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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侯府少子 ...


  •   姬瑄是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觉眼中一片白茫茫的,待头晕稍微减轻了一些,焦距渐渐清晰,方才举目向窗外瞧去。虽然窗上糊了纱,不过被明媚阳光一照,那纱简直如同透明一般,整个屋子也彻底亮堂起来。
      唔,这里的人不用窗帘吗?姬瑄心道。
      他一念刚毕,身边已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三公子醒了!”

      姬瑄向声音源自的方向瞧去,见床畔站着一个青衣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瓜子脸柳叶眉,却并不是昨天——唔,大概是昨天吧——所见的两名侍女之一。
      “婢子小鹊,见过三公子。”少女冲他轻盈一福,转头高声道,“三公子已醒,还不快进来服侍梳洗?”

      外间的屋门被彻底打开,只发出轻微的声响,炫目的阳光如同冲开堤坝的洪水,霍地充满了整个房间,仿佛连铺着软毯的地板也涂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姬瑄不禁微眯了眯眼。
      一群侍女鱼贯走进屋里,各自捧着毛巾漱盂瓷壶衣物等,小鹊走上前去卷起珠帘,让那些侍女进来内间,又回过身来轻声对姬瑄道:“三公子莫怕,三公子是侯府主子,婢子等人是侯府下人,请让婢子等服侍三公子梳洗更衣。”
      姬瑄心中暗赞她细心,也同时清楚他的失忆症大概已经在这个侯府里传开了。

      他轻轻点点头,小鹊便挥挥手,那些侍女轻巧无声地走近床前,小心扶起他,先是脱了衣服,用毛巾沾了温水擦拭一遍身体,又换上干净的中衣睡袍。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还得被人当作婴孩般服侍穿衣,姬瑄很不适应,身体不觉僵硬起来,心中一个劲地默念道:这里是医院,我是重病病人……
      但那些侍女做得很自然,并无羞涩忸怩,显然这么服侍主子穿衣是这个侯府的习惯,姬瑄初来乍到,也不好随便改掉;而且姬瑄这个新身体还是浑身疼痛得紧,因此姬瑄只暗暗下了决心:等他大病痊愈了,一定要自己来。
      他默不作声,只仔细观察着这里是怎么穿衣的,以后才能独立行动。
      更衣完毕,小鹊亲自递上盐水和柳枝式牙刷,姬瑄动作略为生涩地刷牙漱口,将盐水吐进一个侍女捧着的空铜盂。
      又有一名侍女捧来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小鹊用毛巾轻柔地为姬瑄来回擦拭了两把脸和手。全部梳洗过程到此正式完毕。

      看着那五六名侍女捧着用过的梳洗物事悄步退出屋子,姬瑄顿时身体稍微放松,又觉得身上清爽许多,精神也好了些。此时小鹊又浅笑道:“三公子可要用膳?”
      姬瑄确实觉得腹中饥饿,便点了点头。
      小鹊一面叫人传膳,一面道:“三公子脾胃尚虚,御医吩咐,只能暂且吃些清粥小菜。等过几日三公子大好了,婢子再叫厨房做些可口的菜来。”
      这叫清粥小菜?姬瑄默默看着眼前雪白瓷碗里不知混杂了多少东西的米粥。好像不止有红枣、绿豆、莲子、肉桂、芡实等,还有圆圆透明如珍珠的团子、鲜艳赤红的果子等。
      这么多东西混杂到一起不会食物相克吧?姬瑄不禁默默感叹道。

      再看小菜,也是各色糕点,晶莹玉润,小巧玲珑,上面还画出各种鲜艳的花纹,看上去简直都不像是食物、而是艺术品了。
      这些色素应该是食用色素吧。姬瑄心里闪过念头,在小鹊殷勤的目光下,低下头默默吃饭。
      眼角余光瞥见小鹊似乎稍微松了口气,心中不免想道:莫非这个三公子以前对吃食很挑剔?
      不过粥的味道倒是清甜不腻,糕点也不算太甜,姬瑄开胃地喝完了粥,用了大部分糕点。吃完饭,小鹊命人撤下碗碟,又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
      “三公子,御医说早晚一次,请三公子用药。”

      他以后绝对要勤练身体,不能再生病了!这是姬瑄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药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小鹊体贴地端来一大碗清水,姬瑄灌了好几口,才觉得嘴里的苦味稍微淡却。他放下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侯府侍女。
      行事稳重,细心体贴,如果侍女也分等级,那么这个小鹊应该是最高级的侍女了。那想必她知道的事情,也比其他下人多些。
      小鹊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垂头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你究竟是什么人?”姬瑄故意问得含糊。

      小鹊一愕,眼中闪过迷茫惊慌,随即反应过来,屈膝福道:“婢子是夫人贴身的侍儿,夫人说三公子身边没个可心的下人,特地遣婢子前来服侍三公子。”
      难道这个三公子以前身边竟没有侍女吗?姬瑄暗觉诧异,又问道:“夫人?……我的母亲?”
      小鹊慌忙道:“不敢,三公子的母亲是昭定长公主。”
      原来这个三公子是公主之子,难怪会受到太后和皇帝的关注。姬瑄解了心中一个疑团,又确认似地道:“皇帝的姐姐?”
      小鹊却摇头道:“是圣上之姑,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妹。三公子是圣上的表弟。”

      既然仍被称作长公主,那么是已经死了?姬瑄故意微微蹙眉道:“母亲他……”
      小鹊慌忙跪下道:“长公主薨逝已有四年,三公子即便为了长公主,也切勿过度思怀,伤了身体,不然婢子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姬瑄长长叹了口气,又慢慢问道:“那夫人是谁?”是继室还是妾?
      “夫人姓秦,早在君侯尚长公主之前,便已服侍君侯了。”小鹊轻声道,“夫人是贵妃的生母,蒙圣上赐封为三品熙平郡夫人,故而家中下人皆称作夫人。”

      小鹊答复得含糊,姬瑄心中却已明白,这个秦氏是妾无疑。一是大臣不可能扶妾作妻,二是秦氏因贵妃生母才受诰封、而非因君侯夫人受封。看来这个君侯并没有权重到能放弃驸马的身份,另娶继室。不过……
      姬瑄心下沉吟,又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三公子姓苏,名讳上清下若,尚无表字。”
      苏清若。姬瑄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微微感慨:看来以后自己要叫这个名字了。虽然大概能猜出是哪三个字,不过稍后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他回过神,继续慢慢询问小鹊这个苏清若的身份家世。

      ……苏清若,文靖侯苏煦与昭定长公主之子,与当今圣上是表兄弟。
      苏煦有三子二女:长子苏清泽,表字文启,原配张氏所出,二十七岁,现外放为官,是什么官小鹊却答不出来,纯属正常;次子苏清辰,表字朝华,秦氏所出,十六岁中了探花,现在也是官员,才加冠没几个月;三子即他现在的身体苏清若,现年十五岁。
      长女苏令懿为秦氏所出,十七岁就入宫当了贵妃,因为苏煦有个妹妹正在宫里当皇太后;次女苏令婉是另一名姬妾文氏所出,年纪尚幼,才十一岁。
      苏煦本人倒是没亲兄弟,不过族兄弟族人还是有不少的,全部靠依附侯府为生。

      姬瑄在脑海里稍稍整理了一下刚才的问话答案,心中不由默默诧异:公主竟然嫁给苏煦做继室,莫非是个不受宠的?可是这昭定公主是先皇唯一的胞妹,皇后嫡女,又不大可能不受宠。苏煦这个文靖侯,难道权势滔天到让皇室不惜下嫁公主以联姻笼络?
      可他知道这些话问小鹊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只得暂且按捺下,转而探问苏清若的死因:“我究竟因何而重病?”
      “三日前,三公子在修心院后的池塘落了水,便受了风寒,昏迷不醒又高烧不止,府里的大夫看过了都说不治,多亏君侯去请了御医来,三公子才苏醒过来的。”

      姬瑄垂眸不语。
      这个苏清若,真的只是落水身亡么?虽说古人抵抗力差,一场感冒也可能夺人性命,但已经平安活到十五岁的侯府公子,就这么死在风寒之下,未免也有些蹊跷。
      可是,其中原因,小鹊未必知道,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也未必肯跟自己说。
      姬瑄心中盘算着,不再追问这件事情。想起先前的疑惑,他又问道:“我以前没有任何侍女奴仆么?夫人竟要派你前来服侍我?”
      小鹊脸上闪过一丝惶然,跪下磕头道:“三公子可是嫌弃婢子愚笨,服侍不周?婢子若做错了何事,请三公子明示,婢子一定不敢再犯!”

      “不,你起来。”姬瑄暗恼自己多嘴,不该说那后一句,和颜悦色道,“夫人既然派你前来,自是相信你的贴心能干,我并无不满。”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婢子不敢。多谢三公子。”小鹊脸颊一红,慢慢敛去了脸上的惶恐,略一迟疑,便低声回答姬瑄先前的询问,“长公主下降君侯时,原是带了许多侍女随从。但长公主薨逝后,三公子又奉先皇圣旨住在宫里,宫中自有宦者宫婢服侍,于是夫人便遣散了那些侍女随从。三日前,皇太后下旨让三公子回侯府与亲人团聚,不料刚回侯府三公子便落水受了风寒。这几日大管家正在为三公子挑选机灵的下人,夫人怕三公子身边下人不称手,特命婢子前来伺候。”
      姬瑄一瞬间心中极是愕然。

      苏清若之前居然是住在宫里头的!而且一出宫就落水身亡,真的是自然死亡么?
      侯府公子,公主所出,看上去又深得身为舅舅的先皇喜爱,太后是他亲姑姑,这样一个合该是天之骄子的少年,真的会这么轻易死掉?
      而这个秦氏夫人,遣散了服侍公主的旧人,导致苏清若回府后身边无人可用,才落水身亡了么?可她有胆子敢害死苏清若么?
      姬瑄不禁微微眯了眯眼,诧然道:“难道我以前,竟不曾回过侯府么?”
      小鹊摇头道:“三公子自从四年前进宫之后,便年年待在宫中。”

      那么即是说,这个侯府里的人对苏清若也不怎么熟悉么?他倒不用怎么伪装苏清若的性格爱好了?
      姬瑄沉吟不语,顷刻又道:“现在是什么年月?我又是哪一年奉先皇圣旨进宫的?”
      “今日是永熙元年六月初五。”小鹊略一思索道,“三公子是在……昭康二十年六月进宫的,长公主葬入庄陵的次日。”
      永熙这个年号似乎是晋惠帝用过的,这人可是著名的白痴皇帝……可昭康这个年号并不是晋武帝所用,而且晋惠帝尊奉的太后姓杨……
      姬瑄脸色微变道:“那当今国号是什么?”
      “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侯府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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