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何归（景卿战国文）》太极拳

15、死战

　　第十八节@死战
　　才下完一场雪，然而安宜外的长桑坡已经热闹起来了。
　　长桑坡正面着子午谷，左右两侧皆是高坡，是一道极其平缓的坡。这样的坡是相当方便骑兵的冲杀，也就是说，这样的坡，从某个意义上非常适合义渠国以及戎狄施展开他们的骑兵阵势。
　　姜国虽然以骑兵对抗戎狄而闻名天下，然而在龙毅之前的姜出公却为了向着中原靠拢，舍弃了骑兵大量发展战车，反而削弱了骑兵的力量。待到龙毅继位，这才开始训练本土的骑兵。姜国毕竟贫弱，倾国之力，也不过训练出堪堪三万的新骑兵。
　　然而李云却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迎战之地。

　　云朵半遮住阳光，在大地上忙碌的士兵身上投下了妙曼的身影。
　　李云手扶长剑，剑柄已经被捂得温热。他一边调度士兵，一边抽空瞧着远方义渠国的方向，眼神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还有两天，若是龙阳他们成功了，还有两天，义渠戎狄便会展开进攻。若是他们一行人失败了，义渠戎狄或者魏国同时发兵，姜国完全承受不住。
　　长吏景阳已经发回消息，虽然买通了公子印，然而上将军庞谨坚持进攻姜国，形式并不乐观。若是能够提前击退义渠戎狄，或许可以成功。
　　李云听后，将三万骑兵抽调出一万五，**了剩余所有步兵、战车，在长桑坡进行防御，剩余一万五骑兵，全部调集到安宜另一头，石门附近进行防御。
　　蜀山弟子在三日后到达，大约二十人，称均待姜国调遣。李云思索再三，让蜀山弟子带领小队士兵布置各类防御的器械。
　　形式并不是乐观的，他这几天一直在等待龙阳一行人的归来。虽然表面上镇定的派度调遣，然而心里烧的比谁都急。
　　还有半日，他眯着眼睛瞭望着远方，若是半日后，龙阳一行依旧未归，他便视为几人已经丧身义渠。
　　“李云将军，只剩半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迎面而来的是全身甲胄的将军子车。虽然李云年龄最小，但车英却从未轻视过他，一直称呼他为李云将军。李云心底明白，这多少是冲着自己父亲的面子。
　　“车英将军，还有半日。”他手不易觉察的一紧，却仍是笑着回答道。
　　“李云将军……”车英看他一脸笑容，却仍是说道，“这次大战，可是决定姜国存亡的一战。然而李云将军，为何我感觉，此番阵容，仿佛另有深意。”
　　“车英将军，此话何理。”李云放开手，正色回答道，“此次即是姜国存亡之战，李云虽年龄较两位将军较小，也知此战干系重大，并不敢轻敌。”
　　“李云将军，”车英苦笑起来，“若是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或许姜国会是另一个局面来吧。”
　　“李云不懂。”
　　“李云将军，我纵横沙场数十年，跟随国君亦有数十年的时间，同样，我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太子殿下若是姜国国君，心思深沉，计谋过人，为人坚毅果断，想必会是姜国之福。然而……此番看来，或许太子殿下图谋，并不在于强国啊。”
　　“车将军。”李云眼光如剑，虽是轻轻一瞟，却刺在了车英心上，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大战当前，车将军或许更应当顾虑现下的布防。我李云受国君之命，守卫安宜。再多的话，也得等打赢了这一场了来。”
　　“李云将军，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你看，或许我们应当开始着手最后的准备了。”车英摇了摇头，忽然间指向了远方，“你看，太子殿下已经归来了。”
　　三名胡族打扮的人乘着三骑马风一样的冲进了阵地，前沿的士兵认清了是太子后，已经欢呼着雀跃起来。白衣的蜀山弟子也纷纷聚拢，前去迎接。三人下马后，其中一人大笑着与迎上来的士兵一一拥抱，那明显是龙阳。另外一人被蜀山弟子团团围住，正是常萱。剩下一人，确实大声的向着城墙上的人喊叫，清脆的声音伴随呼啸的风跃上了城墙。见此状况，李云才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真正的大战，现在才开始。
　　日期：2011-01-23 23:18
　　安宜城是一座虽只是小小的城，然而却是姜国极其重要的门户。东面是石门，被称为离石要塞，离石要塞外，隔了一条江后便是函关，过了函关，离魏国便不远了；西面则是广袤的陇西地带，戎狄部落繁多，交融混杂。
　　甘龙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他是三朝元老，东方大儒，自17岁游历诸国后入秦，至今已经30余年。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一双眼睛却跟鹰隼一样犀利，不放过任何一丝庙堂变动。
　　甘龙在家里，啜吸着浓稠的米酒，听着仆人对外面的汇报，心底暗自盘算开来。他早已敏锐的嗅到了庙堂之中的变换，太子龙阳早有变法强国之心，然而变法强国，老国栋梁势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折损。虽然甘龙经历庙堂变换，是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若要阻止太子变法，这等势力远远不够。
　　老甘龙曾经代替姜出公出使过四大部落，为姜国签下了不相侵犯的条约，再加上当时为了笼络戎狄部落，老甘龙安插了诸多世族迁入陇西地带笼络部落首领，因此甘龙与戎狄部落以及义渠国有着极其纠缠的关系。义渠国连着四大戎狄部落，进攻姜国。姜国方化解了六国危机，现下仅有三万骑兵，几百余辆残破的战车，以及诸多的老弱步兵，怎么能够抵挡得住聚散无常的草原骑兵。若是到时候抵挡不住，老甘龙挺身请命，斡旋请和，便是力保姜国的大功臣。在那个时候，就算太子龙阳再怎么琢磨着变法，有他在面前挡着，也折腾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老甘龙不禁呵呵的笑出声了，嘶哑的声音在室内隐隐的盘桓，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忽然有仆人来报，太子派人前来。
　　老甘龙整了整衣襟，杵着拐杖，一派高贵矜持的坐着等候。
　　却是一名英武飒爽的少年剑士，行礼之后传达了太子邀请老世族们上安宜的城墙进行观战。老甘龙有些诧异，正想抱病推脱却没有想到少年剑士早已呼唤家老准备出门用的缁车等物，竟是一派强硬。
　　安宜虽然是新城，但是由于出于姜国的咽喉地带，城墙等修的极其解释阔达。甘龙到时，已看见了诸多的世族老人在那里坐等。更有一名白衣飘渺其貌如玉的陌生青年，与国君太子并排而立，遥遥的观望着战势。
　　李云站在城墙下。一万骑兵列成了两个方阵，夹着大约五千的步卒，势如山岳，凝而不发。
　　长桑坡一片寂然，只闻冬季寒风如刀，寸寸凌人。不少老世族开始咳了起来，甘龙也不禁低声咳起来。
　　“来了。”忽然间，白衣青年低声说道。
　　忽然天际一线黑黄相杂，渐渐的，黑黄**近，一片浩大的骑兵海洋铺排而开，喊杀声震天撼地，一群披散着头发的游牧汉子手上握着泛着青光的弯刀，呼啸着涌进来。待全部涌入了长桑坡后，几名头领样的人止住了队伍。
　　李云不动声色，只是高声喊道。
　　“戎狄部落，若是此刻投降，姜国恕尔等无罪。”
　　“鸟！”忽然间，一个目眦欲裂的汉子骑着一头大青牛出伍，大声叫道，“你们姜国杀了我义渠国大牛首，我非扒了你们这群混蛋的皮。”
　　后面传来一阵赞同之声，与听不懂的胡蛮之语，声势颇为浩大，黄褐色的浪潮此起彼伏，仿佛要在须臾之间生生的吞下城墙上的诸人。老甘龙脸色一僵，没有想到义渠国大牛首竟然被姜国人刺杀，这下子若是谈和，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平息这群人的怒气。转眼望向国君，国君也是脸色铁青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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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尔等蛮夷，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李云面无表情，传令下去。大旗一挥，列队的士兵齐刷刷的拔出了剑，其势却不弱于戎狄。
　　“鸟蛋，等老子攻下了安宜，你们一群人都去给大牛首陪葬！”汉子狠狠的放出话，手一挥，骑兵便呼啸着涌过来。
　　令旗一劈，向左后即刻向右，中间的步兵忽然向后退去，左右两块骑兵五骑向后退去，留下中间一块极大的空地；戎狄兵极快的挤满了这块空地。
　　老甘龙看不明白了，防线后缩，这不是活生生的让着别人打吗？
　　忽然之间，有火从天上降下，戎狄骑兵与义渠大牛纵然神武，却依旧畏惧着火烫。随着大火的增多，骑兵大牛开始乱了起来。不少戎狄开始惊呼起来，然而前面的骑兵开始于步兵进行了接触，开始进行厮杀。虽然骑兵冲击力强悍，然而步兵结阵而战，刀剑对着马或者牛的腿头砍，一时间戎狄骑兵也不能往前推进。
　　正在这时，山坡上面忽然间杀声滔天，原来有战车从山坡上冲下来了。老破的战车尚算结实，能够经得住这次颠簸，又把中间往前冲杀的骑兵冲散开来。
　　战车上的甲士并不手持刀剑，确实一个个手上捧着灌装的猪脂羊脂，点着火掷向骑兵。马匹大牛受惊后开始四串，甘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之所以不让骑兵加入战场，是为了防止姜国骑兵与战车之间的误伤。甘龙的脸渐渐的黑了起来，这场战争，看起来并不如自己的想象。
　　忽然之间，金锣一响，战车开始撤出。骑兵涌入开始厮杀。
　　这时，姜国士兵由于统筹得当，加之义渠戎狄因为自己的误伤消减了大部分战斗力，士气正旺。这一万骑兵，虽然数量不多，确是姜国的精锐骑兵，又在蜀山弟子的带领统筹下结阵而战，威力大增。
　　如此下来，义渠国与戎狄的十万兵马，竟是活生生的要憋死在这里！
　　忽然之间，戎狄里面有胡语大喊，一群人沸腾了起来，又叫喧着向前杀去。
　　天色忽然之间阴沉下来，一股奇异的气氛在戎狄士兵中传开，说不出的兴奋与厮杀的血腥之气，诡异的弥漫开来。
　　老甘龙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心底不禁有些发慌。然后他就看见死去的戎狄人的尸体变成黑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中，黑色的雾气在半空中扭曲，凝结，最终变成了一匹匹狼一样的猛兽。
　　有戎狄汉子尖啸起来，
　　博学的老甘龙一下子明白过来，那竟然是狰，魔兽，狰。
　　传说中狰是阴烛的鼻息，日型于型，其首击石有铮铮的声音，所以名为狰。凶猛可怖，然而罕见于人间的魔兽。若是遇见了，若非蜀山弟子接阵而击，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可以脱逃。并且狰生性凶残，结群而行，非要将所有遇见的人赶尽杀绝方才罢休！世间无不谈其变色。
　　老甘龙猛然间明白了，这边是之前同义渠国签订秘密协议时，义渠国大牛首阴枭的笑着的藏着的所谓的后手。他心下一凛，看着狰冲入军队中，咬死了无数的马匹，姜国士兵惧其威猛，纷纷后退，形势开始逆转。老甘龙面上一面惨淡，心中却开始暗暗勾画出和谈后以何种姿态与国君交涉了。
　　一声清啸从长桑坡上破空而出，有约二十名士兵猛然间御剑于半空之中，以剑为笔画出一个阵势。零碎寒芒从阵势中转出，将天地映得亮了起来，拨开了那些无形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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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甘龙眼睛仿佛都要凸出来了，那竟然是蜀山的阵势，破邪阵。
　　破邪阵，是蜀山闻名天下的七大阵势之一，由十五名蜀山弟子组成阵势。先以蜀山独特的法术将魔兽困住，中间有三人为诱饵，引诱魔兽攻击，外围的蜀山弟子施展法术进行大数量的攻击。此种方法能够最大程度吸引大批量魔兽，然后进行围剿，威力巨大，闻名天下。
　　老甘龙心底忽然间冒起了一股寒气，周围的老世族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有事情不对劲。老甘龙瞄向国君太子，却看见立在身边白衣青年淡淡一笑，恍若姜国最著名的蓝田玉一样温润美丽，却又含着一丝蔑视。
　　阵势展开来，伴着阵势的推进，魔兽开始被一一剿灭，老甘龙心中一片惨淡。他没有想到戎狄部落与魔族有勾结，却更没有想到蜀山竟然插手了这场战争。每一声魔兽与戎狄士兵的惨叫仿佛刀子一样割了他的心头，让他觉得自己在看着自己活生生的被凌迟。保国元勋，尊容富贵，一步步的走远了。

　　随着魔兽的被绞杀，剩余的姜国将士士气大振，开始进行反攻。义渠士兵与戎狄士兵发现大势已去，准备后退。
　　忽然间，远处天与地的交界之处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渐渐扩大成一丝黑线，最后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姜国骑兵！姜国骑兵以逸待劳，待义渠与戎狄士气颓废的时候从后方进行包抄。义渠戎狄士兵对于这支军队显然没有防备，已经开始撤退的骑兵被杀回，十万戎狄骑兵只能被姜国骑兵包围。忽然一支约莫千人左右的队伍从长桑坡两边的山坡上显现出来，各个手里都持着强弩，列成三大列的队伍，一排排的放弩射杀。
　　老甘龙脸色刷白，欲哭无泪。

　　李青缪护送完老甘龙后，便站在城墙上一同观战。当她看见戎狄士兵被包抄后，脸色忽然一白，很多她不明不白的东西一下子从脑海里面跳出来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她死死的握住腰间的长剑，身体不住的战栗。
　　无论里面的戎狄人义渠国的士兵如何哀号着要投降，李云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指挥着一列有一列的士兵进行围追与射杀。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积在长桑坡这原本开阔平缓的坡面上，层层叠叠，血腥冲天，惨不忍睹。不少元老大臣看见后掩鼻侧目，最后尸体堆叠起来一层层的绞杀后直欲呕吐，最后干呕吱声充满了整个城墙。老甘龙更是早就瘫倒在了地上，手上杵着着的拐杖歪歪的倒在一边。
　　徐长卿站在城墙上，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城墙下的屠杀。
　　姜国以一万五骑兵，五千步兵，几百辆破旧的战车，诡异而非堂堂正正的厮杀战斗，进行对义渠戎狄十万骑兵一场围剿。
　　可以说，姜国这一场战争，是这个时代最诡异的一支偏锋。要知道，那时候的战争多半以郊野的骑兵厮杀或者是攻城破城，而这种战争往往是正面的战斗厮杀，而不是像这类以各种非常规进攻方式进行进攻。这类奇巧的进攻方式，可以说如同暗夜举火，照亮了那个时代。而姜国将军李云，正是因为这场战争，闻名天下。
　　然而，现下最关键的，最令人震惊的，还是这一场对义渠戎狄部队进行的屠杀。
　　李青缪的手指按着剑柄几乎发白。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死死的看着城下的屠杀。冲天的哀啸弥漫了整个长桑坡，直直的冲上云霄；箭射入人体的摩擦声连绵不绝；义渠国的那些牛与戎狄部落的马匹失去骑士后受惊在原地乱冲驰，甚至有人被牛角挂住拖了着直到被射死。
　　人间炼狱。
　　她却无法出声阻止。

　　日期：2011-01-23 23:18
　　“国君，已经够了吧。义渠戎狄十万骑兵，如今恐怕只剩下一两万了。”徐长卿忽然间出声阻止道，“如此一来，姜国已然全胜，这余下的一两万降兵，想必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这么下去了吧。”
　　“……”龙毅脸色铁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龙阳却开口。
　　“君父，如今义渠国与戎狄的士兵已经折损了大半。请下令收兵吧。”龙阳慎重的说道。
　　龙毅点头，“既然如此，掌门已经说了，我便收兵。传令下去，剩余义渠戎狄士兵若是投降，便可活命。”
　　徐长卿淡淡的看着遥远的天际，那里，晚霞已经展开了她美丽的身姿，悄悄的掩向整片碧空。
　　终于结束了。他心底忽然松了口气。

　　这场战争，终究在义渠戎狄士兵的哀降中结束了。
　　战争之后，长桑坡被清理整整三天，却依然有鲜血的气息萦绕。自此之后，长桑坡被称之为“血坡”，成为了所有义渠戎狄士兵心中不可抑制的疼痛。
　　姜国，终究避免了这场浩劫，存活了下来。
　　而这，仅仅是姜国一统华夏的开端。