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蔷薇与百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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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我宁愿你结巴也不愿你变成一个啰嗦。
很久后，罗斯哭着跑了回来：“莉……莉莉……莉，我，我我变不回……回来了……”
这个世界，惟一杀人还能被别人认同和赞可的职业，是警察。
布鲁·罗斯，身为一名美国警察，他认为他人生最崇高的愿望是当一名FBI成员，像他的父亲一样铁面无私、受人尊敬，所以他一直都很认真地做着这份职业，尽管有些人很不喜欢他这样。
于是有一次他在任务时救下一个女孩、并迅速地与这女孩热恋订婚后，他突然发现，他的人生最崇高的愿望变了，他……他想当一名……家庭妇男。
可以脱下身上的警服，穿上随性白衬衫和牛仔裤，就算路上有强盗抢劫银行、持枪杀人、斗殴流血都可以不用管，他只需要推着购物车慢慢悠悠地在超市里选购着当天要吃的食材，而身边有他喜欢的女孩一直在努力地攻破他的面瘫脸……
他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才是他梦想中的美好。
一天，真的是有一天。他正跟随着大队追捕一名持枪杀人犯，正追到KFC，他发现那名犯人劫持了一名男性人质。眼看店子里有人受伤，罗斯果断拔枪瞄准了杀人犯的脑袋——就在这时，他在KFC里见到了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很熟悉，他小时候认识的，也还算得上是他半个青梅竹马。
他一顿，还没来得及开枪，脚下一块地突然发光，再一个眨眼，他就被传送到了异世界。然后，他彻底跟他那半个青梅竹马绑定了。
那个时候，罗斯刚刚七岁。他的爸爸是当地一名严谨且受人尊敬的美国警察。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三月份，时间是五号下午三点整。依中国的日历来算，应该是龙历二月十三号，正是惊蛰潜伏的时候。
中国那日，惊雷不绝，美国这边也是一片细雨缠绵。乌云低沉，连带着人的脾气都变得阴郁起来。
妈妈有事外出，他只能跟随他的爸爸一起去了警局。爸爸办事，他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脚，天真无邪的眼睛安静注视着叔叔阿姨办案。
被这样一双纯真的双眼深深凝视，那些叔叔阿姨都忍不住过来摸着他的头说他好乖。
罗斯笑眯了眼，咧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雪白的牙齿装乖，他吞下肚子里一大堆想要说出口的话，腼腆摸头，简略地说出肚子里的草稿：叔叔阿姨你们都好努力，罗斯也想像你们一样。
每次他装乖、装严肃或是装沉默想像他的父亲那样的时候，他妈妈的形象就会从脑子里跳出来，眉头皱着，眼里却满是浓浓调笑的味道：罗斯，你能改改你的罗嗦吗？
他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有些小小的郁闷。没过多久，他就看见警局外有一个人拎着一名小男孩走了进来。男孩穿着邋遢又宽大的黑色长袍，他垂着脸，乱糟糟的刘海遮住双眼，手里紧紧抱着一本奇怪的黑皮书，看起来又厚又重。
他的脚边紧紧跟随着一只小黄猫，一猫一人看上去都瘦弱不堪，不仅浑身上下都是泥巴，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带满伤痕，像受到了父母的虐待一样。
难不成这是一起家庭暴力的案件？
他学起名侦探柯南摸着下巴沉思，目光紧紧追随着小男孩。并不意外地，他与那名小男孩对了一眼，只是一眼，罗斯就受不了地躲开了视线。
男孩的双眼是阴郁的深黑色，里面充斥着压抑的绝望和残暴，让罗斯看得十分难受。
他觉得那小男孩就像是一条被放逐出来的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伤人。
还有，男孩的五官有着东方的柔和，是个华人。可这附近没有中年华人男女居住。他忍不住皱紧眉头。忽然间，他听见那些叔叔阿姨们在小声交谈，说的是那小男孩的事：
这个月都是第几次了，小孩的父母也不管管。
你不知道？这小孩是偷渡过来的。
……天哪。
亲爱的，你不知道当初我和苏珊检查包裹，却发现里面藏了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吃惊！
那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紧来的？
这小孩不愿意进孤儿院，一直在外面流浪……和行骗，那种不高明的骗术，一开始她居然在不懂英文的情况下骗了十几个人……
因为她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没有接受什么处罚？
Oh，亲爱的，一个年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得要怎么惩罚？
……等等，你刚才说……她？这是一个小女孩？
……
那有着疯狗一样的眼神的男孩，其实是个从中国偷渡过来的小女孩，因为不愿意去孤儿院，所以一边流浪，一边在外面行骗，也一直的……被抓。
这么小就是一个惯犯？是心理缺陷的反社会人格，还是家庭教育的问题？
乱糟糟想了一通自以为是的犯罪因素，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地跳下椅子，蹦达着朝小女孩跑了过去。她正在录口供，有叔叔敲着笔杆问她，她只抱着黑皮书一言不发，连她身边的猫也十分的安静。它懒洋洋地攀在女孩的膝盖上缩起身子取暖，祖母绿的猫眼干枯无力地半合着。
他凑近去看在笔录的叔叔，上面只记载了他问的话，她说的那一行都空着。他决定要帮叔叔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他一步一步挪到女孩身边，想了想，找了一个聊天的话头。他眨巴着清澈透亮的眼睛，小声问：“你喜欢吃土豆泥吗？”
女孩抬起眼，阴郁的眼睛里透着茫然，不一会儿又低下头去沉默着。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骗人？”
她还是没有理他。
这时候，他发现他的爸爸走进了询问室，一身警服笔直，面孔严肃。旁边的那位叔叔立马站起身给他的爸爸让位，然后，他听见他的爸爸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他发现她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干枯，像许多年没喝过水一样，很难听的声音。她抬起头，是在电脑里面看到的东方柔和而精致的脸，不像西方一样的深邃，却十分的好看。不过很可惜，她的脸有些脏，而且还有几道伤口。她冷声说：“我在找一个人。”
很流畅的英文，咬音精准。他忍不住想到。看来她在这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谁？”
“一个可以让我献出一切的人。”
“为什么为这样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一个承诺……与信念。”
他的爸爸沉默下来，与女孩对视许久之后，他道：“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你愿不愿意暂时与我住在一起？”
“爸爸！”他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见他严肃的父亲竟然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更不可置信的是，他看见那名女孩也弯起嘴角轻轻地笑，扭曲着脸上的伤口，犹如黑夜的双眼依旧抑郁，却多了一些真实的愉悦。
“当然。”
罗斯觉得莉莉这个人很奇怪。
她可以一整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而且中间只翻看她的那本黑皮厚书，默默念叨上几句上帝与神之类的话。还喜欢摸着她的那只瘦骨嶙峋的大黄猫低低喃语，然后双眼放空地盯着窗外的景象发呆。
因为莉莉身上的伤没有好，爸爸不准她出去。而每到这个时候，罗斯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比如说，莉莉可能会强行砸碎玻璃离开。
这样可不行。他想，要是父亲知道玻璃烂了一定会抽到他屁股开花的。
于是他果断地抱住莉莉的腰不让她跑，然后义正言辞地对她说：“莉莉，打烂窗户是不对的行为！”
这时候，他又在莉莉眼里看到了迷茫的目光。
这家伙明明能听得懂英文，为什么还总是装出一副听不懂的表情？
……人家不懂的是你的意思，不是不懂你的英文。
莉莉不懂，于是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啊啊啊没人陪罗斯说话，罗斯快要憋疯了！他眼巴巴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看乖乖看书的莉莉，背着手来来回回纠结了好久，直到肯定莉莉不会出去了，就抛弃了爸爸妈妈说过要看住莉莉的叮嘱，屁颠儿屁颠儿跑去警察局看叔叔阿姨办案去了。
结果夜晚一回来，他就被他爸爸一巴掌抽飞了，而且还被用鸡毛掸子证明了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屁股为什么这么痛。
为什么？
玻璃没有烂。可是莉莉你跑哪里去了？
嘤嘤嘤我又不是故意的！罗斯哭嚎着扑进他妈妈的怀里，然后被妈妈义正言辞地推开：“罗斯，你没有看好莉莉是不对的行为。”
罗斯悲愤地爬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伴随着嘭地一声关门巨响，他扑进床上继续悲愤地咬被子，然后泪流满面——莉莉你跑去哪里了？
暴雨倾盆的夜晚过得很不安心。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迷蒙睁开眼，窗帘外还是一片黑暗，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
罗斯揉揉惺忪的双眼，慢吞吞爬下床去开门。对面爸爸妈妈的房间门大开，柔软的双人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
人呢？
楼下的敲门声不缓不急，笃笃笃地响个没完。他忍不住暗想，谁大半夜地过来？
太困了，他就坐在转角的楼梯上，打着哈欠弯下腰偷看楼下的情景。大门被爸爸打开，莉莉顶着一身雨水站在门口，黑雨不断从她的衣角和头发滴落，弄湿了地毯。衬着黑夜外电闪雷鸣，莉莉看上去有些很不对劲。
罗斯仔细一看，才发现莉莉怀里抱着的不是她那本黑皮书，反而……是一个人？
莉莉抱着一个人缓缓地走了进来，逶迤着一地雨水，啪嗒啪嗒一身黑衣简直要融入他身后的黑暗中。他发现……又有点不对劲，莉莉的眼睛……感觉平静很多？还高了许多。
“早安，罗斯先生与罗斯夫人。”声音丝滑，如同丝绸般令人舒服优雅。
罗斯靠在楼梯护栏上，可以闻见护栏的铁锈味，他坐的位置很好，可以仔细地看到莉莉的面庞，看上去高高在上，有种让人不可以亵渎的高大上的感觉。
这个人……不是莉莉。
他深刻地记得莉莉来到这里以后被他的母亲施以强迫手段洗了个澡，当然，还有那只可怜的大黄猫。莉莉抿紧嘴唇换上了他的新衣服，短短的头发衬得她就像是一个调皮的男孩子。
可是穿上新衣服没多久，她还是又换上了那件原本被她母亲丢进垃圾桶的黑袍，脸上还有着几道没好的伤，依他的判断能力，能够知道那几道疤痕是用火烫出来的，虽然深，但过段时间就能好。
“你……就是她要找的人吧。”爸爸说，端正坐在沙发上，肃然而冷漠。
“是的，先生。”他看见那长得跟莉莉一模一样的人扬起下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言一行犹如高贵优雅的贵族，一身雨水损不掉他的一点气质。他轻轻地将他抱着的人放在沙发上，莉莉身上没沾一点水，安静地缩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
那个人淡淡道：“我的名字……是伊莱克西，中文名字是李温谦。”
后面的谈话因为声音太小，罗斯都没有听见，他看着伊莱克与爸爸谈论了许久的时间，才又抱起莉莉朝楼梯而来，并不意外……却又极度意外地对上了伊莱克西的眼睛，是漂亮的黑色，沉寂如一潭死水。
伊莱克西并没有理会他，他却觉得有些冷，缩缩脖子看着伊莱克西抱着熟睡的莉莉与他擦身而过，朝她的房间走去。
楼梯下面，那只瘦骨嶙峋的黄猫也踱着步子艰难地爬楼梯，爬了老半天，才只爬上两层阶梯，罗斯实在看不过去，就走下去想把黄猫抱上去，可还没碰着，他就被黄猫龇出来的尖牙利爪给吓退了。
黄猫炸了毛，祖母绿的眼里闪烁着青蓝色愤怒的光芒，仿佛它的自尊被人玷污了一样低沉地咆哮出声。确定他不会再插手以后，它才耸下背，继续艰难地爬楼梯。
这只猫倔强而高傲，根本就不像是一只猫。
罗斯觉得他这一天的人格以及自尊都受到了耻辱，他不满地小声嘀咕了几句，撒丫子扭头蹬蹬蹬朝莉莉的房间跑过去。他热身活动好右脚，准备一脚把门踢开要莉莉知道其实他布鲁·罗斯也是有脾气的时候，罗斯听见那个叫伊莱克西的人道：“别再来找我了。”
罗斯迅速觉得这俩姐弟不简单，于是他偷偷摸摸躲在门外，透过那一点门缝悄悄玩起偷窥——伊莱克西立在床边，头微微低着，注视着床上躺着的莉莉。目光并不温柔，像是看一件再平凡不过的物件似的。伊莱克西又淡淡说了一两句什么，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莉莉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让他动弹不得。
一瞬间，罗斯纠结了，鼓起两腮帮子想到，可恶可恶莉莉让你留下你就乖乖留下不好吗！
那个叫伊莱克西的毫不犹豫抽回了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迈门口而来。
罗斯缩在门口看得浑身腰酸背痛，正要溜走，他发现那只猫已经慢吞吞地爬上来了。小猫蹿过他的裤脚，穿进门缝里。他依稀只听见一句“好久不见——”，还没听完，肩上就被人轻拍了一下。罗斯突然被吓了一跳，惊慌扭过头一看，是爸爸。爸爸皱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罗斯强装镇定咳了一声，一抬头眨巴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睛道：“我想进去看看莉莉怎么样了。”
不等爸爸开口说些什么，罗斯对扣着手指头说道：“其实我也很担心莉莉，那个带莉莉回来的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莉莉为什么要找那个人？…………”
他想他自己真的是有很多疑问，于是他忍不住不断地开口问着他英勇无敌的父亲，可结果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就被他爸爸一巴掌拍脑袋上面，直蒙得他晕乎乎的。最终，他被爸爸提着衣领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门还被一把关上：“别人的事你少管。”
“……”啊，亲爱的Dady你怎么可以这样。
罗斯泄气地鼓起两只腮帮子，然后似乎想到什么，禁不住眼前一亮，才慢吞吞挪着步子靠近墙，把耳朵贴上去，认真地又开始玩偷听。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家的墙的隔音效果的确很不错。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蔷薇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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