你又何必这样,我原谅你们就是了,其实我刚刚才被你感动,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的饶恕你。”
他知道她所说的感动是指刚刚在223室发生的那一幕。
“让我们从新认识彼此好吗?我叫王熙宇。风雨城阳光大学的学生。美籍华侨。”
他非常友好的伸出一只手。
“你可以叫我Sandy,专业是学法律,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友好的相握。
“为了弥补这次的过失,我希望改天能有机会邀您共进晚餐。不知道我是否能有这个荣幸?”
“当然,我非常愿意。”
回家的路上再次倾听《la campanella》感觉完全不一样。好的音乐需要有好的心情欣赏。
第二天早上王熙宇提着一袋东西早早的就出门了,可以看的出是经过细心的装扮,路过花店门口时他挑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奔驰车行驶在前往华南路的道上。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组号码,望着号码,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笑容,彼端电话在不停的播放着刘承俊的《说一声感谢》,这首歌王熙宇清晰的记得在城市空间咖啡厅使他听的入迷。
良久,电话终于有人接听,对方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显然是还没睡饱:“喂您好请问找谁如果是打错电话或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先这样拜拜。”
“嘟嘟——”
王熙宇看着屏幕费解的微笑。谁说谁说不是他的雪,在没睡醒时总是喜欢把该说的不带标点一气说完,说完后不管别人什么反应就拜拜。
王熙宇重新播了一遍刚刚的号码。
“喂,你到底找谁?!”
对方显然有点厌烦于别人打搅她的美梦,所以脾气有些火燥。
“喂,雪,是我,熙宇,我想说五分钟后我会来你的温馨小家欣赏,小懒猪,也该起床了。”
他知道在这时候如果不刻意提醒他的姓名,她不会知道是谁。
“啊?!熙宇,你来我家做什么,我记得我们好像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但是你说过欢迎我拜访你的温馨小家,而且我现在就是在预约,不是吗?还有我现在已经在旺众超市了,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手机彼端夏雪一边和他讲解方向一边忙碌的收拾一些杂乱的垃圾以及整理被褥之类的东西,讲完路型分析在确认王熙宇知道的情况下又匆匆挂断。
王熙宇欣喜,原来夏雪还是在意他的,在刚醒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下最能试出一个人的思想,虽然她已经说和他分手,可是讲话时却还隐含真情。
到了指定地点后才发现她租的公寓真的不大,相当普通。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脸上总是挂着笑意。夏雪是住在靠窗的位置,也就是说如果她此时从窗户往下看就会看到奔驰里的王熙宇。
他再一次拨通了那一组号码,“喂,雪,我到了,你从窗户往下看。”
夏雪走到窗户前,简单的说:“那上来再聊吧。”
“挺乱的,你就凑合着做吧,刚刚来的匆忙我也没什么时间收拾。”
“没事,挺好挺温馨的。”
“你的预约真有创意,近似于先斩后奏。”
“可至少我来了不是吗?雪,我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我相信你会喜欢的,打开看看好吗?”
他把手里的玫瑰花和那个袋子一并微笑着交给她。
可——
“我不喜欢接受陌生人的礼物。”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改变。当她发现王熙宇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沉,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错误。
分手以后就只能用陌生人才称呼彼此?
“陌生人?何时我竟成了你的一个陌生人而我却不知道,早知道你会用这个名词形容我们的关系的话,我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对不起,如果它伤害到了你,那我对刚才的那句话向你表示歉意。”
“没关系,算了,既然是陌生人恐怕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转身前,他又一次叹息:“雪,你真的变了好多,要是在以前……”
“可以别提以前吗?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被遗留在历史上了,我们必须要承认现状。当年我们还年轻,但是现在我们成年了,以前的事就让它如过眼云烟般烟消云散吧!”
“还记得曾经我们共同的誓言吗?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真的难以想像这两年来你到底改变了多少,简直让我对你有些怀疑,有些陌生。”
那美丽浪漫如樱花般的誓言彼时在他们的心中何等美好,然而在此时看来那也只是一种无意的追讨。
夏雪抬起她那对如湖水般明澈的双眸,幽幽地说:“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复杂到连我自己都难以想像,十八岁以前的夏雪已经远去,面前的你是夏雪与夏雨的复合体,做任何事情我都不能太自私,你明白吗?”
“如果这样,你只会活在昨天,活在无尽的痛苦中,生活本来就要学着遗忘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活着的人不能永远地缅怀过去,那样会活地很累,更何况你妹妹的选择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你就应该学会释怀,你有更坚强的理由。”
“更坚强的理由?”
“是的,生活本来就是充满了诸多无奈,不能任由你我自由的选择,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你的就不能太过执着。你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永远保持一份快乐的心情,这才是对夏雨最好的报答。”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像是在教导一个迷失的孩子。夏雪似懂非懂的望着他那深蓝色的眼睛。
良久,王熙宇浅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失望的腔调说:“对不起,雪,可能你需要休息,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要学着照顾自己,坦然面对生活。”
王熙宇多希望她能挽留自己,告诉自己她有多么的深爱着自己,可是一直没有。夏雪目送着王熙宇远去,连再见也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个再见或许会是永远,她不愿意就这样匆匆再见,因为她所肩负的使命还没完成。
她慢慢打开那个王熙宇送来的袋子,里面安详的躺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不论布料还是线条都相当精细,绝对是上等品。旁边的十二朵玫瑰花娇艳欲滴,上面有一张小小的卡片,钢笔字刚毅的在上面飞舞着,像是他的执着:十二朵玫瑰代表对你的爱与日俱增。雪,多想亲眼看见你穿着这件连衣裙,在我面前旋转,想必那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吧。你的白,永远是我记忆里的芬芳,喜欢上你身上如茉莉般散发出的醉人清香,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雪,谢谢你让我遇见!你让我知道原来生命还是那样得美丽!
望着卡片上两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她的灵魂仿佛抽离般,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女孩正等待着她的回音。
空茫茫的大眼睛里簌簌地落下一颗透明清澈的眼泪,晶莹如清晨最璀璨的露珠。
“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办吧,我真的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我真的很害怕有负你所托啊,今天我又让他受伤了,我总是那么故意,在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失望,姐,他真的很爱你……”
夏雪闭上双眼,眼前白光闪现播放出一个场景,仿佛时光更换,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冬日。
那个冬天,连阳光也显得寒冷,女孩瑟缩看着窗外的世界,像在期待着什么。突然门开了,邮递员拿出一封沉甸甸的越洋信交到女孩的手上,女孩的脸上散出幸福的微笑。信里女孩的姐姐交代她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发费一生的时间,只因为她自己身患白血病恐怕再也完成不了,她不能违背那个有着深蓝色迷人眼睛的男孩的诺言,他害怕让男孩伤心绝望,女孩仿佛看到了在东方的土地上一个女孩在病床上央求她答应她的请求,于是她答应了,无情的与她深爱着的男友分手,忍痛来到这片东方的土地上……
她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那个在加拿大叫欧阳振华的男孩还等着她回去。而她,却要为一个承诺牺牲掉自己的感情,只为了那个在她姐姐的眼里认为有极迷人的眼睛的陌生男孩,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恨她的姐姐,恨那个在东方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