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

26、第二十四章 寒之伤

　　圣莲节当日，整个妖界陷入沸腾。

　　由于这天妖界是不准杀生，所以无论道行多少的妖精都可以放松的走上大街狂欢，而不用害怕被比自己法力高强的妖夺了道行，甚至被吃掉，尽管这在妖界本来就习以为常。

　　拜访完玄都叔叔和瓒嬖阿姨，我和寒，还有鹰宝三人就去了街上。紫色的天空，被渐渐落下的夜幕侵蚀，夕阳在最后一刻仍炙烤着最后的天空，直至天边那条线也消失不见，圣莲节的夜幕狂欢才算是正是开始了。

　　我们漫步街头，些微的汗水从手心沁浸着冒出，有一种愉悦的快感，站在群妖当中，虽然我并非同类，却也喜欢这般感受。

　　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熙熙攘攘的妖群，往来的人流让人目不暇接，街上的妖精有些幻化成人样，有些依旧妖型，还有的半妖半人，滑稽十分，他注目着形形色色的妖精，似乎入了迷。

　　我们继续沿着街边河岸走，快乐的节日气氛已经熏染得妖精们脸上一片欢乐，买了点零嘴，最后去看了手巧的花妖们做的莲花灯，以及琳琅满目的白莲饰品，我专心掏了一个白玉的莲花发簪给我父亲，价格不便宜，鹰宝和寒各帮我出了一些买下来，然后鹰宝就拉我们去喝酒。

　　尽管看似七八岁的模样，可是我和鹰宝都以年过百岁，自然是可以饮酒，只是寒一副从容优雅千杯不醉的养子，让我们惊诧的同时，也有不甘，于是我问：“小寒，你不是才十六么……那么能喝。”

　　他轻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回道：“从前在逍遥馆的时候，喝酒是必学的。”

　　“逍遥馆？”鹰宝听到这个字眼，好奇的探头问。

　　动动眉毛，我拿酒挡开他，想要扯开话题，可是寒却接了话，他不紧不慢地语气听不出感情，他说：“那是人间的一处勾栏院。”

　　鹰宝似乎知道了什么，放下酒杯，摇摇头大声说：“我真是个混蛋，当我什么都没问！”

　　寒掩嘴轻笑，毫不在意：“鹰宝不必自责，已经过去了。”

　　见寒不在意，我也放开了心思，揽过鹰宝的径自勒紧了说：“你个糊涂鸟儿，尽说些胡话！”然后抬了一坛酒上来，“罚你喝完，不许有剩。”

　　看着一坛子满满的烈酒，鹰宝苦着脸，立即向我求饶：“小花……我能不喝完么……”

　　“不行！”肯定的语气。

　　最后，鹰宝还是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喝下了酒，弄得满脸通红，眼珠子也似染了血，见到这个惨状，寒哭笑不得地拿开鹰宝的酒坛子，对我说：“算了小花，小孩子喝酒不好……”

　　原本见着得救高兴不已的鹰宝一听这话立即火了，瞬间抢过酒坛子，喷着鼻子说：“谁是小孩子了！我这就喝光给你看！”说完竟真的给灌了下肚。

　　而寒则是在一边温柔地笑着。

　　我看了寒一眼，又看了鹰宝一眼，无奈地拍了拍头。

　　一个腹黑得滴水不漏，一个老实得人神共愤，这两个人……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喝完那一坛子酒，鹰宝也醉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时辰尚早，不过我们还是打算打道回府。伴月而行，寒背着迷迷糊糊的鹰宝，而我走在一边，偶尔抬头看他脸上露出的淡淡的笑，月光映照之下，觉得好真实。

　　我突然有些心动。

　　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好像一种隐藏在心底的情愫被什么东西呼唤苏醒了，萦绕在心头，我注视着比我高许多的身影，从没感觉心情如此异样，亦或者可以说是……幸福？

　　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

　　上前轻轻牵住他空着的手，我仰起头，冲他笑了笑，我撒娇道：“小寒，你拉着我回去吧。”

　　他温和地点点头，抓紧我的手。

　　第二天，我跑去玄都叔叔的屋内，二话不说就跳进了玄都叔叔的怀里，蹭了几下之后，玄都叔叔微笑着摸摸我的头，问道：“小花怎么了？”

　　“玄都叔叔，你说小花乖不乖？”我眨巴眨巴眼，装得乖巧。

　　“自然乖巧可爱。”他微笑，“只是再乖巧可爱，不说你想问之事也是无用，你说对么，小花？”

　　“玄都叔叔真是什么都明白。”我嘻嘻一笑。

　　“自小看你长大，小花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他刮了刮我鼻子，轻声问，“小花想问什么？”

　　迟疑片刻，我还是问了出来：“我想让小寒活得跟一样久，该怎么做呢？”

　　“哦？”玄都叔叔一挑眉，定定看着我，“为何想要延长他的寿命？”

　　“因为……”我微微脸红。

　　“小花喜欢他？”玄都叔叔说着，眼眸子淡淡的，不知是什么感情。

　　我点点头，应道：“嗯。”

　　玄都叔叔的眼眸渐渐的，变得很平静，他凝视我很久之后，忽的叹了一口气，抱住我，轻声说：“小花……你若喜欢，也不是不可，只是希望……你能够开心幸福……”

　　“玄都叔叔不喜欢小寒？”我揣摩着。

　　苦笑着，玄都叔叔摇头，点点我的眉心说道：“凡人之心向来善变，我只是怕你会受伤。”

　　“小寒是个好人！他很照顾我！我有信心他会喜欢我的！”无来由的自信占满整颗心，我坚定地拍着胸脯。

　　似乎是被我的气势所征服，玄都叔叔没说什么，便让我回去了。

　　“玄都叔叔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延长小寒寿命呢……”我提醒道。

　　“你已经延长了他的寿命。”玄都叔叔淡淡地说，“他身上有你的龙血庇佑，自然延年益寿，怎么你一直都不知道么？”

　　龙血？难道是那次……

　　心里一阵愉悦，我道别了玄都叔叔，蹦跳着出了门外，回到处所，看见正在替我洗衣服的寒，我不由扑上去搂着她，禁不住满脸高兴。

　　他奇怪看我，目光温柔如水，激荡起我内心的涟漪。

　　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那么强烈的情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那眉，那眼，那声音，那青丝，甚至是他手心的纹路，我都那么爱，我的情感像是突然沸腾的热水，滚烫得我不知道收场。

　　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寒则是轻轻抱着我，没有离开我身边。

　　之后我带着寒回到了东海，我的家。父亲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又不停望着我身后的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拉过我，小声地在我耳边说：“这个漂亮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寒是我老婆！”我得意地笑着。

　　父亲则是犹犹豫豫地看着寒，有些抱歉地说：“你……你叫寒对吧？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别见怪……”

　　“我没乱说！”挣扎着跑到寒身后，我扣住他的手，大声说，“等我成年之后，我就娶小寒进门！”

　　“小花！”父亲脸都拧了，想要过来抓我，可是被臭老爹拦住了，父亲不快，黑着脸道，“沧沧，你做什么。”

　　“他的事情让他自己来抉择，一百岁已经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年龄了。”臭老爹难得说出那么正经的话，我表示无比赞同。

　　“可是！”父亲急急的还想说什么。

　　“小花的父亲和爹爹，我……”寒轻轻插了话，他走上前来，认真地对我父亲他们说，“我这辈子了无牵挂，只有小花对我最好，他我从地狱里救了出来，还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想要待在小花身边。”

　　那一刻，我和寒的手紧紧交握着，好像可以握住一辈子。

　　后来，寒就在我家住下了，臭老爹让我给寒造房子，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造好，当我拉着寒去看我们的房子的时候，他心疼地摸摸我受伤的手，墨蓝色的眼珠子尽是不舍。

　　“疼么。”寒担心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反抓住他的，说：“亲自为你造的房子，就是受了伤也是开心的，因为我想亲手给你做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屋，我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有了自己的家，我好开心！寒，你说是么？”

　　这一年，我刚刚好两百岁，成年。

　　我的样貌再不是七八岁的小鬼，我已经长到十八岁的模样，而寒则是成熟了不少，他这一百年来，总是在我身边给我洗洗弄弄，待我极好，我总想早一天成年，早一天让他成为自己的，早一天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早一天能告诉他，我已经可以稳稳抱着他，告诉全世界我敖小花爱他！

　　寒总是默默地微笑着，他依附在我的身边，头紧紧的靠着我的肩膀，我们两个坐在沙滩上，看着徐徐落日。

　　怕他会冷，我搂着他，另一手抓起他的手，微微亲了亲，然后我吻了他的嘴角，红着脸说：“寒，我成年了，你……愿意嫁给我么。”

　　没有语言，他回头看着我，唇覆上我的，勾住我的脖子不放手，好一会儿他离开，我再看他，墨蓝色眼里满满倒影的，都是我的身影。

　　心里充满着爱意，他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那么热烈的爱着他，燃烧我的生命爱着他，他轻轻躺在了我的身下，在我们共同的房子里，我亲吻着他，他呼唤着我的名字，疼痛而喜悦的。

　　屋外的风呼啸，涨起得海潮拍着岸边，天空是灰色的，冷冰冰的，然而我们却是炙热的，不能分离的，我占有着他，等待了整整一百年的占有缓慢而激动，十指交缠，唇边甜蜜的呢喃着爱语。

　　我是那么爱。

　　我是那么被爱。

　　我是那么的幸福。

　　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底会闪过一丝悲伤？

　　“小花，抱抱我。”他偎在我怀中，轻声说。

　　“嗯。”抱紧了他。

　　“小花，”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发誓。

　　他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然后竟泪流满面。

　　我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使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我们成亲那天，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桌上那封道别的信的时候，我被自己寒冷的体温吓得彻骨，我捂着左边的胸口，不能言语。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我害怕而颤抖着打开那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我爱你，对不起。寒。”

　　手里的体温没了，等我发觉，我已经是泪满脸颊，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梗着，我哭不出来，只能浑身颤抖。

　　为什么要离开？

　　是再跟我开玩笑么？

　　想到这里，我发了疯似的跑出家门，站在大海边上，一声声狂喊着他的名字，以前总会有的回音，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从房里跟出来，哭着上前抱住我的后背，我已经比父亲高大许多了，我的手臂跟老爹一样强壮了，可是我却抱不到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不声不响。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