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

22、第二十章 寒

　　唉，手指好疼啊。

　　早知道就不割这么大一刀了……

　　蹲在溪边，我摸摸自己隐隐发疼的手指，倒抽一口气，然后泡进水里。溪水冰凉，稍稍缓解了疼痛，我回头四处张望，一片漆黑，只有阵阵蛩音从草丛里传来，我打了个哈欠，不觉有些困倦，于是干脆倒地就睡。

　　以天为盖，以地为铺，做人要随遇而安，父亲从小就这么教我。

　　不过，辗转反侧几次，我还是睡不着，摸摸瘪下去的肚皮，觉着有点饿了。想着把打算带在路上吃的包子都给了那人，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留一两个解馋才是……

　　唉……算了，看他那样还不知以后如何是好呢，那些吃的我动动嘴皮子就来了，所以没关系，反正还有明天，明天早上去野地里捉一些野兔子烤来填肚子吧，烤兔什么的，真的很美味啊。

　　嗯，明早就去。

　　下定决心去捉兔子，再一想到明天早上的食物，我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不由扯嘴笑了笑，睁眼看看天空。说来也怪，本来黑漆漆的一片，突然就适应了，挂在天上的星星不停闪烁，偶尔飘过的薄云像是一层纱似的，挡住了星星的光亮，随后又飘去其他地方。

　　我睁着眼，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于是便开始数起星星。

　　数着数着，我想起了父亲和臭老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应该是会想的吧？虽然他们两个现在一定是在滚床单，可是怎么可能不想我呢？没来由的自信，眨眼望着墨色天空，我心情大好。

　　可是第二天，我还没找到兔子，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灰蒙蒙的天空，大雨跟落珠子一样，砸的我脑袋生疼，我抱头郁闷地躲在树下，望着天上，再看看四周，别说兔子了，什么动物都没有。

　　蹲靠在树下，我用手衬着下巴，无聊地盯着天空。

　　说老实话，虽然我是银龙，可是我不大喜欢一身湿漉漉的感觉。人当龙族从水里出来浑身是水的模样很霸气很潇洒很有魅力，可谁知道出了水身上湿湿的沾了沙子和灰尘，鳞片就痒痒的，叫我不得不去挠，结果有一次掉了好多鳞片，父亲还以为我生病快死了，嚎啕大哭抱着我，让老爹驮着我们去天界找神仙医治，结果得知我只是用爪子挠痒痒太厉害，父亲便不顾我挣扎，马上把我指甲都给剪了，而臭老爹则在一边幸灾乐祸，并且以此鄙视了我很久。

　　反正，我不喜欢水，湿湿的感觉真不好。

　　闻了闻泥土的味道，我继续蹲着，眼看雨水在我面前滴滴答答，也不知过了过久，只听见大雨中一阵追逐喊叫的声音，等我探头一看，一道人影已经向我这边急速冲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一撞，整个人翻倒在地，疼得我龇牙咧嘴，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被雨淋得湿湿的，真讨厌！

　　正想开骂，却看见后面又来一胖一瘦两人，不过还好，他们没撞过来，但是却恶狠狠地挥着手里的长棍，瘦子指着我这边骂道：“个娘西皮的臭东西，打了我家少爷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我一头雾水，过了会儿我才意识到是在说刚才撞我那人，我顺势低头一看，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我愣住了，这不是昨晚上那个弄云么？！

　　他似乎也略微惊讶，直愣愣望着我，傻瓜似的。

　　就这样对视片刻，突然对面的瘦子挥着棒子，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直接就往旁边大雨中扔，顺道还白我一眼，鼻子喷气道：“臭小鬼，别碍事，给老子滚远点！”

　　扔我淋雨？雨中的我登时心情极度不悦。

　　扔完我，那两人直接上前想要抓住弄云，我皱眉，冲他们大喊一声：“两位大叔！”

　　不耐烦的，两人同时回头：“做什么，臭小鬼。”

　　眨眨眼，我指着天空，冲他们一笑，说：“哦，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们，要打雷了。”

　　两人呆呆抬起头，瞬间，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刺眼的白色的闪电直直落在放在我站在那棵树上，直接把大树给劈成了两半，而树下的几个人则被劈得外焦里嫩，只见一胖一瘦头发竖起，嘴巴冒烟，整个人黑乎乎的，然后一翻白眼，双双倒地，生死不明。

　　“哼，叫你们惹我。”我揉揉鼻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里地势高，容易引雷，我方才在树下避雨，天上早想落雷，只是碍于我的气息在那里，才迟迟没有被劈中，所以当他们把我往旁边一扔，那道憋了很久的雷终于如释重负地落了下来。

　　自作自受啊。

　　叉腰大笑几声，我准备另外找一处地方避雨，却突然听见有阵低低的呼救声，随即回过头，我发现那两人之外，还有一人也是被雷得焦黑，只是他还有意识，睁着眼，拼命冲我伸着手，喉咙里沙哑的不知在哼哼什么。

　　黑线又下来了。

　　是弄云啊……原来他也被劈了，我都忘了……

　　连忙过去小心搀扶着他起身，估计是被雷中浑身麻痹，他连半步路也走不得，只能给我像是拖着一样前进……谁让我外貌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不拖着难道要我背么？

　　雨还是很大，我随意找了处山洞，就把他拖了进去。

　　“我那个天，你可真重。”我抹抹汗，冲他说。

　　还是动弹不得，弄云低了低眉，张开嘴，声音嘶哑地说：“……谢……谢……”

　　“啊！你能说话啦？”我有些兴奋，望着自己手指，露齿笑道，“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对方传来的是不解的眼神。

　　摆摆手，我说：“没事，没事，能说话就好。”复又想起刚才他被那些人追的模样，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轻轻咬了咬唇，他墨蓝色的眸子暗了下去，许久才开口说，“逍遥馆……那边……我躲不及……那个人派人来……打我……我跑出……青凤……”也许是许久未开口，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还断断续续。

　　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我捣鼓着生火，没说什么。

　　等着火苗升起，我给他脱掉衣服，他不住抵抗着想要挣扎，我不由嗤笑道：“你觉得我这模样能对你怎样？”

　　说着，他尴尬地低下头，轻声说：“不……不……我……我只是……”

　　“只是给你烤烤衣服，我最讨厌湿漉漉的东西。”不容有他，我脱下他衣服，发现因为雷击，原本漂亮的皮肤上留了好几道伤口，我没说什么，回头给他烤好衣服之后，我就站起身，要出去。

　　谁知道他一把扑过来，抓住我的裤腿儿，不让我走。

　　“你做什么……”我歪着头问他。

　　“不要留我一个人。”他说。

　　我看看他，随即扯开他的手，我挺着腰板子说：“可是我饿了，我要出去找东西吃。”顺道又戳了戳他，“本来还以为你带着我给你的包子，谁知道你什么都没了，我可是从昨晚就饿得不行，你要是有力气也跟我一起来啊，不然就好好躺在这里。”

　　说罢，我便外出觅食。

　　雨天真不好找东西吃，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一只小幼鸡，上树掏了四个鸟蛋，回来都已经快天黑了。累了一天才弄到这么点东西，我实在气闷，摆好架子烤小鸡，再把鸟蛋扔进火里，我就流着口水等吃了。

　　小鸡烤好后，我刚想下口，却发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回头，果然是弄云再看我，当然他也在看我手里的小鸡。我连忙护住烤小鸡，鼓起脸对他说：“这是我的，才不给你！”

　　他身体缩了缩，立即望向别处。

　　于是我开始啃小鸡，可是啃着啃着，我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最后猛地站起，将啃了一大半的小鸡递给他，黑着脸说：“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墨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微动了动，他一句话都没有。

　　“不许嫌弃！我好心给你吃，不许你嫌弃！”我嚷嚷。

　　然后，他动了动依然有些僵硬的手，接过烤小鸡，在我强烈的目光之下吃了起来，我心里稍稍平静，随后转身用棍子去火里面掏鸟蛋，自己吃了两个，留了两个给他，便平躺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没烦恼的人，总是睡得特别快。

　　总而言之，等我揉着眼睛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清晨的微光直射入我的眼，十分刺目，我望着山洞外，似乎已经停雨了，心里很是高兴，于是站起身来，收拾收拾东西就继续我的旅途。

　　只是，一刻钟后，我实在忍不住回头说道：“你别再跟着我了好不好。”

　　那个人一脸呆呆的看着我，垂眸，不说话，也不走。

　　无奈回过头，我继续上路，果不其然，他还是一路跟着，只是由于受伤，他走得一瘸一拐，可是还是拼命跟着我。我内心一恼火，立马撒丫子跑了起来，感觉风呼啸而过，不由得意回头，却发现那人追得太急，竟然给掉坑里去了！

　　“……”

　　他是来折磨我的吧？

　　好不容易把他从坑里拉出来，看着浑身泥泞，满头散发又邋里邋遢的人，我不由叹气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自己做自己的事去。”

　　他摇头。

　　“……我叫你别跟着我！”火大，这样还不走？

　　他继续摇头。

　　这下换得我无奈了，只好软了声音说：“哼，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不过你跟着我这段期间你要负责替我端茶倒水，洗衣叠被，炒菜做饭什么的我想也不用我提醒了。”

　　“嗯！”他用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喂，这也愿意，当我仆人很有前途么……”我挤眼，提示他最好不要这样做。

　　他蜷缩着瘦弱的身体，声线依旧沙哑，他说：“我……没地方……可去……”

　　“家人呢？”

　　“饿死了……”

　　“……”

　　见他这般，我双腿盘底坐在地上，双手抱臂，动了动手指，说：“首先声明啊，我不是什么好人哦，不会对你很好，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不过既然以后跟着我了，就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嗯……还有，我叫小花，你……你好像是叫弄云？”

　　听见这个名字，墨蓝色的眸子一凉，他幽幽望着我，低了头。

　　“怎么，不喜欢这么叫你？”

　　他点头。

　　我说你除了点头摇头能不能给我一点意见或者建议啊……

　　兀自忖度一番，我看了看他的眼睛，捶掌说道：“啊，有了，你眼睛的颜色是墨蓝色的，冷冷的好像冰块似的，让人觉得寒冷，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寒吧？”说着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好，我就又说下去了，“不用说了，就这个名字！寒，真好听！对吧？小寒，你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吧？对吧，对吧？”

　　默默抬头，他看着不停冲他眨眼的我，最终点了点头。

　　咧嘴一笑，我拍拍屁股起身，说：“那么，小寒，你今天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闻言，惨兮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顿时惊艳了我。

　　“对嘛，对，就是要这样笑，多好看！”我由衷称赞道。

　　他有些羞赧，却还是笑了。

　　真是美人啊，我不由感叹。

　　这么漂亮的人，一定要带去给玄都叔叔看，让玄都叔叔再把他变漂亮一些，然后我便又能在那鹰宝小妖面前炫耀一番，想想他气得两眼瞪圆的模样，我浑身都觉得快活，于是一把抓起他的手，我说：“我们走！”

　　微凉的手在碰触到我的手心之后，带着些犹豫的，也缓缓抓紧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说

　　小花惹桃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