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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百舸争流 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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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唔……”
这是在哪里?
猛然睁开眼的仇孽被耀眼的阳光刺得连忙闭上眼,伸手遮挡,却一下子牵扯动了全身的伤痛,顿时,疼得她直哆嗦。
“伤还没有好就赶着去送死,活得不耐烦是不是?”推门而入的少年逆光而立,仇孽只看见他斜飞入鬓的眉毛,冷硬的侧脸轮廓,微微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少年后踢腿将门踢上,锁住一室光亮,冷眼瞪过去,撅嘴哼道,“吃药。”手中的药碗哐当一下重重地落在桌上,洒出些许浓黑色的药汁。
仇孽看着少年上下打量,惊疑道:“是你?”
“怎么才短短几个月,就不认识小爷我了?”少年抬着下巴,嘲讽地冷哼几声,转身正欲出去,门却在此时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年长的女子,手中拎着东西。少年接过女人手中的东西,嘴里不满地嘟囔几句,就出了门。
女人走进床边盯着仇孽淡淡地说道,“此番,你和我便两不相欠。待你伤好,就离开吧。莫要把麻烦惹过来。”
仇孽呵呵低笑两声,“别来无恙啊,前辈。自凌城一别,已有数月,却没料到前辈竟会躲到京都来,真是高明。”
秦羽皱眉,冷哼一声,“别给我惹麻烦!”
“这京都内是是非非多得数不清,前辈难道不想搀和一脚?”
“哼!你倒是优哉游哉,外面通缉你的告示满大街都是,你也不怕我把你交出去领赏?”
“哈哈……咳、咳……”仇孽大笑起来,扯动了伤处,不禁咳嗽几声后,嘲讽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杀人灭口这种事怎么可能张扬得人尽皆知。”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地方。这句话用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延伸成,最危险的做法或许是最有效的途径。当真是初生牛犊,涉世未深啊。”
仇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前不久,那个不可一世的睿亲王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嘲弄她的不自量力。每个人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可她偏偏不得不赌一把,搏一场。睿亲王在这巧国树大根深,侍奉过三代君王,先帝更是将其引为知己,事无巨细皆经睿亲王之手。如此大的势力,岂是她能够轻易扳倒,若从仕途这条路走,不依靠其他人的力量,就算再给她十年、二十年,她也无法撼动睿亲王分毫。
这样的道理她岂是不懂,只是不能停止。
秦羽与仇孽达成一致后,秦羽易容成仇孽的样子,从客栈拿走了所有的行李。仇孽则在秦羽这里养伤。伤愈几乎临近年关,因着年节的喜庆冲淡了城内追剿盗匪的紧张气氛。大部分的衙差都不愿意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如此,仇孽也正大光明的走到了街上。
城内到处高挂灯笼红绸,有些店铺还特地新换了招牌,正指使了伙计挂牌子,另一边新运到的年货一箱一箱地往店里搬,店内更是人流不断,生意红火的不行。仇孽带着草帽跟在千离后面去菜市场买菜。天气虽然寒冷,但市场内确实十分热闹的。一大早就聚集了来自最近村落的渔民、菜贩。
仇孽一脸诧异地看着千离与菜贩砍价还价,原本那个江湖门派的少主怎么就忽然变成一个市井小民,整日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连砍价还价也能做的得心应手,真真是令人叹服。
从菜贩手里接过新买的芹菜后,千离回头瞪眼,“还不快来帮我拿,真是,一个大女人,好意思都让我拎?”
仇孽连忙几步上前,拎起捆好的芹菜,回头再看,千离已经去了另一家菜贩那里,进行下一轮的砍价还价。
最后,二人满载而归。
“仇孽……”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一看,登时一愣,“邱嘉?”
“哎呀哎呀,果然是你,真是吓我一跳,老远就看见提了一大堆的东西,这都是什么?”邱嘉低头惊愕的数着她手中拎着的东西,“这都是什么呀!你现在也懂得过日子了?一个女人居然跑出来买菜,你夫郎呢?”再看站在仇孽身边一脸不悦和嘲讽地千离,“难道是这位?”
“别胡说八道。”仇孽皱眉,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千离,“我晚些回去,你先走吧。”
千离哼了一声,拿着东西扭头便走。
“你怎么会来京都?”仇孽问。
邱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着仇孽转道去了玲珑巷,边走边说道,“今儿如意斋的老板有件宝贝要脱手,咱也去凑凑热闹。”
玲珑巷里出珍宝。也许是这名头太大,总之凡是有些名望的大人物竟是都慕名而来,想先睹为快。这如意斋的老板也是个鼎有手段的,每来一位客人都请进雅座,却又不急着将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直到人来的差不多了,才说起了这宝贝。
也不知邱嘉从哪里搞来了一张请柬,带着仇孽光明正大的进了如意斋。两人坐在最末尾的角落里,能清楚的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却又不引人注意。
那边如意斋的老板命人请了宝贝出来。对于这宝贝,仇孽自是没有兴趣,只随意的扫了几眼在场的众人。却见有一人着一身雪白貂皮夹袄,白色的绒毛围脖,发上简单的一只白玉簪子,衬得人面清雅俊冷,别是一番谪仙风骨。
“那人是谁,你可知?”仇孽低声询问一句。邱嘉探头望了一眼,笑道,“这般人物自然是沐家的大小姐沐樨年。”
“沐家?这京都有几个沐家?”
邱嘉疑惑地看着仇孽,问道,“这京都只有一个沐家,虽也有破落的旁支,但能有如此气质的定然是那有着百年字号的皇商沐家。这大小姐虽然出众,但容貌却有些女生男相,与她叔叔年轻时很是相像。”
“这沐家与睿亲王府有何关系呢?”
“咦?沐家与睿亲王府是姻亲啊!沐家长子沐轻云,也就是现任沐家当家的哥哥,沐大小姐的舅舅,是睿亲王的正夫。”
“我听说,睿亲王王夫成亲不足一年便意外身亡了。”若是已经身亡,那侧夫又为何要托她带信给沐家?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邱嘉笑笑,“大户人家哪能没点阴谋阳谋的。要不然,睿亲王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个尽。”
“是这样啊。”仇孽沉吟片刻,转而又看向坐着沐大小姐旁边的另一人身上,那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双眼睛总是轻飘飘地四处打量,眼神中略带几分讥讽嘲弄,左眼之下一颗泪痣随着她的动作竟有种随时会滴落的感觉。与沐大小姐不同的是,这少女着一身大红张扬而肆意,手腕处缠着一根红绳,绳上拴着一两个金色的铃铛,她每动一下,铃铛儿便叮叮当当的响着,这种男儿的东西挂着她身上,却难以让人生出鄙薄,倒有种这铃铛原本就该挂着她身上的感觉。
邱嘉凑过去,顺着仇孽的目光望去,“那是颜相家的三小姐颜如玉。因是嫡出,又是最小的一个,自小被宠溺惯了,性格肆意张扬,小心眼又爱记仇。嬉笑怒骂也都随着她高兴,若是有人惹了她,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性格倒与那一身红衣甚是匹配。仇孽在心里这般叹道。
两人说着说着,那宝贝便也转手落到了一个小公子手里。这小公子端是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小公子拿了宝贝有些羞怯地走到沐樨年那一桌,柔声细语几句,大致意思,是要将这宝贝送给沐大小姐,并且邀沐大小姐一起参加游园灯会。
沐樨年神情不动,彬彬有礼,三言两语便婉拒了这小公子的邀请。小公子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那颜家二小姐颜如玉冷言冷语讥讽几句,挤兑地羞愧难当。更何况那颜如玉还抢了那小公子的刚到手的宝贝扔在地上,顿时宝贝变作垃圾,一文不值了。
“这是不好意思,手滑手滑。蓉儿,照价赔给这位公子。”颜如玉拍拍手,歉意的说道,但神情之中尽显得意之色。
那蓉儿是颜如玉身边人,似是见惯这种场景,竟然也没有劝阻,从荷包里掏出银票塞进那小公子身边人手里,转而就跟着自家主子走了。只留下那小公子羞愤难当,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差上去一口咬断颜如玉的脖子了。
邱嘉大呼,“孽缘啊!”
“邱嘉你住哪里?”
“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邱嘉一把拉住仇孽,急急道。
仇孽回头瞥了眼那边的沐樨年,“有事要办。回头我去找你。”
“那你就来凤翔客栈找我,这几日我都住在那里。”邱嘉在后面喊道,仇孽挥了挥手,转身出了玲珑巷,跟上了沐樨年的马车。
直到沐樨年下车进府的那一刻,仇孽才走了出来,喊道:“沐小姐,请留步。”
沐樨年回头看向仇孽,并不开口询问何事,只那般淡淡地看着她。仇孽几步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说道:“这里有一封书信乃是中州一位夫人托我送来,烦请沐小姐交给令堂。”
沐樨年并没有接过书信,只是粗略地瞥了眼信上的字迹,就移开了目光,吐出两个字,“小四。”人便转身进了府。
被唤作小四的女子上前接过书信,道了声谢,并随手塞了一块碎银到仇孽手里,也不等仇孽说话,人便跑进了府。
仇孽手握了握,自己不过是个送信的,也不怪人家瞧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