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之局》半分堂主人

12、第 12 章

　　两个人出了山，已是傍晚时分。走到镇上，看见四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李嘉祥觉得有点奇怪，说：“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过节吗？”

　　客栈掌柜在旁边说：“这位客官定是赶路忘了日子，今日可是乞巧节呢！”

　　李嘉祥呆呆的说：“乞巧节啊……哦，我知道了，就是七夕嘛。”

　　客栈掌柜说：“正是，待会儿河上会放花灯，还有烟火，好不热闹，两位客官若是无事，不妨去看一看游一游，兴许还能遇见佳人，来一段花前月下。”

　　李嘉祥摸摸头，指着水祈苏说：“要有艳遇也肯定是他不是我。”

　　水祈苏笑笑，说：“那便去看看罢。”

　　两个人吃了晚饭，问清方向，并肩往河边走去。

　　一路上已摆开集市，李嘉祥和水祈苏随着人流漫步。果然是乞巧节，云英未嫁的少女们打扮的美丽动人，看见水祈苏都羞答答的暗送秋波。

　　李嘉祥用手肘顶顶水祈苏，悄悄说：“你看你，魅力好大哦。要不要来个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心想这还只是带着面具的，要是面具脱下来，这些小美眉不得倒贴过来啊……

　　水祈苏不以为意，说：“不过中人之姿罢了。”

　　李嘉祥想了想，说：“对哦，你是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说，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啊？”

　　水祈苏淡定的说：“这几年倒是每年都有人献上各色美人，确实大都绝色。至于究竟有几个，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李嘉祥怪叫一声。

　　这时两人已走到河边，水祈苏停下脚步，说：“不过是些侍人，我为何要费心去记？”

　　李嘉祥好奇的问：“这么多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水祈苏摇摇头，说：“没有。美则美矣，可哪个都差不多，时间久了，不免觉得索然无味。况且……何况那些人送上各色美人，无不为了巴结迎奉，别有目的，一想到此，便更觉意兴阑珊。”

　　李嘉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也是哦。”又说：“就像皇帝有三宫六院，但也不见得就一定很开心。”

　　水祈苏看着流水浮灯，低声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

　　李嘉祥倒觉得有点意外，看了看水祈苏，说：“想不到你还很专情啊？”

　　水祈苏反问：“你不相信？”

　　李嘉祥撇撇嘴，说：“也没有啦。”不过总是觉得水祈苏身居高位，专情实在不太现实。过了一会，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水祈苏转头看向李嘉祥，默然片刻，说：“喜欢什么样的人呢？首先应该是个美人罢。”

　　李嘉祥点头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欢看美女。”

　　水祈苏又说：“这个美人应该很聪明，但又不能恃才而骄；应该知情趣，但也不要行止过分出格；应该会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可又不能满腹算计……”

　　还要继续说下去，李嘉祥伸手做了个停的姿势，说：“停！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个完美的人。你这要求也太高了，这样的人弄不好满世界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

　　水祈苏忽然笑了笑，说：“你说的是。但以前我母妃对我说，其实想是一回事，遇见是另一回事。真遇上了，喜欢就是喜欢，又哪里会在乎聪明不聪明，温柔不温柔。我以前不是很明白，可现在觉得母妃说的有道理。即使遇到的那个人既不是美人，也不聪明，更谈不上知情趣。也许其实我想要的，只是个能真正与我说话之人。”

　　李嘉祥“哦”了一声：“你平时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吗？”

　　水祈苏沉吟了一会，说：“除了你，大概也只有五皇兄罢。不过他长年驻守镇北，几年才能见上一面。”

　　李嘉祥奇怪的问：“那你母妃呢？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呢？”

　　水祈苏猛然转过身，凝视李嘉祥，好似在探测什么，李嘉祥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

　　过了一会，水祈苏叹一口气，说：“你不知道？”

　　李嘉祥一头雾水，问：“什么？”

　　水祈苏重又转过身，背对李嘉祥，沉声说：“新皇登基，母妃娘家楚氏一族满门抄斩，我母妃被送去为先帝守皇陵，四年前就过世了。”

　　李嘉祥一愣，抬头看见水祈苏背影，忽然觉得看起来竟有些孤独寂寞。

　　他心里闪过种种念头，他并不是天真不知世事，水祈苏话说到这份上，李嘉祥想也知道必定是权力交替时的势力清洗，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手足相残屡见不鲜。知道归知道，可那些事情对他来说本来不过是历史书或者电视剧里的一笔罢了，遥远无比。可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站在李嘉祥面前，告诉李嘉祥他全族的人都被杀死，在这世上其实是孤零零的，李嘉祥心里一下子涌上莫名的情绪。

　　有点同情，又为他感到心酸难过。

　　沉默许久，也只好轻轻说：“对不起……”

　　见水祈苏没有说话，李嘉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河面上盏盏花灯随着水波往下游流去，只留下一片暗沉沉的夜色，叫人觉得压抑。

　　过了一会，水祈苏才转回身，对李嘉祥笑了一笑。说：“你说什么对不起？”

　　李嘉祥又是一呆，想了想才说：“是哦……”他干嘛要道歉？

　　可是心里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水祈苏这笑容让他觉得不舒服。

　　小心的问：“你是不是很恨皇帝？”

　　水祈苏掠掠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发梢，说：“本来是恨的，可是帝王家自古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得到那个皇位，就须不择手段，若易地而处，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再者说来，其实楚家与我也不过就是相互利用，权势利益面前又哪来真情真意？楚家被灭，我如羽翼被削，不免境地艰难，可若说伤痛之情，其实是没有的。”

　　李嘉祥看他眼中目光冷然，不由心里一阵发寒，可又觉得他这样无情其实很是可悲，忍不住说：“其实身居高位有什么好？我看不论是当皇帝还是当王爷，都不见得很开心，倒不如做个平民，来的自由自在。”

　　水祈苏摇头说：“你错了。若你身来就是平民，生活安康，也许确实是件幸事。可生在帝王家，便是你想放弃荣华富贵，也会有人对你心存忌惮，你一旦放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终不过死路一条。争权，不是仅仅为了权，争的还有命。”

　　李嘉祥一阵迷茫，觉得他说的与自己的理念相背，可似乎又有些道理，想要反驳也无从说起。这时忽然脑子灵光一现，说：“想要杀你的人，是不是就是皇帝？”

　　水祈苏冷冷一笑，说：“还会有谁？

　　李嘉祥默然无语。确实，如果是一般的政敌，应该还不至于发展到买凶杀人的地步。而且什么人这么大本事，可以把水祈苏身边的人买通了倒戈相向？按着通常的推断，也就是那个人嫌疑最大了。

　　水祈苏说：“他视我为眼中钉，一日不除总是隐患，可偏又不能明着动手……想来此次龙游的消息也许本身就是个诱饵……”

　　其实这事不难推断。先以龙游为饵引水祈苏离京，又在他身边布下季墨这枚暗棋，看准时机暴起出手。水祈苏本不能随意离京，若是忽然之间死在远离京城之地，首先便可说是他有逆反之意，其次再可将事情推到随便什么江洋大盗身上，届时装模作样搜寻一番，抓个死囚顶罪。

　　这计划，不能说滴水不漏，也不可能瞒尽所有人，但祈帝要的也不过就是个表面文章，到时候水祈苏死都死了，谁又敢去翻案追查真相？

　　李嘉祥似懂非懂，但大致上算是明白了。

　　“哎，皇家的事情就是复杂！”抓了抓头发，在心里嘀咕。

　　这时忽然四周静了静，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夜幕中猛然绽放一朵红色烟花，停留片刻又化为无数流光纷纷散落。

　　李嘉祥和水祈苏一同抬头看去，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盛放，红色、紫色、蓝色、绿色、金色、银色……各种美丽色彩交汇在一起，照亮整个天空。

　　远处传来人群的喧哗之声，一时间气氛热烈到极点。

　　李嘉祥一下子把刚才的压抑情绪抛到脑后，忍不住兴奋的说：“想不到这里也有这么好看的烟火，好厉害哦！”

　　水祈苏点点头：“这些烟花制作巧妙，便是比起上元节时皇城里放的也丝毫不差。”

　　“是嘛，那等上元节的时候，我要看看京城里的烟花。”李嘉祥好生兴奋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冷静下来。猛了一拍头，说：“我明白了，怪不得师父不在。他每年这时候都是要出去的？”

　　水祈苏问：“哦？为何？”

　　李嘉祥神色略显黯淡，说：“师父有个很重要的人，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见……”

　　年幼时尚不懂许多事情，现在想来，看着这热闹缤纷的烟花，再对面离隐木然的神情，倒觉得有些伤感。

　　喃喃自语说：“如果喜欢的人，总也看不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喜欢，也好过自己心里难过。”

　　水祈苏眉一扬，说：“不对，既然喜欢，便要极力去争，只要将心上人置在视线可及之处，又怎会总也看不到？”

　　李嘉祥说：“哪能事事如意？”

　　水祈苏笑了笑说：“我偏不信不能事事如意。”

　　隐约透出傲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