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境》熙*

43、天外

　　啊……

　　华喜儿被怪风甩到了地上。

　　她摸摸屁股，没摔坏。于是爬起来，四面看看，她爹没有追上来。华喜儿拍拍胸口，吐了口气。这次真是玩大了，她爹发起火来真要关她十年八年的。

　　定下心后，四周一看。咦，这是什么地方？入眼一片银白。

　　银白色的地面，银白色的花草树木，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莲花香。

　　华喜儿闻着香气朝前走，来到一座银白的殿前，殿上的门匾已经被人拆走，看不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殿前有九曲连廊，香气就是从连廊边的莲池传来的。莲池水色清透，看得见一道道莲茎清晰分明。叶萼托着如碗口般大花，每一株都呈现浅淡透明的色彩。像晶石一样晶莹剔透。

　　原来，莲花也可以长成这样，华喜儿心底暗暗赞叹。

　　这里真是仙境般的地方啊，莫非自己真是闯入了仙家宝地？可是四周不见半个人影。华喜儿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于是也不去管有人没人了，入得仙山必是福地，书上说，仙池水能去百秽，洗筋骨，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就不必了，洗洗筋骨，去去秽气也不错。华喜儿伸手在水池里捞了一把，折了支最小的莲花插在耳边的发髻上。

　　真香呐……

　　跟着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池水里，折了几支生得最漂亮的莲花数着花瓣玩儿。突然觉得脚趾头被什么东西叼住，绵绵软软的吞吐着。

　　低头一看，竟是几条小金鲤，似是与人玩惯了这小游戏似的在她脚边穿梭打转，轻轻的咬她的脚趾头。

　　“痒……痒痒……”华喜儿玩得哈哈大笑。

　　玩归玩，她的警觉性并不差，突然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个子很高，白衣银发，银发并没有束起来，松散的披散在身后，面目不清。不是华喜儿视线的问题，她可以连人家衣袍袖摆的钩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看不清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模糊的五官，即使如此。华喜儿也从轮廓上看得出这个人生的极美，不食烟火般的美。只是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人不敢贸然靠近。

　　“你是谁？”华喜儿问道，她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敌意，所以放松了身体，脚丫子依然在池水里左摇右晃。

　　那人慢慢走到她身后，冷冷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没有人能随意进出。”

　　“我是被一阵怪风吹进来的，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我叫华喜儿。”

　　“你不问自来，还折损莲池的莲花？”

　　华喜儿诧异地问，“我不是要折损这些莲花，我没有恶意。你看，莲池里的鱼儿都很喜欢我呢。”

　　“这和折花有什么关系？”

　　“我住的地方花儿特别少，见过最多的就是曼珠沙华，你这儿的莲花开得真漂亮，我想带几支回去种在我家的后殿，可以吗？”

　　男人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小丫头在这里瞎扯，若是平时，一袭袖风就可以把她抛出自己的地界了。但是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能进得来，即使怪风，她也会在接近界的时候被禁制弹出去。根本不是怪风就能卷得进来的，除非，是设立这个禁制的时候就……为她留了空子。

　　华喜儿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嘴道：“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折了这几支花儿我道歉。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人，所以我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地。”

　　“随便你。”

　　“啥？”

　　“你可以带走已经损坏的东西。”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没必要知道，这次我不计较，以后你不会再进得来。”

　　华喜儿脸上一跨，低下头，小金鲤仍欢快的在她的脚边穿梭。抿了抿嘴，她跳起来，穿上鞋子，花也不要了，径直往外走。

　　男人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这个小东西不高兴了。不过，她高不高兴跟他没有关系。“我送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能出去。”

　　男人挑了挑眉，“我说过，这里没有人能随意进出。”

　　华喜儿站住脚，挑衅的望着他，“如果我能呢？”

　　“如果你能，我就不再禁止你出入这里。”

　　“这是你说的啊，做人不能没信用。”

　　“我从来不反悔。”

　　“好！”华喜儿召出自己巨镰，扔到半空，一跃而上，就往来处飞去。不一会儿就冲到了云雾里。

　　迷迷糊糊绕了好几圈才找到突破口钻了出去……

　　男人原地站立，目光看着在池底打转的金鲤，它们像是找不到玩伴了似的，恹恹无息。有几只还浮出水面吐泡泡，似是想说什么。

　　喜欢她？那就要看她能不能回来。

　　金鲤跟着他几百年，已经有了灵性。它们是这里唯一的活物，原本他并不需要活物，千万年来也从不觉得寂寞，但是不知为什么，把大殿升至天外天时，他留下了这一池的水莲，和池底的金鲤。

　　也许入剑的时候，多多少少还遗留着一些感情的吧……

　　所以他会看着莲池出神，一整天不动，好像一直在活动的只是那几条鱼。再过百年，那些残留的念头会不会消散，消不消散都好，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短暂的记忆。

　　身为剑魂，是不可能有感情的。魂魄不纯，无法入剑。他舍弃肉身入剑了，却还有一丝的感念残留在魂魄里，真不知道自己投胎入世后经历了什么？竟然有这么难舍难弃的感情。

　　男人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应该从禁制上弹回来的华喜儿，神识一探。探到华喜儿真从禁制出去了。

　　这个禁制果然有缺口，缺口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不一会儿天上传来急躁躁的喊叫声，“我回来啦。你看，我出去了，又进来了！”华喜儿从巨镰上蹦到地上，手一扬，把镰刀收到手心。拍拍胸口吐了口气，“刚出去就差点和我爹碰到，吓死我了。”

　　男人挑挑眉，真有意思。倒想看看，禁制的缺口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是为什么。

　　“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不会。”

　　“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个我爹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华喜儿从莲池边捞起刚才折下的莲花，一把抱在怀里。“我得走了，再不回去我爹会拆了我的皮的。过几天我再来找你玩儿，对了，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神息。”

　　***************************

　　华喜儿刚离开天外天，就被她爹抓住了，黒琊还跟在他旁边使劲的朝她使眼色。意思是她爹很生气，特别生气，让她不要顶嘴。

　　华喜儿是被他爹夹在胳膊下带回孽海的。

　　“放我下来，你快把我放下来！我都多大了你还这样。”她使劲蹬着腿，小短靴差点被她蹬掉。

　　华喜儿觉得，在魔界，她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了。

　　“你多大都是我女儿。”

　　华喜儿恶狠狠的咬她爹的手，“我才不是你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做女儿了？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你每天去地陵陪你的华紫兮就好了，我不要你管我！”

　　她爹愣了愣，随即狠狠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谁让你去那里的？看来你寝宫里的人要换一换。”

　　“随便你换，反正那些人把我看的死死的。我都十三岁了，从来没有出去过，你也不理我，成天对着那些人我都恶心透了，全换掉就剩下我一个人更好。”

　　“就是因为你才十三岁，如何得知世道险恶。留在魔宫里才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以偏概全，你心里阴暗，就是因为姐姐死在外面你就来限制我，对我太不公平了。要不我也死了得了，你会不会就念着我一点了？”

　　“啪！”一个耳光打到脸上。

　　华喜儿捂着脸恨恨看她爹，随后飞快的跑进她的寝殿里。

　　华瀛看着自己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养孩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太宠怕她娇纵任性，严厉却叛逆难教。

　　一旁廊柱边走出来一个人，长长的头发蜿蜒铺散在地上，华服迤逦，精致而魅惑的面容，正是妖王魅离。

　　“魅离，你什么时候来了？”

　　“刚来就见到喜儿哭着跑进去了。华瀛，这样下去你和喜儿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不想她重蹈兮儿的覆辙，但是就如喜儿所说的，这不公平。”

　　华瀛苦笑了声，“我怕了，害怕得而复失。”

　　“因为怕了，所以喜儿只能紧紧捆在身边吗？我也怕，可是我更见不得喜儿这么不快活。要不让喜儿去我那里住一阵子吧。”

　　“再说吧……”

　　“你也真是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