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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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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城市白雪纷纷,街道一片繁荣景象,各个商家打出‘圣诞节’的口号,各种优惠和活动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到之处几乎都被大红色的色彩笼罩着,喜气洋洋。
追帆裹着一件黑色长大衣,低着头神色匆匆地走着,“那个,依心啊,你要听我解释,今年的圣诞节我没办法跟你一起过是因为……喂?喂?依……”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表明着主人已经挂断了电话,追帆把电话收进口袋里,自言自语道:“算了,明天再解释吧。”
落在他肩头的雪花慢慢溶进衣服里。
追帆是在一个远房表亲的葬礼上遇到新月的。当时她还穿着幼儿园的校服,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厅堂里的人来人往,追帆闲着无聊,便过去搭话,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和小孩子说话的,他一向嫌小孩烦,但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鬼使神差地蹲下来,视线与小女孩平行,问道:“你在干什么?”
她认真地看了追帆一眼,追帆竟被她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心想这小孩的眼睛真漂亮。
“我在等姥姥醒。”说着指了指躺在冰棺里的老人。
多年后追帆仍然不明白当年的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决定抚养新月。
“老师昨天教了我们一首歌,可是昨晚姥姥说她太困了,等她醒了再唱给她听,所以我现在在等她醒来,因为老师说我是全班唱的最好听的。”新月表情认真地对追帆解释。
追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冰棺,问她:“你知道那些人是来干嘛的吗?包括我。”
新月却并不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像在压抑着什么。
追帆想,她果然知道。
“可以哭的,没关系,反正你是小孩子。不丢人的。”追帆安慰道。
“不行,哭了就代表这是真的了,我不要哭,我不伤心,因为姥姥只是在睡觉。只要我不哭,就不是真的。”
追帆觉得这代沟果然是有的。而且这沟还有四个。
尽管这沟还得跨过四个,但是追帆还是冲动又热血地承担起了新月的生活,成为了她名义上的监护人。
“为什么要给我照顾,老人去了又没留下多少财产,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呢,我没能力!”
“我也不行啊,我还没结婚呢就带着一小孩算怎么回事啊……”
“是啊是啊,我上有老下还有小呢,再说这小孩看过去怪怪的,葬礼上也不会哭,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多吓人啊,她该不会是有病吧?”
追帆本无意加入这个庞大家族里的“领养”风波,而且他还只有十七岁,才上高二,这事也轮不到他管,但是他在听到“有病”这个字眼后就激动了,他站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周,心里想着这些大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恶心,平日里相安无事的时候就友善的跟和平大使一样,一旦出了事一个个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叔叔阿姨们也别争了,面子上多难看,这个小孩,我养。”
于是一锤定音,大家都乐于有人接手烂摊子。当然远在大洋彼岸的追父与追母还有当时也在场的追帆大姐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脸无一例外都黑了。
但是被定义为“可怜的有病的不会哭的但是眼睛很漂亮的”新月本人似乎并没有对追帆抱有多大的感激之心,她大大方方地住进追帆的公寓,大大方方地和追帆共同生活,甚至还大大方方地要求追帆帮她洗澡洗衣服以及做饭。
“我不是你的保姆。”追帆觉得有必要和她解释一下。
“我知道,但是你是我名义上的‘爸爸’。”
“……有人才十七岁而他的孩子就已经五岁了吗?!”
“有,你。”
于是追帆觉得这代沟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了。
并且他的女友在知道新月的存在以后,迅速地和他分手了。
“难道大家真的相信我十二岁就可以生孩子了吗?”追帆很崩溃。
“不,你不会生,但是你可以让别人生。”新月如是淡定地回答。
……
“新月你真的只有五岁么?请你告诉我。”追帆问道。
“嗯,而且我最近在想如何能长大得快一点。”新月又开始摆她的招牌表情——认真。
“……多喝牛奶和木瓜。”
于是新月很认真的记下长大的‘方法’。
几天过后,当新月抱着小熊出现在追帆房间里时,追帆表示拒绝。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不能一起睡。”
“可是我是小孩。你是大人,大人不是应该要照顾小孩的吗?”新月的表情永远那么认真得像在搞科研一样。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追帆把被子抱得很紧。
新月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追帆你前几天说要想快点长大得喝牛奶和木瓜。”
“……嗯。”那又怎样?
“可是我今天上网查了一下,它主要是用来长胸部的。”
“……”现在的小孩到底在想什么啊!
“由此可见,追帆你很色。”
“……”
“但是很色的追帆却因为我不得不和那些女生们分手,我觉得追帆是个好男人。”
“……”诶?什么叫‘女生们’?我就和一个女朋友分手啊!不要冤枉我。
“追帆为了送我去幼儿园每天都要很早起床,还要做早餐,接晚了还要被追朵姐姐骂,还要教我做作业,还要应付我的生活费,追帆是个很伟大的男人。”
“……过来。”
追帆的耳根子软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旁边多躺一个小孩的后果是晚上得小心翼翼地睡觉,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摆大字形,也不能发出太大声的呼噜声,但是在早上起来时看到身边那张可爱的睡脸时,不禁也发出了“小孩子果然好可爱啊”这样类似于少女才会发出的感慨。
只是这种美好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当追帆不得不忍心让这张可爱的睡脸清醒时,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也应证了“小孩子果然也是个会移动的麻烦体”这个说法。
新月尿床了。
在我们的主人公清醒以后,似乎也意识到这是个严重性的问题,于是小脸也严肃得像召开人大会议一样,“追帆,这是我们家族的耻辱,你要以生命起誓,绝对不能外泄。”
“现在的小孩到底在想什么啊?”和“我以后再也不要养小孩了”成了追帆高中生活的口头常用语。
“新月,以后不能叫我的名字,要叫爸爸,知道吗?”
“你不是说没有十二岁就能生孩子的爸爸吗?”
“现在情况不同啦,你看见左前方那个满脸豆豆和暴牙的肥肥阿姨了吗?她一过来,你就要喊我爸爸,知道吗?”
“只要我喊你爸爸,别的女人就会知难而退是吗?”新月歪过头认真的问道。
“嗯。”至于像‘知难而退’这样的成语她是怎么知道的就先不去理会了。
“小爸爸!”
“诶?哎!”
“……原来你有孩子的事是真的……”“豆豆女”无限伤心。
“啊这个,呵呵,不久前种下的孽……”
“呜呜……”“豆豆女”掩面而去。
“小爸爸,不能说不久前,要说六年前。”新月再次认真地强调。
“都可以啦……六年也没有多久啦……”
“追帆,再过两个六年,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大了。”
“呵呵,再过两个六年,我就快要奔三了。”
“嗯,你等我长大。”
“呃?”
“我养你。”
那一刻,追帆觉得养这个小孩真是太暖心了。
且不谈暖不暖心,能不让他烦心就好了,毕竟女孩子的成长史和男孩子的不同,追帆的姐姐虽然起初也反对弟弟擅自抚养的做法,但日子久了也对可爱的新月爱不释手,所以在大体上还是帮了追帆不少忙。
“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女孩子长大后的性格会和小时候的完全不一样啊!”追帆一边翻着新月从小到大的相册一边不解地看向追朵。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你倒不如直接来问我关于女孩子的生理问题……”
“呃,说到这个,那个,其实我一直想问来着,新月的那个,那个还没来吗,怎么说也十七岁了啊!”
“嗯?她没告诉你吗,她十四岁的时候就来啦。”
“什么——?”追帆一脸挫败,“怎么长大了就什么都不跟爸爸我讲了呢?”
“行了你,就你这张脸,现在看上去还跟个高中生差不多,上次去给新月开家长会的时候闹笑话了吧?人家说‘同学,请你不要来捣乱,我们这边是家长会’哈哈哈,笑死我了……”
追帆无奈地笑,“好像新月这丫头打小就特能折腾我,从幼儿园到高中,每次老师找我谈话的内容都是关于太受欢迎的。而她每次都拿我当借口,说什么‘没有我追帆爸爸帅的都给我滚一边去’搞得老师以为她心理畸形,都想知道我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唉。”
“哈哈,这小孩倒是聪明,不过你应该感到高兴啊,说明你在新月心中还是最帅的爸爸呀。”
“哦?是吗?”立刻换上一脸骄傲的神情,“果然这个小孩没白养啊!”
“……你的心理年龄果然跟新月差不多……”
正所谓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当年才五岁的新月如今已经是个十七岁的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不仅样貌好,身材好,十八般才艺样样精通,而且人缘也好得离谱,从小到大,并没有让追帆操太大的心,目前唯一让追帆感到担忧的就是新月的高考,虽然她本人的成绩是优异的让清华北大都想提前录取她,但是新月却没有多大反应,日子照常过,嘻哈照样打,晚上十点就睡,周末也都泡在网上,于是,怀着一颗“妈妈桑”心肠的追帆终于看不下去,开始了和新月的“父女”对话。
“咳,那个,新月啊,快要高考了呀,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再这么吊儿郎当的过下去啦。”
“阿帆,我哪里吊儿郎当了?”新月从电脑前回过头来看着追帆。
追帆忍住青筋暴突的欲望,“……那你怎么还在电脑面前耍呢?”还有说了多少遍要叫我爸爸呀!不过这句话之前就被自己大姐的一句“跟高中生差不多的脸”给咽回了肚子里。
新月用一种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追帆,然后把电脑一转,屏幕对着他说:“阿帆,我是在做期末总复习的提纲啊。”
“……”追帆认真的看了一眼,随后讪笑:“呵呵,爸爸我以为你在玩儿呢。记住……”
“不能贪玩不能荒废学业不能谈恋爱嘛,阿帆你这些话从我上小学起就一直在说了。”新月把散下来的头发拢在一起,随手绑了一个结。
追帆无奈地看着新月漂亮的侧脸,挥了挥手招来追朵,“姐,女孩子的心我一个快要奔三的男人真是无法理解,你前段日子刚生了小侄女,相信你比较有母爱的情怀。”说完话便打着哈欠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追朵看着追帆进门以后,才搬了张椅子坐在新月旁边,“小月,有件事姑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一下。”
新月停下手上的工作,然后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追朵。“嗯。”
“姑姑知道你从小就很乖,没让我们操很多心,而且我知道大多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那个笨蛋弟弟,这点我很感激你,十二年了,你都已经十七岁了,追帆也不小了,在美国的父母也多次打电话回来催过他的婚事,可是他一直推脱掉,我知道他是对你放心不下,但你也明白,追帆是我们家的独苗,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你说是不是?”
“……嗯。”新月低着头。
“所以姑姑想麻烦你下,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让追帆放心地去结婚呢?事实上,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对象了。”
“……嗯。”双手绞在一起。
“你也知道,这些年他也错过了许多谈对象的机会,一心扑在你身上,你就当是报答他,好吗?”
“……嗯。我明白的,姑姑。”紧握着的双手忽然放开,新月朝追朵露出一个不甚完美的微笑。
其实时间这个东西真的是最无迹可寻的东西,以前总觉得时光那么漫长,时间过的那么慢,从五岁到十七岁,这期间过了十二年,新月慢慢地上了小学,初中,高中,为了不让追帆承受更多的压力,她乖巧,懂事。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甚至还能帮助追帆分担家里的经济。
从夏天到冬天,从圣诞节到六一儿童节,一年过一年,一天过一天,新月差点都要忘记他们之间隔着的十二年的差距。而现在,终于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是——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分开。
毕竟不是什么亲生父女,也不是血缘牵绊多深的亲戚,严格说来,新月和追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对方不过是奶奶的妹妹的女儿的表妹的遗腹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母亲随后也因病去世,剩下个孤苦伶仃的新月。如果不是追帆的出现和坚持,她现在说不定还在哪家孤儿院里待着等着年满十八岁再出去自食其力,又或者被哪户人家看上带回去领养,无论是哪种结果,新月觉得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如果记忆可以像VCR一样倒带,可以看到背新月回家的追帆,可以看到新月生病时追帆心急得快要掉眼泪,可以看到来追求追帆的女生被追帆一句“不好意思,我心里有更重要的人”弄哭,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属于他们的回忆。
但是人终究要向前走,时间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哪一刻。
新月合上相册,把它锁进抽屉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每个快要有“后妈”的小孩心情都会这么沉重的吧。新月这样想着的时候手机的屏幕刚好闪烁起来,是好友满仓发来的信息。
追帆赶到西餐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新月,在指定的位置上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你好。”陌生的漂亮女人向他伸出了手。
“……”追帆虽感疑惑却也不得不伸出手。
“你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英俊呢。”女人轻轻地笑。
“……请问你是?”
“啊,看来是被骗过来的呢。嗯,我是赵丽敏,你的相亲对象。”
新月觉得这些男生一个比一个无聊和肤浅,虽说是同一个学校的,成绩都是同样的优秀,长相也算出众,但是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哎,新月,你走神哦,真是太不应该了,来,干一杯!”其中一个似乎是带头的男生开始向新月搭讪。
新月轻轻扫过一眼,“你们都分配好了?”
“……什么?”男生有些疑惑。
新月又环视了一周,“你们不是按照各自的条件主动分配好对象了么,所以,我是你看中的对象吗?”
“……”男生笑的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勉强接了话,“呃,算是吧,联谊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再说,我应该足以与你相配吧。”
新月有些失望,但为了顾全好友的面子和不破坏气氛,她没有多说什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好吧,这么说,是我无法与你相配。”
男生的表情有些僵硬,“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满仓把新月拖出包厢,“新月你这是怎么啦,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
“……是那个男生不识抬举……”
“好啦新月,不要骗我,你才不是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人。”
“……阿满,追帆今晚去相亲了。”
“啊?”
“而且是我骗他去的。”
“什么?”
“反正他要找老婆了,我也要去找一个。”
“那些男生真没品,不像追帆,追帆才不是这么没有内涵的人,他明明很帅很好,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他不知道……”
“等等等下,新月啊,你爸爸给你找个后妈这事我不觉得奇怪,我奇怪的是你在较什么劲啊?”满仓弹了弹她的额头,“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你的话我怎么听着像吃醋啊?”
“神经啊你。”新月说着也弹了一个满仓的额头。
“可是你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叫过追帆叔叔‘爸爸’了啊,这是为什么啊?”
“……你看他那张脸像个爸爸吗?”
“新月,如果你不把他当爸爸看,那他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